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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山洞 ...

  •   来不及多看,她也弯弯腰,赶紧上了车。终于可以近距离地看到阿宁,只不过一两个时辰,他竟已变成了这样,张小渝握住他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想起一路上的种种,想起那一晚在山间的月下,他微笑着说自己有点累的时候,请自己帮他确认体温的时候,在车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包括刚才和钱锦良的这一番打斗,所有的迹象都指向生命的流逝,他……怎么会如此仓促地离开……
      握住他冰冷的手,摩挲着手指间硬硬的茧,她想起更久之前的事,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样的轻盈灵动,微微一笑的样子好看极了,爹让他做多少事,他都能很快地做好。他在自己家里三个月,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冰凉的手,怎么一离开村子,他的状况就急转直下,还是说,这种毒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离开爹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终会亲眼见到他的离去,这太残忍了。
      阿宁,阿宁……
      车子有些颠簸,他唇边还是不断溢出鲜血,但是没有刚才坐在树下那样多了。看来勿喜给他扎的针是有效的。至少这一点她没有说谎,她的确是不想要他的命。勿喜说她接到姐姐的信,就站在城门上等着了,不知道等了多久,看过了多少张脸,终于才等到了他们。这样的心情,张小渝能够体会,她能感觉到,勿喜对他,绝不是对帆一样的情感。

      勿喜虽然冷面,但是当阿宁出现生命危险,她还是紧张的,她没有那么恨吧……
      如果他活过来,想起了一切,或者感谢救命恩人,或者最终和勿喜破镜重圆,那……那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吧……只要他活着,就够了。
      他怎么会是对勿喜大打出手的人呢?就连对沈红珠,他都没有下过重手,勿喜可是他自己选择的爱人啊……张小渝久久凝视着他的脸,想着那些她想不通的问题。这张好看的脸忽然又和帆的脸重合了,想到那个正在前面驾车的男人,只有一匹黑马,他是怎么来的呢?勿喜一定不会和他共乘一匹马,想起他的一双赤脚,张小渝难过地垂下了眼。走的时候,至少给帆做一双鞋吧。

      马车停下的时候,雨更大了。
      好在阿宁的血已经止住了。
      手忙脚乱地把他抬下车,无意中扯掉了他好几根头发,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下了车才发现是一处山洞,洞口是树木葱茏的平地,有两间茅屋。来不及细看,要把阿宁赶紧送进山洞里去。
      山洞靠近洞口的地方有一张石床,挨着石壁,阿宁就躺在这上面。骑马的勿喜比他们早到,已经准备好了一些会用到的东西,有条不紊地擦拭着。她慢慢取下扎在他胸口的针,重新收回布包里,接着拿出一颗药丸,准备放进他的口中。但是阿宁的牙关紧咬,勿喜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的嘴巴打开。
      勿喜忽然停下动作,吩咐道:“都出去。”
      张小渝赶紧退出了山洞。走出来时她才发现,原来帆早就走了。

      雨还是很大。
      她很慌,却束手无策。看看四周,群山林立,瘴气缭绕,在这一片陌生而危险的地方,她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求求你,老天爷,不要让他死,他不能死……
      旁边传来一些动静,她转头看见帆弯腰从山泉中取水,清洗自己的双手,接着提来一个大桶,在桶里装满水。
      对,还是做点事情,不要惹恼了女主人,也散散心。她走上前去,问帆要不要帮忙。
      听见声音的帆背影颤抖了一下,随即稍稍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警惕。他摇摇头,把装满了水的桶提进茅屋里。
      不被人需要的张小渝鼻子酸酸的,只想找个角落自己待着。张小渝这才想起身上一大片的血迹,自己也受不了,马车里还有仅剩的一套衣服,她独自一人爬上了车。
      雨落在车顶的声音闷闷的,这一刻,张小渝感到无比的孤单。她想起爹,想起娘,想起顺子,想起袁芷,想起那些偶尔拌嘴但本性还是会互帮互助的人们,自己也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从生到死,一切都循规蹈矩。可是自己非要一意孤行,非要抛下一切,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到了一个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地方。离开了村子,看过了外面的腥风血雨,才知道曾经的自己有多么幸福,回去的话,一定好好孝敬爹,嫁个好人家,一辈子不离开他们……
      正伤感着,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还是去帮帮帆吧。

