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渡》其乐无恙

3、启程神农架

　　周六一早，陆行安就把行李收拾妥当。因为肥肥来了电话，说行程有变，得提前一天出发，机票改到了周日。

　　他本想约陈聪吃个饭，谁知那家伙又在加班。

　　无所事事之下，他想起小区附近颇有名气的旧货市场小巷。

　　市场规模不大，但在这一片名声很响，因为曾有人低价买了一个花瓶，结果却是明朝的旧物，一夜暴富，当然——那是极少数。

　　陆行安可没有捡漏发财的念头，他只是突发奇想，想来这里逛逛。那些的旧物和一些奇怪的小玩意儿，总能勾起他的兴趣。

　　他漫无目的地在小巷间穿梭，目光扫过摊位上各式各样的瓷玉杂项。

　　忽然，地摊角落的一块石头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石头鸡蛋大小，呈椭圆状，通体漆黑，毫无纹路，形态也平平无奇，就那么随意地扔在一堆杂物旁边。

　　可陆行安的视线就像被什么勾住了，心头升起一种异样感，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这东西……很怪。

　　人总会莫名其妙对一些东西产生奇特的感觉。

　　他蹲下身，拿起石头掂了掂，入手即亮，手感比看上去要沉一些。

　　“老板，这个怎么卖？”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正躺在摇椅里假寐，闻言眼皮懒懒一掀：“两千。”

　　“什么？这么贵？”陆行安直接脱口而出。

　　“你要的话就一千五好了。”摊主语气毫无波澜。

　　陆行安无语，放下石头就要走。

　　“哎，小伙子别急啊，”摊主这才坐直了些，“那你开个价。”

　　“我就二百…”

　　“成交。”摊主语气之快，令人防不胜防。

　　“……”陆行安一时语塞，得，又被坑了。

　　就当为自己的好奇买单吧。但心里还是说心疼，二百啊，够他吃好几顿外卖了。

　　陆行安付了钱，把石头揣进兜里。又在巷子里转了两圈，没再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便揣着这块石头往家走。

　　街道熙攘，人来人往。

　　就在这时，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女子包裹得很严实——帽子、墨镜、口罩一件不落，身上还裹着一件浅褐色长衣。

　　虽说已入秋，但很多人也只是披件外套，还没到长衣的地步。

　　陆行安与那女子擦肩而过的瞬间，一缕极幽淡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那味道很特别，不像他曾闻过的香水。

　　初闻是清甜的桂花香，带着秋日暖阳般的温润，随即又泛起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兰花香，可当他仔细嗅时，那缕幽兰又仿佛融化在空气里，只留下一丝难以名状的余韵。

　　尽管她帽檐压得极低，墨镜和口罩将容貌遮得严严实实，但那优雅修长的脖颈，以及大衣下依稀可辨的窈窕轮廓，让陆行安没来由地确信——这绝对是一位美人，而且，还是个大美人。

　　他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几乎想回头再看一眼。

　　但那女子步履不停，没有丝毫迟疑，很快便汇入人流，消失在不远处的巷口街角。只有空气中那一缕捉摸不定的香气，证明刚才并非他的幻觉。

　　陆行安在原地怔了片刻，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竟会对一个连脸都没看到的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感觉。

　　他收回思绪，揣紧了兜里那块微凉的黑石头，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中，陆行安把玩着那块黑石，它依旧漆黑无光，触手冰凉，除了沉甸甸的质感，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得，忘了问这石头啥料子了。”随后便扔在了桌子上。

　　将行李最后检查了一遍，他又莫名想起了那巷口的女子，却发现除了那种强烈的感觉，具体的细节反而模糊了。

　　周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陆行安便拖着行李箱抵达了机场。

　　在出发大厅，他远远就看到了肥肥那胖乎乎的身影，以及他身边那个格外挺拔、极其显眼的男人——萧策。

　　萧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户外休闲装，少了几分工作室里的正式，多了几分利落与随性，但那份过人的气质依旧引人注目。

　　陆行安心想，就算萧策穿个破烂估计都有很多人跟他搭讪吧。

　　“行安，这边！”肥肥挥舞着手臂，憨厚的脸上满是笑容。

　　萧策也看了过来，目光在陆行安脸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微扬：“早。”

