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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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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雨走后,阔克苏尔连着下了两天的雪。
本来刚刚回暖没几天,这场雪又将阔克苏尔的春天打回了原形。
邬求言为卜雨感到庆幸,她走的真是时候,否则又下雪又降温的,卜雨未必能受得住。
原本大批的放牧人计划这两天回来,这也不得不暂缓了行程。
卜雨走的时候嘱咐邬求言去回访那对夫妇,也因下雪给耽搁了。
好不容易第三天早上起来不飘雪了,邬求言连忙让小春准备进城的东西。
两人就那么匆匆忙忙地乘着马车,撵着雪进城了。
有了上次任邱的提醒,邬求言这次进城谨慎了许多。
果不其然,在往城东走的路上,小春告诉他有人在跟着他们。
看来怀暻对他们还没有放松警惕,即使救了索南也没有打消他的顾虑。与任邱的联络只能往后延了。
况且现在卜雨还在新肃,一些能引起怀暻疑心的事还是少做,万一他再对卜雨下手……
怀暻不敢接着想下去。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小春敲了敲门框示意目的地到了。
邬求言背上布袋下了车。
他一下车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一路过来,地上积雪未消,每家都将自己门前的雪扫了个大概,扫个小路方便进出。
再不济的门前也有用脚印踏出的痕迹。
可是李氏夫妇的门前,雪厚厚地铺满地面,连脚印都没有。
邬求言心下感到不妙,忙上前叫门。
“有人在吗?”他用力地拍着门栓,“我是阴通师,麻烦开一下门吧。”
门都要被邬求言拍烂了,里面却不见人出来。
邬求言扒在门缝里朝院子里望去,偌大的院子里竟也没有一丝人在上面走过的痕迹。
“小春!”邬求言向小春指了指墙。
小春会意,他看了眼外墙,找了个有落脚点的地方,一个助跑往墙上一蹬,双手摸到了外墙上沿,接着那股向上的力,双臂用力撑起了上半身,抬腿轻巧地翻过了外墙。
小春从里面下了门闩,邬求言快步向正屋走去。
小春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在院子里干净的雪上留下了两行崭新的脚印。
正门没有上闩,邬求言一推,门便开了。
进了房间,里面也冷得异常。
在阔克苏尔,下雪天屋里不生火盆是可能会冻出人命的。
而这个房间里没有一丝的热乎气,可不像是生了火盆的样子。
除此之外,其实在推门的那一瞬间,邬求言就闻到了一股味道。
那是尸体腐烂发出的臭味。
或许是因为天气冷的原因,这才延缓了尸体的腐烂程度,发出的味道也没有那么的浓烈。
邬求言走向东侧的房门,小春上前拦住了他,先他一步推门进去。
待他确认房间里没有危险之后,才示意邬求言进来。
李氏夫妇仰躺在床上。两人手拉着手,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好似只是睡过去了。
邬求言上前检查了一遍,确认人已经真的咽气了。
小春解开了男人的衣服,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并没有外伤。他试着转动男人的头部,头却像锁在脖子上一般,纹丝不动,四肢是同样的效果,难以被弯曲。
小春翻起老人的身子,能明显看到腰背部和手臂后侧的暗红色。小春眼神示意邬求言上前帮他扶一下。
邬求言本来在一旁看着,脸色就已经十分难看了。他不情愿地上前扶住男人的腰部。
小春腾出一只手去试着按压那些暗红色,随着手指的按压,原本的暗红色沉淀褪了色,露出了皮肤的白色。
但随着手指的松开,好似血液又慢慢地流了回来,皮肤重新充血变成了暗红色。
小春还在仔细地“验着尸”,邬求言却受不了了。尸体散发出的阵阵臭味儿充斥着他的鼻腔。
冰冷的温度并没有封住味道的扩散,却使邬求言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都唤起了他之前噩梦般的经历。
四年前,他因一次值梦的经历被陷害入狱,那一个月里,就是这种腐臭的味道几乎每天都陪伴着他。
潮湿的牢房,阴暗逼仄的空间,数不清的各种爬虫,这些对一个养尊处优长大的人来说,已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可邬求言遭受的远不止这些。
他闻到这股味道,脑海里浮现的便是迟添那张煞白的脸。
那一直是他西行路上,无数遍在噩梦里出现的人。
他的脸,他的味道,他的声音,犹如这尸臭一样,萦绕不散。
小春注意到了邬求言的脸色不对,还没等他示意,邬求言自己便捂着嘴跑了出去。
小春整理好尸体的衣装,出去看见邬求言在雪地上的呕吐物。他默默地去厨房里打了一瓢水递给了邬求言。
邬求言接过漱了漱口,“谢谢。”
他看着那间屋子面露难色,无意间瞥见小春脖子上的围巾。他指着围巾,用力说道:“这个可以借我用用吗?”
小春盯着他的嘴,随即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递给了邬求言。
“谢谢。”邬求言比着简单的手势。这是他跟卜雨学的。
邬求言用围巾裹着口鼻,小春在他旁边打着手势。
“意思是死了三天以上吗?”邬求言解读着手势,向小春确认道。
小春点了点头。
邬求言裹紧围巾,在屋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进到屋子里。
这次他才认真地观察起了房间里的情况。
房间里打扫的很整洁,桌面上没有杂冗的物品。只有床头的柜子上摆着一个插着花的瓶子和一只碗。
邬求言上前拿起碗,碗底还残留着黑色的液体。他从包里取出了竹筒,拿了根银针出来。
他用银针蘸取了一点碗里的液体,果不其然,银针针头迅速变黑。这碗里盛的是毒药。也就是说李氏夫妇是喝下这药自尽的。
邬求言从卜雨的手记里得知了他们噩梦的情况。卜雨也给他们留下了止梦的药剂,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自尽呢?
邬求言环顾着房间内,目光自然地落在了木柜上唯二的陈设物——插着花的花瓶。
与卜雨看到的花一样,摆在邬求言面前的花束依然还算挺立新鲜,所以不难看出花的种类,是一些耐寒的堇类。
邬求言俯身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一把堇类杂花之中,有两个小小的花苞如此眼熟。
他拿起花瓶,注意力集中在那束花上。
一旁的小春上前,从刚刚花瓶盖住的位置上捡起一张折叠的纸。他拿着纸在邬求言面前晃了晃。
邬求言见状便放下了手中的花瓶,接过沾着墨的纸张,跟小春示意出去看。
他们来到室外,邬求言扯下盖住口鼻的围巾,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展开那封信迅速地读着,眉头越皱越紧。
小春跟着凑上前去,看到信的内容之后,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阴通师傅,是你吗?上次看你对这瓶花感兴趣,我便试着将这封手书放在这里,我想只有你才会看到吧。对不起,让你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我跟老头子都觉得,这次的梦或许是一个启示,这就是我们老两口的终点了,我们的孩子来接我们了。谢谢你的好意,药剂我们没有吃,在床头木柜的最右格子后,有一个暗格,药剂跟我们所有的钱一起都放在那里。’
‘如果可以的话,请用那些钱处理一下我们的后身。原谅我们没能配合治疗。’
‘徐爱堇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