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碎影》abcsys

21、第21章 雨煞

　　雨煞

　　第一章夜雨归人

　　雨丝细密如织，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城南老街上，一个身着靛蓝布衣的男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缓步走在湿滑的石路上。伞面是罕见的黛青色，在雨幕中仿佛一团移动的墨晕。

　　他停在“忘尘轩”书肆前，收起纸伞，檐下铜铃随他推门的动作叮咚作响。

　　“客官想要什么书？”掌柜低头拨着算盘。

　　“一本《山居杂记》。”蓝衣人道，“要手抄的。”

　　掌柜打算盘的手停住了。他缓缓抬头，露出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手抄本价格不菲。”

　　“无妨。”蓝衣人从袖中取出一枚玉扣，“这个可够？”

　　掌柜接过玉扣，对着灯光细看。玉质温润，雕工精细，正中刻着一个极小的“俞”字。

　　“原来是俞先生。”掌柜神色恭敬起来，“您要的东西，三日前就到了。”

　　他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黄杨木匣，推至俞先生面前。

　　俞先生打开木匣，里面不是书，而是一把乌木为鞘的短刀。刀柄缠着褪色的青丝线，样式古朴。

　　“她可还说了什么？”俞先生轻声问道。

　　“只说了一句：故人将归。”

　　俞先生合上木匣，正要离去，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三匹快马在书肆前停下，骑者皆披蓑衣戴斗笠。为首之人下马进门，雨水顺着蓑衣滴落，在青砖地上晕开深色水迹。

　　“买书。”蓑衣客声音嘶哑。

　　“什么书？”掌柜问道。

　　“《雨霖谱》。”

　　掌柜脸色微变：“小店没有这本。”

　　“是吗？”蓑衣客冷笑，“可我收到消息，谱子就在你这里。”

　　便在此时，书肆后院忽然传来古琴声。琴音清越，在这雨夜里格外清晰。

　　蓑衣客闻声，忽然拔刀！

　　刀光如电，直取俞先生后心！

　　俞先生仿佛背后长眼，侧身避开这一刀，同时手中的油纸伞倏地合拢，伞尖点向对方手腕。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演练千百回。

　　蓑衣客后退半步，声音带着惊疑：“你早知道我们会来？”

　　俞先生不答，只是轻轻抚过木匣：“这本谱子，害的人还不够多吗？”

　　第二章青丝如旧

　　二十年前，江湖上曾有一对令人艳羡的侠侣——“流云剑”俞听雨与“素手医仙”苏青眉。二人一琴一剑，治病救人，被誉为“雨医双绝”。

　　《雨霖谱》便是二人合著，记载着将音乐融入医术的独门秘法。

　　可惜好景不长。某个雨夜，苏青眉离奇失踪，只留下一把青丝缠绕的短刀。俞听雨从此隐退，再不过问江湖事。

　　直到三个月前，失踪多年的《雨霖谱》突然重现江湖。

　　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血案。

　　凡是与这本谱子扯上关系的人，无一善终。

　　......

　　蓑衣客的刀再次袭来，这次直取俞先生面门！

　　俞先生终于出手。他并未拔刀，只是用木匣格挡。刀匣相撞，发出沉闷声响。

　　“你们要找的谱子，确实在我这里。”俞先生道，“但我不能给你们。”

　　“为何？”

　　“因为这本谱子，是假的。”

　　俞先生打开木匣，取出短刀：“真正的《雨霖谱》，在这里。”

　　他轻轻转动刀柄，乌木刀鞘竟然从中分开，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绢帛。上面用工笔小楷写着密密麻麻的心法要诀。

　　蓑衣客眼中闪过贪婪之色：“给我！”

　　“给你可以，”俞先生淡淡道，“但你先要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你自己看！”蓑衣客忽然抛来一物。

　　俞先生接住，是一方素白手帕，上面绣着一支青梅花。针脚细密，配色淡雅，正是苏青眉最爱的花样。

　　俞先生的手微微颤抖：“她...还活着？”

　　“谱子给我，自然带你去见她。”

　　雨越下越大，书肆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掌柜早已躲到柜台下，瑟瑟发抖。

　　俞先生忽然叹了口气：“你们根本不是她派来的。”

　　“何以见得？”

　　“因为这方手帕是新的。”俞先生将手帕凑到鼻尖，“上面的熏香，是最近才流行的‘雪中春信’。”

　　蓑衣客沉默片刻，忽然摘掉斗笠，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

　　竟是个女子！

　　“俞师兄，别来无恙？”她眼中泪光盈盈。

　　俞先生愣在当场：“小梅？你不是...”

