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2006》婉枫

2、第 2 章

　　初春的阳光带着暖意，透过教室老旧的玻璃窗，在斑驳的书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旧书本和少年们汗液混合的独特气味，熟悉得让李铭有些恍惚。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木制桌面。讲台上，数学老师王建国正唾沫横飞地讲解着几何辅助线的添加技巧，声音洪亮却带着一种李铭早已陌生的、属于校园的单纯节奏。

　　“所以这里，我们连接CE和BD，构造出全等三角形…”王老师用三角板用力敲着黑板，发出“咚咚”的声响。

　　李铭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跟上老师的思路。那些曾经让他头痛无比的符号和图形，此刻在成年人的思维模式下，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但隔了近二十年的时光，知识的断层依然如同天堑。他就像一个退役多年的老兵，突然被扔回新兵训练营，身体还记得一些本能，但具体的战术动作早已生疏。

　　“李铭？李铭！”

　　胳膊被用力捅了一下，他猛地回过神，转头看见同桌张浩挤眉弄眼的脸。张浩是他初中时期最好的玩伴，性格跳脱，学习和他半斤八两。

　　“睡迷糊了？这是数学课！老王盯着你呢！”张浩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惯常的幸灾乐祸，“你看你这眼神，跟丢了魂似的，昨晚干嘛去了？”

　　李铭抬头，果然对上数学老师王建国不满的目光。那眼神锐利，带着审视，仿佛在说：“又是你这个拖后腿的。”

　　“某些同学，不要以为快中考了就可以破罐子破摔！”王老师意有所指，目光扫过李铭这边，“现在多睡一分钟，考场里就多流一滴泪！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前世的李铭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徘徊，尤其是数学，几乎是他的噩梦，每次考试都在及格线边缘挣扎。这种当众的“点名”，他经历过太多次，每次都会让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但此刻，李铭只是平静地移开了视线，内心毫无波澜。经历过商海沉浮、人情冷暖，这种程度的训斥，对他而言如同微风拂面。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那些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黑板，试图从记忆的碎片中，打捞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好了，把书合上，拿出草稿纸。”王老师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打断了讲解，脸上带着一种“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的表情，“我们做个随堂小测验，就一道题，检验一下上节课的内容掌握得怎么样。”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

　　“啊？又测验？”
　　“上节课讲什么了？完全没印象啊！”
　　“完了完了，我死定了，我妈又要请我吃‘竹笋炒肉’了…”

　　李铭的心也微微一沉。上节课的内容？他毫无印象。重生带来的优势是对未来大势的模糊把握，而不是瞬间找回所有遗忘的初中知识。他一边拿出略显粗糙的草稿纸，一边快速地在记忆深处挖掘，试图找到任何与眼前情景相关的线索。

　　王老师在黑板上“唰唰”地写下了一道几何证明题。题目很长，条件复杂，图形纠缠，需要添加至少两条非常规的辅助线才能破解。光是看懂题目，就需要不小的耐心。

　　看到题目的瞬间，李铭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道题！

　　尘封的记忆如同被一把钥匙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汹涌而出！他清楚地记得这道题！不是因为他擅长，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道题在当年的这次随堂测验中，几乎“团灭”了全班！包括数学课代表在内，没有一个人完全做对！这道题也因此被王老师当做典型例题，在后续的一周里反复讲解、鞭尸，印象极其深刻！而更巧的是，后来他上高中后，在一本偶然得到的奥林匹克数学辅导书的角落里，看到了这道题的三种精妙解法，当时还惊叹于思路之巧妙，记忆颇深！

　　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他的脊背，让他放在桌下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他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机会！这是重生后，验证自身“特殊性”、改变在老师和同学心中固有形象的第一个绝佳机会！

　　周围已经是一片愁云惨淡。
　　“这什么题啊？看都看不懂！”
　　“辅助线？往哪儿加？这图画的跟一团乱麻似的！”
　　张浩在一旁抓耳挠腮，笔头都快把草稿纸戳破了，小声哀叹：“完了，老王这是存心要我们的命啊！这题超纲了吧？”

　　李铭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摒弃所有杂念。笔尖落在粗糙的草稿纸上，发出沉稳而连续的“沙沙”声。他没有选择前世数学课代表那种繁琐的、只完成了一半的方法，而是直接动用了记忆中最高效、最简洁、也最具美感的第三种解法！他的思路清晰得可怕，仿佛那本奥数辅导书就摊开在眼前，每一步证明都环环相扣，逻辑严密，行云流水。

　　五分钟不到，他已经在草稿纸上完成了全部证明过程，字迹工整，步骤清晰，甚至比标准答案还要完美。

　　他轻轻放下笔，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目光平静地看向黑板，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此刻，大部分同学还在对着题目发呆，或者是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不成型的线条，愁眉苦脸。张浩更是已经把头发挠成了鸡窝。

