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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怜花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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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凌月怔住了。
可此刻容不得她发愣。
她微微侧头,屈膝微蹲、一个走步泥鳅般滑出王公子的怀抱,发足奔向房门。
王公子却比她更快,早已立在门口,似笑非笑瞧着凌月:
“姑娘不如躺在床上说话,省些力气。”
“甚么无赖流氓!”
若不是凌月发不出声,定早就破口大骂起来。
不料王公子从怀里掏出一枚朱丹,抛给凌月:
“在下不是有心让姑娘受委屈,只是怕姑娘说错话、难在小蘋楼藏身。
你可知这已是整个杭州城最安全的藏身处?”
“姑娘服下这解语丹,万般疑问,王某一一解答便是。”
说罢,竟又毕恭毕敬施了个礼。
(二)
凌云伸手接过朱丹,只闻得一阵栀子清香沁入心脾。
却不敢下咽,只捏着朱丹、将信将疑望着王公子,退了几步,竟真施施然坐回床上。
那王公子却也不急着逼凌月吞药,笑容仍然挂在脸上:
“姑娘可知奇书《怜花宝鉴》的作者‘千面公子’王怜花?”
凌月点点头。
“王大侠隐居海外前曾将自己的毕生绝学传给一个颇具慧根的小厮,那小厮从小跟着他饱读诗书、得到绝学相传后并没有将《怜花宝鉴》发扬光大,只因他深知王大侠的功夫不被江湖主流所称颂。
但他却发誓要将这门功夫守护下去!
余生不但将《怜花宝鉴》拆文解字、重新撰写了《柳注怜花宝鉴》,还开了学堂、寻觅文武双全的慧根。
最终,他将王大侠的毕生绝学传了下来!”
凌月不禁莞尔,她虽早有耳闻这“怜花公子”的虚名,却只知怜花公子的功夫多是易容换面、偷鸡摸狗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功夫,与她们恒山派的几套正统剑法是提鞋也不配的,可此刻,这王公子却一口一个“王大侠”称呼这么一个邪门歪道的祖师爷。
(三)
“怜花派的传人沿袭了祖师爷的法子,得到宝鉴、精读之后都会加些批注,及传至我,注解版《怜花宝鉴》竟已有十二本之多。
偏生《怜花宝鉴》奥义之深、解读颇具有多样性,对同一招式的解读、往往有截然不同的多种看法。
作为怜花派的传人,我自小就受到师父的教诲,怜花门人切不可拘泥古板,要活学活用、保持对事物看法的开放性。十二版解读都是无价之宝,其中至少有五版解读已在《怜花宝鉴》的基础上悟出了与《怜花宝鉴》截然不同却又一脉相承的武功绝学。”
凌月心中惊叹。这怜花派倒是求新求变得紧。
昔日在恒山见性峰练功,师父督促得紧,使招稍微差池便会被立即指正,不同的理解也会被立即纠正。
“所以你面前的我,虽为怜花传人,对于奇门遁术的造诣却早已远超昔日的怜花公子。”王公子笑道,得意之处不禁摇了摇头。
(四)
“你可知西泠堂已全军覆没?”
凌月心头一紧。
“三年前我为寻传人初到江南,传人没有寻到,却救了一人。那人名唤冷梅姑,临终前将一个信物交给我,便是绣腊梅的白鞋子。”
王公子已将桌子从墙角拉出,摆回屋子正中,他并没有转头看见凌月惊诧无比的表情,反而瞧着蜡烛、缓缓道出三年前的一番奇遇。
“西泠堂在江南影响之大,恐怕你比我要清楚得多。”
王公子顿了一顿,继续讲道:
“那是一个深秋月圆之夜,我独自一人在曲院风荷赏月。清风吹过,残荷作响,我竟在将枯未枯的荷叶上看到了本不该看到的血迹。”
“我沿着血迹一路向前寻去,那是极为隐秘的小径,最终竟跟到了一间花园。
当时杭州城已淅淅沥沥下了足足半个月的秋雨,空气里尽是雨后的潮湿,桂花香味浓郁到几欲沉醉。
我却在桂花香味里闻到了近乎于尸体的腐臭味。
那味道正源自离我最近一株金桂的根部。”
凌月睁大了眼睛,仿佛置身于那个带着一丝诡异的雨后秋夜。
“难道竟是一具尸身?
我那时脑子里凌乱得紧。倘若真是好人家尸体,必然会好好置于棺木中、立碑安葬;即使是穷人家,也定会埋于后山、种些松柏。
所幸王某人最不怕妖魔狐鬼。用手刨了四五尺,便刨到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受伤的美丽女人。”
王公子长舒一口气:
“想必你也猜到,这美丽的女子便是西泠堂主冷梅姑。”
(五)
“冷梅姑当时心脉尽断,被敌人追杀至西子湖畔,已是奄奄一息,只一口气吊着。
我看她性命垂危,来不及思考便传真气给她。不料她的内功极其独特,我的内力传输也是于事无补,只得翻出一枚‘定心丸’送入她嘴中。”
凌月的目光注视在王公子脸上,只见他眼波迷蒙,俊美异常。
“冷梅姑幽幽转醒,咳出一口鲜血,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双绣鞋,也就是让你相信我就是冷梅姑的那双绣腊梅的白鞋子。
我当时刚开始撰写《王注怜花宝鉴》,对于自己的起死回生之术很是自负,心想一定有办法救回冷梅姑的性命,便叮嘱她不要说话,稳住心脉。
那个月圆之夜,我连夜背着重伤的冷梅姑上了孤山——万幸梅姑隐居的屋子并没有被敌人发现。
这三年我日夜照料梅姑,她虽然武功尽失,却终于免遭落得残废。那日我去西湖见你,也是梅姑的旨意。”
(六)
凌月长舒一口气,冷梅姑还活着。
只见王公子笑着说:
“梅姑早已告诉我,她年轻时曾与恒山派白鹭师太有段尘缘,那白鞋子上的腊梅便是二人交好时一齐绣的。后来二人道不同,天南地北一别三十年,却提前约好,恒山派若有弟子下山来江南,若是寻得梅姑,梅姑定会暗中相助。
一个月前五毒教现身江南,梅姑与我均已料到你们恒山会派年轻弟子来杭探些消息。于是我化成梅姑受伤前的模样,穿着她们的信物,每日晌午去西湖边守株待兔。”
王公子站起身,望向凌月,表情突然严肃:
“你可知你怎会内力尽失?”
凌月摇了摇头,她一直以为内力尽失是被王公子所害。
“我瞧见你的时候,偏生晚了一步。你口干舌燥许久,已从那‘陈记藕粉’店中走出。你不知,那‘陈记藕粉’就是当初追杀梅姑的众多势力中的一□□‘桂花冰荷粉’原名‘消力魂散汤’,不但令人可足足昏睡三日,还能尽数化去内力。我怕你昏在路中,糟了被动,情急之下装作民女、在船中发出尖叫,吸引你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