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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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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耶利用魔法将那副巨龙的骨头收进了储物戒指里，然后就离开了地狱。
待在卡加尔城的傀儡在向她传回那里的信息，药剂学的教授今天教了火焰菊的药理，她那个内向的兽人族室友在某次需要自我介绍的课上出了洋相，回宿舍后就抱着她的傀儡大哭一场……
还真是鳄鱼的眼泪。黎耶心想，冷血动物的眼泪也是热热的吗？
克罗克黛尔……这个名字，稍微咀嚼一下，就发现是英文里“鳄鱼”的谐音。
这名字取得真够随意的，因为是本体是鳄鱼的兽人，所以名字就干脆叫鳄鱼。
这种由某种兽类进化成人类的生物，在取名方面永远是这么随便，不过也没什么不好，人如其名。
黎耶的法师塔在一处偏僻的荒原，算是无主之地，平时也没什么人来，不过即使是这样，黎耶还是设下了障眼法，让任何魔法造诣不高于她的人都发觉不了法师塔的存在。
她在这座法师塔里住了几千年，从一开始只有十几层高的低塔变成了一眼望不到顶的高塔，黎耶每次需要更多空间存放物品时，就会考虑将法师塔再拔高几层，反正也不麻烦。
渐渐地，这座塔已经高到了离奇的程度，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塔简直高得不可思议，而且简陋得要命，这座塔的主人有耐心一层层地将塔堆高，却不乐意在装饰上多费心思。
黎耶喜欢在法师塔的最顶层熬药，就像故事里的女巫一样，拿着根树枝在坩埚里搅拌，有时被药汁冲鼻的气味熏的不行，就会打开窗户，将脑袋探出去出气——她倔强地不肯取消感知魔法，即使是在恶臭的熏陶下。
她无时无刻不维持着感知魔法，就好像她还是个活人一样，能感受到风的流动，阳光的热量，温度的变化。
塔顶已经高过了云层，黎耶从窗户探出头时，外面的空气已经十分稀薄了，往下看，底下是层层叠叠的云，可以从这里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依稀可以瞧见，最旁边的是一片长满野草和灌木的荒原，再往外延伸，就是金黄色的树林，那金色的林海蔓延出很远很远，又渐渐开始稀疏起来，变成一大片棕黑色的广阔沼泽，至于人类居住的城镇，还有那些高高低低的房屋，即使是从高塔的最顶端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小片，像是深色的小点，在大自然的伟岸面前显得毫不起眼。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很小很小，她有种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感觉，而这巨人又是她亲手铸造……
这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即使这巨人灰扑扑的，并且不施粉黛，但它确实实实在在的高，连云霄都远不及它，黎耶站在高塔的顶端，她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偶尔还是会忍不住盯着底下的美妙风光发呆。
“这或许是一件好事。”黎耶嘀咕道，“我到这个世界来，也不止是受了颠沛流离的苦楚，同样经历了一些足以称之为【美好】的事……”
为了让身为骷髅的生活不那么无聊，黎耶研究了很多种可以为骷髅所用的魔法，比如感知魔法，这种比较泛用，几乎每个骷髅都会使用，骷髅们来到地狱后第一件要学的就是感知魔法，不过，她研究的魔法也有不广为人知的。
比如睡眠魔法，说实话，任何先天的亡灵都不会需要这种魔法，除了黎耶这种在人类时期就习惯了睡眠，并且在心理上难以离开睡眠的后天转化而成的亡灵，没有哪个骷髅会喜欢睡眠魔法带来的感觉。
顾名思义，睡眠魔法，就是一种让无□□的骷髅进入深度睡眠的魔法，通常来说骷髅不需要睡觉，睡眠对骷髅来说，反而是一种危险的行为——这意味着他们有可能在睡眠期间遭到袭击，当然，这种危险只在他们尚未抵达地狱之时，因为当他们回到了地狱，他们的亡灵君主会接管他们的安全。
但黎耶很享受睡眠，她已经不会感到疲惫，却仍然会隔几天就来一次深度睡眠，她认为这能扫清她精神上的疲惫，而且偶尔她还会做个梦，当她梦到以前的愉快的事，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这很难不说是一件好事。