　　“死了？”女子苦笑，“那日青眉师姐失踪，我亦遭人暗算，侥幸逃生。”

　　她望着俞先生手中的短刀：“这把刀里藏的，也不是真正的《雨霖谱》。”

　　“那是什么？”

　　“是师姐留下的地图。”女子轻声道，“指向她最终的埋骨之地。”

　　俞先生如遭雷击，后退数步，倚在书架上才勉强站稳。

　　“她...真的死了？”

　　女子从怀中取出一缕用红绳系着的长发：“这是我在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找到的。”

　　俞先生接过那缕长发，指尖微颤。他认得这发色，这质感，属于那个他寻找了二十年的人。

　　第三章雨霖秘辛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俞先生声音沙哑。

　　女子名唤梅素问，曾是苏青眉的师妹。那日她亲眼看见师姐被人带走，却无力阻止。

　　“带走她的人，是谁？”

　　梅素问摇头：“他们戴着青铜面具，武功路数诡异非常。”

　　“然后呢？”

　　“我暗中追查多年，终于在一个月前找到了线索。”梅素问道，“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地方——听雨楼。”

　　听雨楼，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据说楼中高手如云，行事诡秘，从不留活口。

　　“听雨楼为何要抓青眉？”

　　“因为真正的《雨霖谱》。”梅素问神色凝重，“师姐临终前告诉我，那本谱子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关于前朝宝藏的下落。”梅素问道，“但需要特定的音律才能解开谱中的暗码。”

　　俞先生终于明白，为何这么多人对这本谱子趋之若鹜。

　　“那你今日来此...”

　　“师姐临终前托我将此物交给你。”梅素问取出一支碧玉簪，“她说，若你想知道真相，就去云雾山找听雨楼。”

　　俞先生接过玉簪，轻轻转动，簪头竟然打开，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楼外有楼

　　便在此时，书肆外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一个青衣书生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

　　“好一番感人肺腑的重逢。”书生语带讥诮，“可惜，都是假的。”

　　梅素问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书生不慌不忙地走进来，对俞先生施了一礼：“在下柳如是，见过俞前辈。”

　　“你是何人？”

　　“听雨楼的人。”书生微笑道，“准确地说，是前听雨楼的人。”

　　他转向梅素问：“你根本不是苏青眉的师妹，而是听雨楼派来的卧底。”

　　“证据呢？”梅素问冷声道。

　　“二十年前，真正的梅素问就已经死了。”柳如是道，“我查过她的坟，里面是空的。”

　　俞先生心头一震：“那她是谁？”

　　“她是听雨楼主的女儿。”柳如是道，“奉命接近你，只为找到真正的《雨霖谱》。”

　　梅素问——或者说，听雨楼大小姐——忽然笑了。

　　“柳师兄，你还是这么喜欢揭人老底。”她眼中再无泪意，只剩冷厉，“不错，我确实是楼主的女儿。但有一件事我没说谎。”

　　她望着俞先生：“苏青眉确实还活着。”

　　第四章雾锁重楼

　　三日后，云雾山深处。

　　俞先生按照地图所示，找到一处隐蔽的山谷。谷中有一栋木楼，样式古朴，匾额上书“听雨”二字。

　　与他想象中不同，这里没有守卫，没有杀气，只有细雨润物的静谧。

　　楼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白衣女子撑着纸伞，缓步而出。

　　二十年过去，她的容颜未改，只是眉宇间多了些许沧桑。

　　“你来了。”苏青眉轻声道。

　　俞先生望着这个他寻找了半生的女子，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为什么？”他终于问出这句话。

　　苏青眉苦笑：“为了保全你。”

　　原来当年，苏青眉偶然得知听雨楼的秘密——他们不单是杀手组织，更是前朝余孽，意图复国。

　　《雨霖谱》中藏着的，不是宝藏的秘密，而是足以颠覆听雨楼的证据。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因为告诉你，你必会与我同去。”苏青眉眼中含泪，“那时你剑术未成，我不想你白白送死。”

　　“所以你就假死脱身？”

　　苏青眉点头：“这二十年来，我暗中收集证据，只为彻底铲除这个祸害。”

　　“那今日为何又现身？”

　　“因为时候到了。”苏青眉望向远处，“今日，便是听雨楼覆灭之日。”

　　便在此时，木楼内忽然传来掌声。

　　一个锦衣老者缓步而出，容貌与梅素问有七分相似。

　　“好一个伉俪情深。”老者微笑，“可惜，你们都错了。”

　　他忽然拍手，四周顿时出现数十名黑衣杀手！

　　“青眉，你以为这二十年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老者摇头，“我不过是将计就计，借你之手，引出所有对听雨楼有异心之人。”

　　苏青眉脸色不变：“你又怎知，我不是在将计就计？”

　　老者笑容一僵：“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不知，你早已投靠朝廷？”苏青眉冷笑，“今日要覆灭的，不是听雨楼，而是你这个叛徒！”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忽然箭如雨下！

　　锦衣老者大惊，急忙后退，却已来不及。数支弩箭贯穿他的身体，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苏青眉。

　　“你...何时...”

　　苏青眉轻轻抬手，一枚铃铛在她掌心发出清脆声响。

　　所有杀手闻声，竟齐齐单膝跪地：“恭迎楼主！”

　　俞先生在旁看得心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一时无法理解。

　　苏青眉转向他，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原来，苏青眉才是真正的听雨楼主！

　　二十年前她继承楼主之位时，发现组织已背离初衷，沦为争权夺利的工具。为清理门户，她不得不假死暗中布局。

　　“今日之后，听雨楼将不复存在。”苏青眉道，“所有的罪孽，都将随我而去。”

　　她望着俞先生：“只求你一件事——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说罢，她转身走进木楼。楼门缓缓关闭，将一切隔绝在外。

　　俞先生怔怔地望着那扇门，手中的短刀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分。

　　雨还在下，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而在远处的山道上，梅素问撑伞而立，望着这一切，眼中情绪复杂难明。

　　“一切都结束了。”她轻声道。

　　但她知道，有些事，永远都不会结束。

　　就像这雨，年年都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