　　王老师在教室里踱着步，观察着学生们的答题情况，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黑。显然，情况非常不理想。当他踱到李铭这一排时，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脚步却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李铭那张写满了解题过程的草稿纸上，先是随意一瞥，随即猛地定住！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从疑惑变成了惊讶，又从惊讶变成了难以置信！

　　他几乎是抢一般从李铭桌上拿起了那张草稿纸，扶了扶厚厚的眼镜，凑到眼前，仔细地看了起来。越看，他的表情越是震惊，拿着纸的手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重复默念着某个关键的证明步骤。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也注意到了王老师的异常，纷纷抬起头，好奇地张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时间到！”王老师突然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有些变调，甚至破了音，“都把笔放下！”

　　他猛地举起李铭的那张草稿纸，面向全班，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亢奋：“同学们！安静！都看这里！看看！这就是标准答案！不，这比参考书上的标准答案更巧妙，更简洁！思路简直是天马行空！”

　　全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薄薄的、承载着惊人答案的草稿纸上，然后又齐刷刷地转向一脸平静（至少表面上是）的李铭。

　　张浩的嘴巴张成了O型，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同桌。

　　“这道题，涉及了我们还没系统讲到的塞瓦定理的变形应用，辅助线的添加更是神来之笔！”王老师快步走到李铭身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像是地质学家发现了稀有矿脉，充满了发现宝藏的兴奋和探究，“李铭同学！”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但其中的激动依旧难以掩饰：“你…你告诉老师，这道题，你是怎么解出来的？这种解法，是谁教你的？你是不是在外面上了什么奥数培训班？”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李铭身上，有震惊，有好奇，有怀疑，有羡慕，也有像张浩那样纯粹的、毫不掩饰的不可思议。

　　李铭在全班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他不能表现得太过异常，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甚至带点“玄学”色彩的解释，才能既展现潜力，又避免过早被贴上“怪胎”的标签。

　　他抬起头，迎上王老师那灼热得仿佛要把他看穿的目光，脸上适当地露出一点属于少年的、被老师当众追问的紧张和腼腆。他抿了抿嘴，微微低下头，用一种带着些许不确定和犹豫的语气，开口说道：

　　“报告老师……我……我昨晚睡觉前，好像……好像梦到了类似的图形，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就……就想到了这么添辅助线……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就试着写了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没底气”的结巴，但在落针可闻的教室里，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做梦梦到的？

　　这个离奇到近乎荒唐的解释，让整个教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乎所有同学的脸上都写满了“你在逗我？”的表情。

　　王老师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和深邃。他看了看手中那张堪称完美、甚至带着点艺术美感的解答，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清澈（他努力伪装的）、带着一丝紧张和无措的学生，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教书十几年，自认见过的学生形形色色，有天赋异禀的，有刻苦努力的，但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做梦解题？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是难以置信的巧合？是这孩子数学天赋的突然觉醒和迸发？还是……他身上真的发生了某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拥有着难以想象的直觉和潜力？

　　“你……”王老师张了张嘴，似乎想严厉驳斥这个荒谬的说法，或者深入追问，但看着李铭那“不似作伪”的表情和那份实实在在、无可挑剔的答案，他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他只是意味不明地深深看了李铭一眼，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你……你先坐下吧。”

　　他没有再评价那个“梦”的解释，但也没有否定。他小心地将那张草稿纸抚平，郑重地折好，放进了自己的教案夹里，仿佛那不是一张随堂测验的草稿，而是一份值得珍藏的研究资料。

　　“这节课，剩下的时间，我们就来重点讲评一下李铭同学的这种解法……”王老师的声音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他在讲解过程中，眼神却不时地、不受控制地瞟向李铭的方向，那目光里，充满了审视、探究，以及一丝尚未消散的震惊。

　　接下来的半节课，李铭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不断地在他身上扫过。惊讶、好奇、难以置信、羡慕嫉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那些目光中。

　　同桌张浩更是按捺不住，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充满惊叹和八卦地问道：“我靠！李铭！你他妈什么时候打通任督二脉了？做梦都能解题？你做的什么梦？梦到神仙了？还是梦到未来的你了？教教我啊！也让我梦一个！”

　　李铭只是偏过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少年人的腼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没有回答。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黑板，看似在认真听讲，内心却波澜起伏。

　　这第一步，他走得看似惊险，实则在他的算计之中，效果甚至超出了预期。一个“做梦”的、略带玄幻色彩的解释，既最大限度地展现了某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天赋”，避免了被追问具体学习路径的麻烦，又成功地在权威（王老师）和同龄人心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彻底打破了他们对自己固有的、负面的认知。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成绩中游、可以被随意忽视的李铭了。一个全新的、带着些许神秘光环的形象，开始建立。而这，仅仅是他逆袭之路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