　　“萧哥早，肥肥早。”陆行安快步走过去。

　　“手续都办好了，我们走吧。”萧策自然地接过陆行安的登机牌，帮他核对信息。

　　“呦呦呢？”陆行安问道。

　　“提前托运了，算算时间，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同时到。”肥肥解释道。

　　陆行安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肥肥兴奋的话语打断了思路：“听说神农架那边现在云雾缭绕的，跟仙境一样，这次肯定能出大片！”

　　“真的吗，我都没来过，到时候一定要在飞机上好好看看。”陆行安也来了兴致。

　　萧策将登机牌递还给陆行安，深邃的目光在他脸上掠过，语气如常，却似乎意有所指：“那片原始森林里，藏着许多东西，每次去，都会有新…发现。”

　　陆行安接过登机牌。

　　“走吧。”萧策说罢，三人便朝登机口走去。

　　——

　　机舱内，陆行安和萧策的座位挨着，萧策靠走廊。肥肥的座位则在另一排。

　　“东西都带齐了吧？”萧策侧头问道，声音在引擎的低鸣中显得格外清晰。

　　“都检查过了，萧哥。”

　　“山里气温低，厚衣服备也备好了？”萧策的语气带着自然的关切。

　　陆行安只当是老板的例行关心，“都带上了。还带了些猫条，不知道呦呦会不会喜欢。”

　　“它肯定……”萧策话音未落，便被一位空姐温柔地打断。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空姐的笑容标准，目光却更多落在萧策身上。

　　“不用，谢谢。”萧策礼貌且疏离地回应。

　　待空姐离开，陆行安忍不住低声调侃：“萧哥，感觉这趟旅程不会太清静啊，您这存在感太强了。”

　　萧策闻言，有些好笑地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刚上班就开始调侃老板了，是吧小家伙。”

　　飞机很快起飞。陆行安因昨晚熬夜打游戏，今天又起得早，飞机进入平飞状态后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萧策偏头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无奈地笑了笑。

　　飞行途中，果然有好几拨空姐轮流前来，试图与萧策搭话，都被他礼貌地回绝了。

　　周遭投来的些许男性乘客不满的视线，终于让这场小小的骚动平息下来。机舱重归安静，萧策也向后靠去，闭目养神。

　　几小时后。

　　飞机如一尾银梭，悄然切入神农架上空的云海。

　　下方不再是规整的城镇与田畴，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汹涌翻滚的纯白，厚重的云层仿佛凝固的浪涛，构筑出一片寂静的云上大陆。

　　“行安，醒醒，快到了，你不是要……”萧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行安睡得正沉，无意识地咂了咂嘴，脑袋一歪，靠在了萧策的臂膀上——毕竟两人的身高差相差有点大。（一个193，一个178）

　　萧策微微一怔，指腹无意识地轻蹭过他的脸颊，随即恢复如常：“行安？”

　　陆行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舷窗外的阳光恰好刺入眼帘。

　　他浑然未觉自己方才枕着萧策的臂膀，揉了揉眼睛，懵懂地望向窗外，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呼吸。

　　飞机正在下降，高度不断降低。

　　舷窗之下，是无边无际、起伏延绵的墨绿色林海。那绿色深沉、厚重，几乎要滴出水的浓绿。一道道山脊如同远古巨兽的背脊，一道道隆起，延伸至天际线。

　　这片绿色之上，覆盖着大片云朵。它们不像寻常的云气那般轻飘，反而很厚实，覆盖在整片山顶之上。只有几座峰顶刺破云层，屹立在云层之上。

　　就在陆行安凝神望去时，一处云层恰好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透过缝隙，他瞥见下方一个深邃的、阳光几乎无法触及的山谷，谷底的绿色浓得发黑。

　　就在那一刹那，他似乎看到谷底有什么东西反射出一道转瞬即逝的银光，像是一条蜿蜒的巨流，又或是……别的什么庞大生物的鳞片。

　　“萧哥，你看那里！”陆行安急忙指向窗外。

　　“怎么了？”萧策凑近窗前，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你看那像不像……”陆行安再定睛看时，那道云缝已经弥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没…没事了。”陆行安挠了挠头，有些讪讪，“可能阳光反射，看花眼了。”

　　“睡迷糊了吧。”萧策轻笑，目光却停留在窗外那片浩瀚的云海与林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