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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河神花葵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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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一股黑烟从金枝玉身旁穿过,接着紧紧扼住其喉咙将人拉下屋檐,带到花葵身前。
花葵抬手,没有用力,只轻轻掐住她的脖子逼她直视自己,眼里的侵占欲在此时终于达到了顶峰。
“阿玉!”
祁青下意识去抓,抓不住,被花葵一掌打中心脉,飞出撞上结界才堪堪落地,吐出一口鲜血。
绝望瞬间攀上心头,祁青顾不得自身伤势,连滚带爬地朝两人的方向跑去。
“你别动她!!!”
下一秒,祁青再次被掀翻在地。
金枝玉咬牙切齿,颤声制止花葵:“嫁!我嫁给你还不行吗?”
在她看来,眼前人想要的不过就是这具所谓“命格好”的身躯,嫁与不嫁都是一死,大不了就玉石俱焚,但在此之前,她要在这只恶鬼手中,换下祁青的性命。
很明显,花葵已经失去所有耐心。
“现在就拜堂。”
金枝玉:“好,现在就拜,就在这里拜!”
她话锋一转,又道:“只要你放了我师兄,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就在这里拜!”
花葵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像是默许了金枝玉。
他与人站在一起,先低下了头。
“一拜天地——”
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天地也是假的。
第一拜,取悦了花葵。
“二拜高堂——”
金枝玉周身环绕着一缕白色烟雾,从祁青的视角看去,小师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看不真切。
这一拜,招来了一股风,吹下不远处的樱花,在庭院中肆意纷飞。
也不知祁青打哪儿来的力气,在第三拜时叫停了这场简陋的仪式。
“阿玉!不可以!”
“这是命契,他要和你签命契而后献祭你,不能拜,你不能和他拜!”
被打断了最后一步的花葵气急败坏,并打算将这个麻烦就地解决。
“啊——”
一声凄厉喊叫响起,只见祁青几步并成一步,不顾一切捡起佩刀,直冲花葵而去!
花葵一招格挡便不费吹灰之力折断了祁青的胳膊,卸下了他的刀。
眼前人嗤笑一声,无情吐出四个字:“不自量力。”
“扑哧——”
祁青,则被自己的刀捅了个对穿。
金枝玉瞪大双眼,连心跳都快停止了。
“......师兄?”
再回神时,金枝玉已泪流满面,她浑身颤抖,上前用力推开花葵,将已经失去意识的人抱进怀里,几度出声,却说不出半句话。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师兄还是倒下了?
明明,明明一切都在变好啊。
师兄没有为旁人与她决裂叛出师门,也没有喜欢上别人,他发过誓的。
他说他要娶我的。
金枝玉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想这辈子师兄不要走在她的前面。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我已经......”
已经改变前世的轨迹,已经和祁青立下了誓约。
她喘着气,手忙脚乱的想去捂祁青身上的伤口。
伤口太大了。
可是伤口太大太深了,鲜血根本止不住。
会死吗?
祁青会死?
他怎么能死!
金枝玉身上围绕的白雾在下一刻散去。
她清楚感知自己的手上还沾着祁青的鲜血,是温热的,可他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
原是到头来,老天爷和自己开了个玩笑,让金枝玉短暂的拥有了一回她前世所求,却求不到的东西。
失去意识前,金枝玉看见一抹绿色身影从天而降破开幻境,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声音穿透耳膜,来到她的身边。
天际的云被黄昏染红,连成一片,照耀着土地。
眼前从模糊变清明,才渐渐有了色彩。
耳边是父亲的怒骂声:“混账!我的女儿不是非你不可,别以为自己得了个好名声就了不起了。”
“你现在来说悔婚?你把我金氏当什么了,你把我玉梵舫当客栈了是吗?!”
金夫人一脸忧心模样手上不停为身旁人顺着气。
“夫君,别气坏了身子。”
祁青跪在大殿中央,低着头,似乎也知道是自己理亏。
入赘金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祁青的身世与条件那是一直都摆在明面上的。一个孤儿,能有现在的成就,得的是玉梵舫的力,沾的是金枝玉的光。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这八个字在话本里都是百里挑一的。
可现在,祁青变了心,要与金枝玉退婚。
退婚时,金枝玉甚至都不在现场。
她现在在哪儿啊,去做什么了?