“睡个觉吧。”黎耶自言自语道，“好几天没睡觉了，如果我是个人，一定要有黑眼圈了。”
黎耶放下搅拌魔药的工具，坩埚里头的液体还在咕噜咕噜地响着，发出一种让人不安的、仿佛不亲眼看顾着就可能会发生一场炼金事故的声音，但黎耶没有理会，因为她已经能够判断是否有危险，这种程度的动静还没法让她产生顾虑。
她躺到一张简陋的床上，这床就像她的法师塔外表一样简单，就一个枕头，潦草铺在木床板上的毯子，还有一床不算太厚的被子。
其实她完全不需要被子，因为她并不畏寒，或许是上辈子带来的习惯吧，她没法忍受躺在床上时肚子上空荡荡的感觉，总要在身上盖点什么，她才能安心地进入睡眠。
————
黎耶总觉得身下十分颠簸。她像是骑在什么东西的身上，那东西正在往前高速移动，大风朝着她涌来，她被吹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一张嘴，就灌进了冰冷的风。
她骑着的东西身上覆盖着冰冰凉凉的鳞片，如果是平时，她一定是不乐于拿手去触摸的，太冰了，冰得她哆嗦，但现在不一样，如果她不努力俯下身子，再使出拼命的劲儿，手指扣住对方鳞片的缝隙，她或许会摔下去。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可是在万里高空！她又不会驭风魔法，一定会摔成碎片的！
她想起来了，她在做梦，又一次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她正骑在银龙的背上，第一次从如此高的地方俯瞰这个世界。她初时不敢睁开眼，因为太高了，但慢慢地，身下的龙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恐惧，将速度放缓了下来，耳畔的风似乎也渐渐平息了，变得温和而柔软，银龙一下一下地扇动着翅膀，给了她睁开眼的勇气，于是她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银龙覆盖着银色鳞片的脊背，她曾很多次见过这条龙的样子，但每次她都会被对方的美丽惊叹——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生物？仿佛造物主的杰作，上帝亲手雕刻的神迹，有着优美的形体，漂亮的眼瞳，简直是传说中的生物。
银龙确实是传说中的生物，在有迹可循的记载中，极少出现银色巨龙的身影，人们见过红龙，黑龙，各种颜色的龙，唯独没有银龙，传说银龙是天神的坐骑，所以被视为一种极其圣洁的生灵。
“……”
那时的黎耶还恐高。她畏惧高空，因此从未成功施展过驭风魔法，她做不到让风托着自己飞上天空，对她这个习惯于在地面行走的两脚兽来说，飞行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飞行，那不是鸟儿才会做的事吗？她这样的人，就应该在地上行走才对，慢慢地、不急不缓地走……
而不是像这样，因为飞的太快，连睁眼就成了让人恐惧的事！
她为什么要答应当银龙的龙骑士？难道就因为他很诚恳，又长得很好看，所以她就要无条件同意他的请求？
……
简直无理至极！
她恐高！只是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耗尽了她的全部勇气，她只敢看着银龙线条流畅的脊背，至于下面难得一见的风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看了。
“你看！”银龙高兴地对她说。
他怕她听不到，就用魔法对她传声，这条龙对他的龙骑士非常热情，滔滔不绝地和她说着话，“这就是我平时看到的风景！我们下面就是妖精们聚集的黄金沼泽，再远点儿，就是矮人们聚集的地方！那些妖精们我见过，第一回见面，它们就想骗我用龙鳞交换它们的产品——那只是一个简陋的音乐盒！它们却想用这个让我亲手拔下自己的鳞！我会疼死的，所以我拒绝了，说实话，那个音乐盒还挺漂亮的，我当时还真有点犹豫。”
银龙说起那个与他失之交臂的音乐盒，语气里带上了些遗憾，不过很快又高兴了起来，“但是我现在不觉得可惜了！你给我的那个音乐盒要漂亮得多，能发出的音乐也更多，如果当时妖精们手里的音乐盒像它一样，我肯定会答应，鳞片还会再长，但这样完美的音乐盒很少能遇到了。”
“我不需要你的鳞片。”黎耶听到自己说，她感觉风灌进了嘴巴里，让她说话都变得费劲起来，不过她还是努力将话说完了。
“那只是一个礼物……因为你一直在帮我，虽然我学不会你的火焰魔法……但你确实有帮我的心。”
“你送我那么好的音乐盒，就因为我是一条好龙？”银龙愉快地问道。
“是的。”黎耶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觉得我要为你的好心付出一些什么，才不算辜负你。”