      茅屋散发出一阵谷物的香味,帆正坐在灶后烧火,张小渝打开锅盖,被眼前的糊糊惊呆了。这种东西虽然从气味上判断应该是谷物,但是外表实在是难以形容,在自己家,猪都不吃这种东西,居然还一大锅,这种玩意只配在门上贴门神用。张小渝赶紧打开另一口锅,里面只有几个洗干净的红薯。
      “午饭就是这些?”
      帆从灶后面抬头,点了点头。
      “山下是不是有集市?你带我下去买些菜来,我来做饭吧。”张小渝道。
      灶后的人没有反应。
      “帆,”张小渝走到他面前,“你会不会说话?”
      帆看见她走过来,警惕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先是继续手上的动作,然后点了点头。
      估计问他什么也不会答的,张小渝有些泄气,转头在厨房里翻找了起来。找了半天,只发现一坛子粉末,和锅里的那个应该是一种东西。她捏起一些看了看,粉末里有米有面,还有豆,还有花生或是芝麻的碎末,好像还有一些别的。看来勿喜和帆平时真的就只吃这种东西。也没有调料,只有一小罐盐,几根干辣椒。真不敢想象这样的一个厨房,也能维持两个人的生命。角落里还有一口大缸,盖子是石头做的,看起来很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张小渝双手去推,勉强推动了一丝。她刚准备再用力推,忽然听见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别动那个。”她回头一看,帆已经站起来,表情严肃。
      “这里有什么?是不是稻谷?”
      帆没有回答,拿起勺子搅动那锅糊糊。
      张小渝叹了口气,只好冒着雨离开了,她实在是不想吃那些东西。
      山洞旁边总该长着些什么能吃的,袁芷家很爱吃野菜,以前袁芷会带着自己一起去摘,几种常见的野菜她还是认识的。还不错,让她采到一小把,雨也渐渐小了,采摘野菜的过程让张小渝感到熟悉,渐渐不那么担忧,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随着寻觅的目光越来越深远,她忽然发现野地里的木头上,长着许多白白胖胖的蘑菇。一根木头上就有好多,张小渝赶紧撩起衣摆,采了不少蘑菇。
      兴高采烈地回到山洞口,正准备在厨房大显身手,一跨进门,就看见帆打开了刚才自己没能推开的石盖,手里抓着一条扭来扭去的蛇。蛇还是黄黑相间的,有三指粗,有一部分紧紧绕在帆的手臂上。
      张小渝把衣兜里的菜和蘑菇全撒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向后跌坐在门槛外,铆足劲喊完一口气,又接着大叫,一边叫一边倒着往外爬,手脚衣服上沾满了泥水也不管不顾地向外爬。一直到退到了平地中央,她才慢慢停止尖叫,但那条蛇鲜活的印象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紧紧地抱住脑袋,浑身颤抖。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慢慢恢复了一点意识。
      奇怪,刚才这么长的时间里,帆也没有出来,勿喜也没有出来,没有人对她的这一番大动作有所表示,张小渝平静下来,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理顺了心情,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双手和身上的泥,走到山泉边,仔细看了看是否有不明动物,确认安全后,学着帆的样子在山泉中把手洗干净。
      “他叫你。”勿喜的声音忽然淡淡地响起,张小渝慌忙回头,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
      勿喜的神色也是淡淡的,透出一丝疲惫。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了。
      张小渝赶紧走进山洞。

      阿宁还是躺在石床上,衣裳已经被整理好,胸前还是刺目的血迹,只不过被雨水晕开了一些,衣角还是湿湿的,垂在一旁。张小渝慢慢走到他身边,他抬抬手,碰了碰张小渝。张小渝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样子,赶忙握住他的手。
      阿宁的声音轻轻的:“你没事吧?”
      也许是高兴,也许是心疼,也许是终于有人关心自己,也许是因为在这陌生的地方终于找到一丝熟悉,张小渝一下子哭了,紧紧握住这只冰凉的手,低头靠在自己的额上。她点点头,哽咽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刚才你……”阿宁仿佛很费力地说了三个字,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我是不是快死了……”
      “胡说,不会的。”张小渝的声音在极力克制下都走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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