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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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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最后那句模糊的呓语,此刻如同淬了毒的冰锥,一遍遍凿击着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瑞士的雪山,那座隐藏在阿尔卑斯云雾深处、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其存在的古老典当行……尘封的往事伴随着父亲临终前扭曲的痛苦面容,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
那条缠绕了二十年的锁链,并非只连接着夏振国和他孟飞!
它更幽暗的一端,赫然系在他自己父亲的脖颈上!
“比仇恨更肮脏……” 孟飞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压抑的嘶鸣,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感觉不到痛楚。他处心积虑毁灭夏家,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可能是在为真正戕害母亲、并将无辜者(包括夏家?)拖入深渊的元凶——或许就是他自己的父亲——扫清障碍?
巨大的荒诞感和灭顶的背叛感几乎将他撕裂。他引以为傲的复仇,他生存至今的意义,竟然建立在一个如此不堪、如此卑劣的谎言之上?不,甚至不是谎言,是……是共谋?!是比他想象的罪恶更深沉、更令人作呕的交易?
“呃啊!” 他失控地用后脑猛地撞向墙壁,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异常清晰,试图用物理的痛楚压制那几乎要冲破颅骨的、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和疯狂的自我厌恶。陈默闻声猛地推门冲进来,看到孟飞失魂落魄、额头青肿的样子,大惊失色。
“孟总!” 陈默疾步上前想要搀扶。
“滚开!” 孟飞猛地挥开他的手,猩红的双眼布满血丝,如同受伤被困的猛兽,“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边缘感。
陈默僵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从未如此失控的男人。他瞥了一眼隔壁病房紧闭的门,心中警铃大作——安澜小姐……不,是夏然!她又做了什么?她脖子上的钥匙……他心头猛地一沉,某种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孟总,您需要冷静……” 陈默试图稳住他。
“冷静?” 孟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几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笑声却比哭还难听,“你告诉我……怎么冷静?陈默,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关于瑞士……关于那座该死的雪山!关于……我父亲!”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刀,直刺陈默心底。
陈默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的迟疑和惊恐,无疑印证了孟飞心中最黑暗的猜想——陈默知道!他这个最信任的心腹,至少知道一部分!他并非毫不知情!
就在这时——
“嘀…嘀…嘀…”
隔壁病房里,心电监护仪那原本微弱却规律的电子音,极其突兀地、尖锐地啸叫了一声!
这声音像一道闪电划破凝滞的黑暗,也瞬间刺穿了孟飞混沌狂暴的世界。
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嘶吼戛然而止。猩红的双眼猛地转向那扇门,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在同时,病房内,病床上。
夏然苍白如纸的手指,在纯白的被单上极其微弱地、痉挛般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梦魇最深处,被那穿透灵魂的仪器尖啸,或是被门外那饱含了无边痛苦与毁灭气息的嘶吼所惊扰。
她那覆盖在眼睑上、脆弱得如同蝶翼的长睫,在无人注视的角落,剧烈地、清晰地颤抖了一瞬。一滴冰冷的液体,顺着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没入鬓角散落的发丝深处,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湿痕。
窗外,城市堡垒边缘的天际线,终于被一道极其微弱的、带着死亡灰烬颜色的鱼肚白割裂。但这黎明之光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将病房内外两个破碎灵魂的绝望与剧痛,映照得更加清晰,更加刺骨。
冰冷的真相如同毒藤,已经顺着同源的钥匙,缠绕住了孟飞的心脏,并即将勒住刚刚苏醒的意识边缘的夏然。两人都被禁锢在这由父辈罪孽和谎言编织的囚笼里,而钥匙,就在彼此手中,却不知该刺向仇敌,还是捅穿这可悲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