所以她亲手做了一个音乐盒，天可见她费了多少心思！那是她头一回用炼金术研究这种华而不实、花里胡哨的东西，她觉得热爱艺术的龙会喜欢这个，银龙也确实很喜欢，他甚至在收到礼物的第二天就向她发出了请求——
“你愿意当我的龙骑士吗？”银龙问道。
而黎耶没能抵挡住诱惑，只迟疑了一秒钟，就点头同意了。但她现在后悔了，尽管只后悔了一秒钟，但后悔就是后悔，她真害怕自己会因为银龙兴奋地带她飞上高空而不小心活活摔死——她不能相信一条如此单纯的龙会有从空中接住坠落的人的经验。
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她从离地面一百米起就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银龙还是带着她飞到了天上，她在心里计算，按照她感受到的风速等一系列数据，估算出了银龙的时速，从而得出了他们此时所在的大致高度——他们在万里高空！
即使是厉害的大魔导师，也不一定能用驭风魔法使自己上升到这种高度，但龙族可以，银龙甚至带着她一起飞上了高空。
于是黎耶更不敢睁眼了。她满脑子都是，怎么飞得这么高？一会儿银龙往下飞的时候，她会不会因为抓不住鳞片而摔下去？
……
太恐怖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她今天本来应该按照计划，在自己搭建的小屋子里练习魔法，或者完善一下自己的炼金构思，结果就因为她脑子一抽答应了银龙的邀请，现在骑虎难下了！
怎么办？
黎耶十分绝望。
“别害怕，我会接住你的。”银龙对她说，“虽然你小小一只，不好接住，但我会用魔法保护好你——相信我，我很擅长防护魔法！”
黎耶只能选择相信对方。她终于开始挪动目光，将视线投向银龙脊背以外的地方，但她还在避免往下看，正因为她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就会尽量避免做让自己害怕的事。
但银龙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几乎让她感到了烦闷。
“这里的风景真的很棒！我有时都在想，那些吟游诗人常常会因为一些美丽的人物和景色而写出不朽的诗篇，如果我将一个诗人带上天，让他看看这高空的风景，他会不会写一首与银龙和美景有关的诗歌？我真想知道会不会，但我没有这样做，因为龙的背上只能骑着他的龙骑士！”
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她又不敢看，这风景再美，又有什么用？
黎耶几乎有些责怪银龙了，她执拗地不肯往下看，银龙在空中绕着圈飞翔，虽然很想要她看一下风景，但黎耶不配合，银龙盘旋了几圈，只好放弃了。
“好吧……那我们回去吧。”银龙的声音传来。
但这次高天之上的旅行并未就此终止。
大风灌入了她的黑袍，风声猎猎作响，而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睁开了眼。
“……！”黎耶睁大了眼睛，从银龙的脊背上俯瞰着这个世界。
她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原野，层层叠叠的浮云，还有错落有致的村庄和麦田，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渺小、不起眼起来，她飞得太高，看不清地面上的人，只能看到翠绿的林海和草原，说实话，这些东西看上去与上辈子的那个世界似乎没什么不同，她为这种熟悉感恍惚了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但很快她就回到了现实，这不是她的世界，因为她骑着一条龙，一条银亮的、身形修长的龙，她的世界绝不存在一条这样的龙。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和原本那个世界一样美丽的世界，这里还存在着诸多不可思议的神奇事物，多么有趣，多么不同凡响，但无论这里有多棒，这里都不是她的世界。
她要回家。
“……”
黎耶从睡梦中醒来，睡眠魔法的余韵还在影响她，她昏昏沉沉地在简陋的床边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继续上次没做完的研究了。
“……刚好是你的同族，不知道生前是什么颜色的龙。”黎耶一边从戒指里取出一小块龙骨，一边自言自语道，“或许我可以拥有一条骷髅龙，如果它的灵魂还未湮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