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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银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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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但愿一切顺利。什么时辰了?该做饭了吧?”张小渝蹦蹦跳跳地走进厨房,发现昨晚的菜还剩下不少,估摸着帆肯定是没吃。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揉揉脑袋,已经不太记得了。
把饭菜热好端上桌,她招呼帆进来吃饭。
帆跨进厨房,端着一碗饭就走了出去。
“哎,你去哪儿?只吃饭不吃菜啊?坐这吃。”小渝招呼着。
“下奴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她又不在,”小渝撇撇嘴,“快过来吃,一会儿她回来了,咱们别让她发现。”
比起坐凳子,帆做凳子的情形更多。有时出去办事,他就是勿喜的凳子。在他的记忆里,站着的时间最多,其次是跪着,主人从来没有允许他坐着,更不用说坐在主人的桌子边。帆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菜肴的诱惑,站在桌边吃。
小渝看了看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安静地吃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他:
“是因为你昨天杀了人,所以不让你吃晚饭吗?”
“下奴一日只得一餐,若是犯了错,一餐也没有。”帆说话的时候停下筷子,恭恭敬敬的。
张小渝惊讶道:“你这样的男人,怎么能一日只吃一餐?我爹一顿还吃两碗饭呢,粥还要喝三碗,你不饿吗?”
“下奴习惯了。”
即使再饿,帆吃饭的动静也不大,很斯文,和他身上的破衣烂衫很不协调。张小渝看着,心里酸酸的。想起昨天勿喜说的,欢喜天的反噬,她问:“你有没有感觉不太舒服?”
帆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小渝看见他破烂的衣衫中露出的疤痕,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含糊,也许在他记得的人生里,就没有过舒服的时候吧……
“你……身上这些伤……有没有好好处理过?”
帆还是沉默。
“有没有哪里痛啊?”
帆摇摇头,同时也吃完了,重新站到了角落里。
张小渝知道多说无益,从来也没有人关心过他,他不会回答这些问题。不一会儿她也吃完了,真准备收拾碗筷洗了,帆立刻上前,从她手里接过。张小渝麻利地推开他:“我来就行,你歇会儿吧,我休息够了。”
帆坚持着去拿:“您是主人的客人,不能让您干活。”
张小渝笑了:“你昨天听没听见,你主人叫我给她做饭,这不叫干活?”看帆愣住,她又接着说:“这些活我在家做惯了的,顺手,你真的想干,去烧锅热水吧。”
听指令是帆擅长的事,他紧绷的状态立刻松弛了下来。
“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记不清了?好像你的主人很生气……我怎么突然睡着了?”
“下奴不知。”
“你撒谎。”张小渝停下动作,表情严肃地盯着他。
帆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仍是坚持刚才的说辞:“下奴的确不知。”
“她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没有。”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突然睡着?”
“是您太累了。”
张小渝一肚子狐疑,却也拿他没办法。
收拾完厨房,帆走进隔壁那间屋子,背了个布袋出来,对小渝低低地说了一句:“您好生歇息,下奴上山一趟。”
“上山?”小渝瞪大了眼睛,“你能带我去吗?”
帆还是低着头,但是沉默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求你了……”小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的脚,忽然想起买来的粗布,“你带我去,我给你做双鞋好不好?”
帆垂下的眼中忽然有了一丝神采,缓缓开口道:“下奴只是去……”
没等他说完,小渝就高兴地说:“我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说不定还有我能帮上的地方呢!这座山这么大,我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你带我转转嘛,不然太闷了。”
没办法,帆只好在前面带路。
九洞山山势平缓,却常年云雾缭绕,连风都带着湿漉漉的凉意。走在一条几乎被草木掩盖的羊肠小道上,小渝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裤脚早已沾湿。四周高大的乔木撑着伞盖般的冠冕,不知名的动物从树皮上一闪而过,想起缸里的蛇,她有些不敢走了。可是看见前面特意走得很慢的帆,想起刚才自己的话,只好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走到哪里都听见水流声,叮叮咚咚,好听极了。偶尔有松鼠拖着毛茸茸的尾巴跃过枝头,几只灰雀从头顶略过,扑棱棱的振翅声在山谷间回荡,小渝又觉得欣喜起来——马上就可以看到阿宁了,他好些了吗?
