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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沈母的再次施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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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陆星辰那场带着释然与祝福的下午茶后,林未晞和沈清许的关系进入了一段平静而甜蜜的时期。白天各自忙碌,夜晚相拥而眠,冰箱门上那幅简笔画旁,又悄悄多了几张记录着日常趣事的便利贴。别墅里曾经冰冷的空气,仿佛都被这细水长流的温情煨暖了。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一个周五的傍晚,沈清许接到了老宅打来的电话。挂断后,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冷峻几分,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母亲让我们明天晚上回老宅吃饭。”沈清许对正在插花的林未晞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林未晞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未晞插花的手微微一顿,心里“咯噔”一下。沈母的“家宴”,从来都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上一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那种被审视、被排斥的窒息感瞬间涌上心头。她抬起头,有些担忧地看向沈清许。
沈清许走到她身边,拿起一支她刚修剪好的白色洋桔梗,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柔嫩的花瓣,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她说,”沈清许的语调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有重要的客人。”
重要的客人?林未晞的心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下来。
第二天晚上,两人准时抵达沈家老宅。那栋依山傍水、气势恢宏的中式宅院,在暮色中更显威严与冷清。穿过曲折的回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木料和昂贵香料混合的味道,寂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步入灯火通明的餐厅,巨大的红木圆桌前已经坐了几个人。主位上端坐着不怒自威的沈母,她今日穿着一身暗紫色的绣花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常。让她心头一紧的是,沈母右手边的位置上,坐着一位陌生的年轻男士。
那位男士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容貌英俊,气质斯文,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见到她们进来,他立刻礼貌地站起身,目光落在沈清许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兴趣。
“清许回来了。”沈母淡淡开口,目光掠过沈清许,在她身旁的林未晞身上只停留了不到半秒,便如同掠过空气般移开,仿佛她根本不存在。她转而看向那位年轻男士,脸上露出一丝堪称“和蔼”的笑容,虽然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这位是永昌地产的公子,赵哲轩赵先生。哲轩刚从海外留学归来,对国内的商业地产很有见解,你们年轻人应该多交流交流。”沈母的介绍直奔主题,意图昭然若揭。
赵哲轩立刻上前一步,微笑着向沈清许伸出手:“久仰沈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清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微微发白、努力维持着镇定的林未晞,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她没有去握那只手,只是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赵先生。”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沈母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热情地招呼着:“都站着干什么?坐,坐。清许,你坐这边,正好和哲轩聊聊。”她指的,是她左手边、紧挨着赵哲轩的位置。
这完全无视林未晞存在、公然为沈清许安排“相亲”的举动,让林未晞感觉像是被当众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委屈、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看了一眼身旁脊背挺直、下颌紧绷的沈清许,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位笑容得体、家世显赫的赵公子,一种巨大的自卑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这个圈子,这个家族,从来就没有她的位置。她在这里,就像一个多余的笑话。强烈的冲动让她想要立刻转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她微微动了动脚步,几乎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林未晞想要逃离的冲动,被一只悄然覆上她手背的、微凉而坚定的手硬生生按了回去。沈清许没有看林未晞,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仿佛只是随意地将手放在了身侧。但她掌心传来的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和指尖在她手背上极轻却清晰的按压,像是一道无声的指令,也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稳住了林未晞几乎溃散的勇气。
沈清许无视了母亲让她坐在赵哲轩旁边的安排,而是直接拉开了自己右手边的椅子——那个原本空着、距离主位和赵哲轩都最远的位置,语气平淡无波地对林未晞说:“坐这里。”
