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之番》北方秋月

1、新工作

　　山茶花味的信息素在走廊弥漫时，洛时脚步一顿，那味道如同一道锋利的刀刃，狠狠刺痛他的后颈。

　　“洛助理，发什么呆？”经纪人推了他一把，“商哥就在里面，快把抑制剂送过去。”

　　洛时的后背几乎崩成一条直线，他深吸一口气，望着门口的“艺人休息室”，推门而入。

　　两天前，他在招聘网站上找到这份艺人助理的工作:全年无休，必须是beta，能承受高强度工作。

　　薪资条件很可观，他打算碰碰运气，所以在简历上隐藏omega的身份。

　　过程很顺利，他很快拿到试用期的资格。

　　不过经纪人告诉他，这位商姓艺人十分挑剔，短短半个月换了十几位助理还不满意。

　　洛时心里没底，连十几人都做不到的事，他就能做到吗？

　　但他没有试错的成本。

　　他在偌大的城市里举目无亲，平时生病发烧，突发意外，往往都是一个人在熬着。他唯一的亲人在五年前锒铛入狱，给他留下老破的房子和巨额债务。运气不好的时候，催债的人会找上门来，威逼利诱，榨光他的所有积蓄。

　　生存是人类的本能，金钱是生存的媒介。洛时想活下去，他需要工作、金钱，需要填满父亲遗留下来的大窟窿，守住老房子。

　　他曾以omega的身份在职场中屡次碰壁，这一次，他想以beta的身份赌一把。

　　化妆镜前的男人转过头，侧脸线条硬冷，一双冷艳的桃花眼微眯，“新来的？”

　　在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时，洛时手中的抑制剂险些不受控制，掉落在地。

　　一样的姓氏，一样的山茶花信息素，一样的眼睛，是他认识的那位商承舟无异。洛时自嘲，在走廊上闻到信息素时，就该确定是他。

　　怪洛时自以为是，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相见的。

　　但命运总爱捉弄人，越是不想要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是，商先生，我是您的新助理，洛时。”洛时垂下眼，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给你，抑制剂。”

　　商承舟的目光扫过他，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接过抑制剂时指尖擦过洛时的手背，语气淡得像水：“谢了。”

　　这个男人变了，变得成熟、高大、更加貌美。但洛时能感觉到，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外表看起来平淡似水，骨子里却散发着高人一等的傲气。

　　商承舟没有使用抑制剂，任由自己的alpha信息素外溢，眼神还在洛时的身上不断逡巡。

　　就算洛时真的是Beta，也承受不了他这般猛烈的信息素攻势。

　　向异性释放大量信息素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这是常识，连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懂。

　　而某些大人，却装作不懂。

　　信息素的味道更浓了，洛时头脑昏沉，为了不失去意识，不暴露自己是omega的事实，只好死掐手臂内侧。

　　而这一幕，被商承舟尽收眼底。他望着洛时潮红的脸，神色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还不走？”过了一会，他又笑了笑，“怎么，想帮我泄火？”

　　“不……”洛时听出来自己被下了逐客令，如蒙大赦，“我这就离开。”

　　洛时仓皇逃窜，推开门时，胳膊无意间漏出一大片红痕，像在苍茫的雪地里盛开的一株红莲，任人采撷。

　　门关上，商承舟那副正人君子的人皮面具仿佛也被挡在门外。

　　他随意地将抑制剂扔在地上，方才脸上的笑意也消失地一干二净，“呵，又来个想耍花样的。”

　　门外，洛时刚站稳，后颈的腺体就烫得像要烧起来。冷汗瞬间浸湿了衬衫，他知道，商承舟那带着侵略性的信息素，已经像强酸一样腐蚀了阻隔贴的保护层。

　　洛时颤抖着拿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

　　“洛助理。”经纪人突然叫住他，看向他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喜悦，“商哥竟然愿意拿你送的抑制剂？”

　　洛时疼得缩了一下，强装镇定地扯出个笑：“可能……刚好赶上他需要吧。”

　　“刘哥，”洛时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与商承舟共事，不然总有一天会有大麻烦，“我可能不……”

　　“小洛啊！”经纪人没等他说完，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语气激动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可算等到你了！来来回回换了这么多人，能让商哥正眼瞧的，你是第一个！”

　　他搓了搓手，眼睛一转，压低声音：“恭喜你，试用期直接过了！明天就签合同正式入职。往后你就专心照顾商哥，只要他满意，”经纪人比了个“三”的手势，“我给你三倍薪水。”

　　在听到三倍薪水时，洛时本想说出来的话被硬生生堵在嗓子眼里。

　　片刻后，他说。

　　“嗯……我会努力的。”

　　这时手机响起，是网约车司机的电话。

　　“您好，我到门口了，您什么时候下来？”

　　“马上就到。”洛时匆匆说完挂断电话，对经纪人颔首，“抱歉刘哥，我有点急事，明天一定准时来报到。”

　　回到家，洛时刚关上门就沿着门板滑坐在地。他急不可耐地拉下高领毛衣，撕开后颈的阻隔贴。

　　红肿发烫的腺体暴露在外，属于Omega的甜香不受控制地扩散开来，和残留的山茶花味搅在一起，像个荒唐的笑话。

　　窗户半开，冷风灌得他打了个哆嗦，混沌的大脑才有了片刻清醒。他狼狈地爬起来，踉跄着摸到抽屉，里面只剩最后几片阻隔贴。

　　Omega阻隔贴的作用相当于强效镇定剂，不仅能锁住信息素，还能让腺体暂时休眠，隔绝外界的刺激。正常情况下能维持24小时，可一旦遭遇Alpha的信息素冲击，效力就会大打折扣。

　　洛时捏着那片薄薄的阻隔贴，指腹摩挲着包装上的价格标签。

　　太贵了，他的积蓄不多，有点舍不得用。

　　他最终还是把阻隔贴放回了抽屉，转身冲进浴室。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冻得他牙齿打颤，体内那股被信息素勾起来的燥意，才总算压下去几分。

　　躺回床上时，房间的灯开始闪烁，忽明忽暗的光打在墙上，像某种无声的嘲讽。

　　洛时盯着天花板，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商承舟捧着一束山茶花对他说：“这是我的味道，以后闻到就知道是我来了。”

　　那时的山茶花味是甜的，现在却是苦的。

　　他知道的，商承舟，早就忘记了一个只在他青春里晃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