不知走了多久,和溪水越走越近,终于顺着水流来到一处开阔的境地,叮咚的泉水流淌到此,汇聚成一片清澈的潭。不远处,一座座高大的木头笼子错落有致地排列,从露天的空地一直延伸进峭壁下方巨大的裂隙中。最外侧的笼子角落里,趴着一只锦绣斑斓的巨兽,听见人声,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张小渝不禁大骇,这不是画本上的百兽之王——老虎吗?再往后看,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种野兽,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难道说……
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她大叫一声:“阿宁——”
回声震荡,笼子里的野兽都焦躁不安起来,声音和气味都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
帆连忙回头:“他不在这里。”
“这是哪儿?”
“这是银谷,百兽之所。”
野兽焦躁地在笼子里走来走去,发出各式叫声,帆吹出一个长长的哨音,动物们复又平静了些。他赶紧加快脚步,熟练地打点起一切。
小渝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更加震惊地看着他拿起一些工具,打开老虎的笼子,走了进去。
老虎见了他,没有一口将他撕成两半,反倒是温顺地走到他的脚边,亲昵地蹭着他。帆摸了摸老虎的大脑袋,赶紧清理起笼子里的秽物。
等到他清理到第二个笼子,张小渝才慢慢恢复了理智,适应了眼前的状况。看样子每个笼子都很坚固,自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刚准备挪动脚步四处看看,忽然听见帆的呼唤:“客人,请您打些水来!”
小渝向他看去,第三个笼子里,一只猴子躺在地上,身子小小的。帆把它从地上抱起,仔细检查它的身体。
潭水边有两个木桶,小渝舀起一大桶水,步履蹒跚地向笼子走去。
在笼子外帮不到他,不得已,她也只好进入了笼子中。
“它被毒虫咬了。”
帆低头,在猴子的腿上吮吸了一口,吐出黑色的血水。每吸一口,帆就要用清水漱口,直到吐出来的血慢慢变成鲜红,他才停下动作,从身上的布袋中拿出一粒红色药丸,塞进了猴子嘴里。
“谢谢你,客人。”
“我叫张小渝,你叫我小渝就行了。”
帆看了她一眼,随即觉得失礼,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你告诉我要做什么,我帮你一起做。”
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这些事都很危险,您四处转转吧。”
他说的有道理,小渝没再坚持。
“那……你的主人把那个男人带去了哪里?”
“他们在绿谷,山的另一面。”
小渝泄了气,点了点头,退出笼子,四处打量了起来。
看来勿喜扎根在九洞山多年,根基深厚,难怪勿忧说自己也多年没有见过妹妹,除非她自己想走出去,不然谁也见不到她。
关于勿喜的秘密,一定不少。
除了那只猴子,其他动物的状况都还可以,张小渝基本上都没有见过这些动物,看着看着,失望的情绪也慢慢散了。越来越感觉到九洞山的神奇,山也奇,水也奇,长的植物基本都没见过,现在还有这么多看着不像是本地出产的野兽,竟然在这里活得也挺好。小渝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到连风都是甜的。
帆要给这些笼子挨个清理,添水,加粮,真是繁重的劳动。
可是,吃草的动物好办,吃肉的动物吃什么?难道也被驯化成吃草的了?
小渝跟着帆,走进了峭壁之下。
她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走了一会儿,一个很大的笼舍出现了,里面挤挤挨挨的,都是鸡和兔子。
“哇——”小渝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原来你们还有这么多鸡!那为什么厨房没有鸡蛋吃?”
帆没有说话,打开了笼门。
小渝立刻跟了进去。
他熟练地抓起几只鸡,小渝则欣喜地到处捡鸡蛋,用衣襟兜着。这么多鸡蛋叫她捡得抬不起头,帆只好开口:“小渝,别拿那么多,这些都是野兽的食物,我们吃了,它们就要饿肚子。”
小渝的手刚伸进一窝毛茸茸的兔子中,听见他的话,身形一滞。
兔子温软的触感撩拨着她的手,下一刻,就变成了老虎口中的美味点心。
虽然她知道,要是在野外,兔子也逃不过被吃的命运,可要亲眼看着,还是不忍心。
她没说话,也没动作。
帆只好一个人出去喂食。
最终,小渝一颗蛋也没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