然后,她自己才在原本属于林未晞的、紧挨着赵哲轩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这个细微的动作调整,看似不经意,却清晰地表明了立场——她不会顺从母亲的安排,也不会让林未晞被彻底边缘化。
沈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但终究没有当场发作。赵哲轩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随即又迅速恢复如常,只是看向沈清许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兴味。
佣人开始安静地上菜,精致昂贵的菜肴摆满了桌面,琳琅满目,香气扑鼻。然而,餐桌上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食不下咽。
沈母不再看林未晞,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她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沈清许和赵哲轩身上,脸上带着刻意营造的温和笑容,不断引导着话题。
“哲轩刚从斯坦福回来,学的就是商业管理,正好可以和清许交流一下国际视野。”
“永昌地产最近在城南的那个项目,听说做得风生水起,后生可畏啊。”
“清许,你之前不是对智能社区很感兴趣吗?哲轩在这方面也有研究……”
她喋喋不休,语气热络,努力营造着一派“门当户对”、“相谈甚欢”的假象。
赵哲轩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他从容接话,言辞得体,不时引经据典,展现出良好的教养和学识。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沈清许,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企图心,偶尔还会“不经意”地提及一些只有他们那个圈子才懂的商业动态或名人轶事,无形中就将林未晞隔绝在了话题之外。
沈清许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只是偶尔在母亲或赵哲轩直接发问时,才用最简练的语言回应一两个字,态度疏离而冷淡。她既没有配合母亲演戏,也没有给赵哲轩任何可乘之机。但她也没有出言打断或反驳,只是任由这令人难堪的戏码继续上演。
林未晞低着头,盯着自己面前那碗晶莹剔透的米饭,和碗里几根被她无意识拨弄了许久的青菜。周围的谈笑风生,那些她完全插不进嘴的话题,那些刻意将她排除在外的氛围,都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她的皮肤上,不致命,却绵密地疼着。
她能感觉到赵哲轩偶尔投来的、带着一丝好奇和淡淡怜悯的目光,也能感觉到餐桌上其他沈家亲戚或明或暗的打量。那些目光像是在无声地说:看,这就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契约妻子”,在真正的大家闺秀和青年才俊面前,多么格格不入。
她如坐针毡,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手里的筷子变得沉重无比,美味的食物吃在嘴里也如同嚼蜡。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闷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清许放在桌下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她。那微凉的触感和坚定的力道,是这片冰冷压抑的汪洋中,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知道沈清许在忍耐,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但这等待的过程,太过漫长,太过磨人。
难堪的沉默,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弥漫在富丽堂皇的餐厅里,几乎要将林未晞彻底淹没。她只能紧紧回握住沈清许的手,从那微弱的连接中,汲取着坚持下去的最后一丝力气。
难堪的沉默和刻意的排挤,如同不断收紧的绳索,勒得林未晞几乎要窒息。她放在腿上的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着表面最后的镇定。沈母与赵哲轩关于某个海外并购案的讨论还在继续,那些陌生的术语和名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嗡嗡作响,将她隔绝在外。
她再也无法忍受了。尊严和理智告诉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汲取最后的力气,手撑着桌面,就要不顾一切地站起身——就在她身体刚刚离开椅面的瞬间,身旁一直沉默的沈清许动了。她的手更快,力道也更重。不是之前桌下温柔的安抚,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猛地按住了林未晞撑在桌面上、正要发力起身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几乎让林未晞感到一丝疼痛,却也像一道惊雷,瞬间劈散了她脑中混乱的逃离念头。
林未晞惊愕地转头看向沈清许。沈清许没有看她。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缓缓扫过全场——掠过脸色不豫的母亲,掠过笑容僵在脸上的赵哲轩,掠过那些或好奇或审视或等着看笑话的亲戚。
餐厅里所有的声音,在沈清许这带着威压的注视下,戛然而止。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
沈母不悦地皱起眉,刚想开口:“清许,你……”沈清许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她松开按住林未晞手腕的手,但那动作并非退缩,而是为了更郑重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坚定地握住了林未晞那只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与她十指紧扣。然后,她拉着林未晞,两人一同站了起来。
她挺直脊背,身姿如松,面对着满桌神色各异的人,面对着脸色瞬间铁青的母亲,声音清晰、冷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这死寂的空间:
“妈,以及在座的各位,”她的开场白,礼貌却疏离,如同在董事会上宣布一项重大决议。
“我想我有必要再次明确我的立场。”她顿了顿,目光最后落在沈母那难以置信的脸上,一字一句,如同宣誓:“我沈清许,有且只会有一个伴侣,就是林未晞。”“林未晞”三个字,被她念得异常清晰、郑重。她无视母亲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和赵哲轩瞬间失落的尴尬,继续宣告,语气更加坚定:
“我们是法律承认的夫妻,更是彼此认定的恋人。”
“彼此认定的恋人”。这句话,彻底撕开了所有虚伪的掩饰,将她与林未晞之间真实的情感关系,赤裸裸地、毫无转圜余地地,摊开在了这保守而注重门第的家族面前。这无异于一场公开的“出柜”,对象是她选择的、不被家族认可的、同为女性的林未晞。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沈清许这石破天惊的宣言震住了,连呼吸都仿佛停滞。
沈清许紧紧握着林未晞的手,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因为震惊和激动而更加剧烈的颤抖。她侧过头,看向身边脸色苍白、眼眶却迅速泛红的人,那冰冷的眼神瞬间融化,流露出清晰可见的温柔和守护。
然后,她转回头,目光重新变得冷冽,扫过赵哲轩,最终定格在母亲脸上,发出了最后通牒:
“除了她,我不会接受任何人。”
“请不要再费心安排这些无谓的相亲。”
话音落下,余音在空旷华丽的餐厅里回荡。当众出柜,公然抗母,彻底断绝联姻的可能。
沈清许用最直接、最不留余地的方式,捍卫了她的爱情,也给了林未晞一个最盛大、最坚定的名分。
林未晞看着她冷峻却无比可靠的侧脸,感受着两人紧握的、仿佛能抵御全世界的手,泪水终于决堤,却不再是委屈和难堪,而是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震撼与幸福。
沈清许那番如同惊雷般的宣告,在死寂的餐厅里炸开,余波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脸上凝固着震惊、错愕、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沈母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怒、失望和难以置信的铁青。她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清许,仿佛要从她脸上剜下一块肉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厉声呵斥,想用母亲的权威压下这离经叛道的宣言,但在对上沈清许那双毫无畏惧、甚至带着一丝凛然决绝的眼眸时,那些到了嘴边的话,竟硬生生哽在了喉咙里。
赵哲轩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羞辱的尴尬和难堪。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并无线索可理的领带,眼神躲闪,不敢再去看沈清许,更不敢去看那个被他和他的家族视为障碍、此刻却被沈清许如此郑重宣告主权的林未晞。他像个多余的小丑,坐立难安。
其他的亲戚们,有的低头盯着面前的碗碟,仿佛上面突然开出了花;有的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却无人敢在此刻发出一点声音。整个餐厅,只剩下一种无声的、压抑到极致的风暴在酝酿。
在这片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无数道复杂目光的聚焦下,沈清许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动摇。她甚至没有再多看任何人一眼,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陈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她紧紧握着林未晞的手,那力道坚定而温暖,源源不断地传递着力量和勇气。然后,她微微侧过头,对身旁因为过度震惊和激动而泪水涟涟、身体微微发抖的林未晞,用一种近乎平静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我们吃好了,先告辞。”说完,她不再停留,也不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牵着林未晞的手,转身。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在这落针可闻的空间里,如同战鼓,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决绝。她没有回头,挺直的脊背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划破了老宅沉闷而虚伪的空气。
林未晞被她牵引着,几乎是本能地跟着她的步伐。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人紧握的手,感受到沈清许掌心传来的、不容置疑的温度和力量。周围那些或惊愕或鄙夷的目光,此刻仿佛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前方这个为她抵挡了所有风雨、牵着她毅然离去的背影。
她们穿过寂静的回廊,将身后那片压抑的、充满了算计和排斥的“家宴”,彻底甩在了身后。
老宅厚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夜色清凉,晚风带着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城市璀璨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如同散落的星辰。
沈清许停下脚步,转过身,在朦胧的夜色和路灯柔和的光线下,看向依旧在无声流泪的林未晞。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一点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和心疼。
林未晞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在家族面前毫不退缩、坚定选择她的女人,心脏被一种汹涌的、滚烫的情感填满,涨得发痛。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泣音的轻唤:“清许……”沈清许看着她,冰封的眼底终于彻底融化,漾开一片温柔的涟漪。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们回家。”这一次,不是回那个冰冷的老宅,而是回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真正的家。
夜色中,她们相拥的身影被拉长,坚定地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子,也走向了属于她们的、不再受任何束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