金枝玉想起来了。
师兄出发去青城山前特意找绣娘学了绣法,亲手为她绣了喜服上的鸳鸯,可前几日贪玩,金枝玉不小心扯坏了布匹,正在满城寻人重新绣鸳鸯呢。
现在亲眼看见师兄跪在这里,说出退婚,说要离开,这不亚于将金枝玉的心剜出来丢进烈火之中焚烧。
是因为她贪玩撕坏了那对鸳鸯所以师兄要与自己退婚吗?
她不知道。
她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只是想炫耀师兄对她的心意而已。
十七岁的金枝玉,还只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姑娘。
眼前场景再次变幻。
金枝玉此刻正站在三清大殿前,见四周被红绸缠绕,殿内燃着香烛,只一瞬间,她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结契大典。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金枝玉转身想逃。
余光一瞥,她看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一高一矮,身穿喜服,手中抓着牵巾。
......师兄?
金枝玉被禁锢在原地,目光一直跟随着祁青。
而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上一世祁青与扶明月结契的时候。
前世的金枝玉一直咽不下这口气,祁青与扶明月一见钟情后叛出师门,再到后来两人结为道侣,夫妻同心。
这段佳话传到金枝玉耳朵里时,祁扶二人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她成了整个广陵最大的笑话。
青梅竹马,抵不过天降明月。
意识回笼,礼成散场。
众人皆在道贺新喜,纷纷称赞他们是天生一对,尽管金枝玉清楚这只是一场梦。
见祁青与扶明月携手准备离开,金枝玉颤声开口叫了声:“师兄。”
突然,她看见祁青脚步一顿,只是迟缓一会儿,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听见了。
金枝玉开始变得焦灼,她不想就这样当个旁观者看着祁青和扶明月在一起。
这场梦未免也太久,太煎熬了。
她被隔绝在新房之外,结界之下。烛火摇曳,照映出两人身影,金枝玉看着他们举杯,饮下了合卺酒。
寒风刺骨,金枝玉如坠冰窟。
原来从他人口中得知和自己亲眼所见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可是原本,这一切都是属于金枝玉的啊。
怎么到了现在,她倒像个窥视他人幸福的小偷。
直到泪水模糊了视线,金枝玉也没想明白。
岸边柳絮纷飞,湖中的摆渡船有序前行,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小小姐,您之前说,等清明一过,就要将这些柳树全部移走。那我们今年改种什么呀?”
金枝玉回过神,抬起了眼。
四周一片绿意盎然,今年的柳叶开始绿了。
身旁人见金枝玉没反应,连连叫了几声,才默默站在一旁等她开口。
金枝玉轻轻叹了口气,找到了记忆里她曾经说过的话。
“不改了,接着种吧。”
从祁青叛逃,到金枝玉怒烧后院杨柳,再到现在决定留下这片念想,前后不过也才两月有余。
后面还有八年的路,她要重新在梦里过一遍。
祁青离开的第一年,金枝玉好像长大了不少。
一向纵容她的师兄走了,独留她一人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她大发雷霆,这些话是谁说的,她要一个一个的找出来,碰上高门大户多嘴传话的,稍微向其主家施加点压力,便能就此压下流言。
可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第三年,金枝玉从父亲手中接下玉梵舫,坐上了城主之位。
家族之中总有一些不服从她的人,皆被她用雷霆手段镇压了下来。
于是,祁青与扶明月琴瑟和鸣,携手降妖的美谈再次传开,有心让金枝玉知道。
这一年,金枝玉干了件蠢事。她打听到两人的去向,而后带着一股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倔劲,去见了祁青最后一面。
祁青对她来说很重要,就和阿爹阿娘一样重要。
可惜这些话她来不及说出口。
金枝玉眼中的最后一面,也只是在远处看着祁青为扶明月摘下发间那一缕梅花。
至始至终,祁青都没能分给她一个眼神。
寒风肆意,漫天飘雪,放眼望去就只剩下一片白,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白。
这个曾疼爱她到骨子里,占据了金枝玉整个童年的大师兄真的不要她了。
骗子。
回去后,金枝玉高烧不退,一连数日,伏在榻上痛入骨髓,几度昏厥。
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意识恍惚间,又见到了那个少年,这次是九岁的祁青。
小少年牵着风筝在空地上奔跑,小阿玉坐在柳树的枝头上为师兄拍手叫好。
大大的风筝承载着小小的梦,飞上天空化作鸟儿,带来嬉笑欢乐,带走烦恼忧愁。
小小的金枝玉从未想过会与师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