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鱼》献岁十四

1、第 1 章

　　这是陆鱼在龙门绝境卖快餐的第八百八十八天。

　　她早早就放出了优惠广告：为庆祝本店开业第八八八天，特推出优惠，所有菜品打六折。

　　“走过路过别错过。”

　　陆鱼托着腮，尾巴翘的高高的。

　　龙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和极了。

　　隔壁武器铺的掌柜刚开门，就瞧见陆鱼趴在椅子上，打趣道：“小陆鱼，你今日可真早啊。”

　　听见有人说话，陆鱼变回了人身：“柳哥，钰姐何时回来啊？她可是答应我要给我带烧饼呢。”

　　柳刀把门板一一摆好，正要开口。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两人身后传来：“小陆鱼，这么大的猫了还这么馋。”

　　“钰姐！”陆鱼变回猫身，扑进了不远处笑意盈盈的柳钰怀中。

　　“哎哟，你这猫儿。”

　　太阳散出红光，陆鱼叹口气，准备打烊。

　　自从要出新地图，又是赛季末，龙门的人便越来越少，仅剩的不过是一些打工的明教子弟。

　　他们钱不多，每次都会带满满的胡饼，有钱的猫极少。

　　一连数月，陆鱼都没再卖出一份快餐。

　　-

　　三月后，白龙口地图上线。

　　陆鱼把【剑网3小报】拍到一边，深吸一口气，准备开门营业。

　　“咚咚咚。”

　　“谁啊？”她加快手中的动作，开门一看，”钰姐，你今日真早啊。”

　　柳钰垂眸看着自己被拉起的手，又看向陆钰，欲言又止。

　　陆鱼也看出不对，还未收回的猫耳扑闪扑闪，跟上柳钰的步子：“钰姐，你是不是有事要说啊？”

　　“我们要走了。”

　　“去哪儿？”
　　话音刚落，陆鱼的耳朵便垂下了，从前被柳钰夸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尾巴也缓缓垂落。

　　难怪这几日柳刀大哥都不在呢，原以为是去进货了。

　　原来是要走了。

　　柳钰盯着软趴趴的小猫耳，轻轻拍拍，和从前一样。

　　“龙门的生意不好做了，小猫，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咱们还当邻居，我听已经过去的亲友说，白龙口好多富家子弟，你厨艺这么好，去了那儿，定能赚够回大漠买房子的钱。”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如明教大漠最神秘的那片湖，优雅又绚丽，吸引着每一只小猫靠近。

　　“小鱼。”

　　陆鱼有些神游，听到柳钰喊她的名字，思绪才抽离回来。

　　她的耳朵动了动，缓缓开口：“钰姐，我还是想留在龙门，这里和大漠一样，我若是想家了，还能在门口挖挖沙子。”

　　她忽地抬头，眼睛雾蒙蒙的，“姐姐，白龙口和家不一样。”

　　自从十四岁和师姐出来，她便留在了这里，师姐说要行走江湖，惩奸除恶，算算日子，已经快三年了。

　　要是去了白龙口，师姐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

　　柳钰有些动容，背过身子擦了擦眼睛，扯出一抹笑容把陆鱼揽进怀中：“小鱼，以后有事就给姐姐写信。”

　　“好！”陆鱼重重点头，尾巴圈住了柳钰。

　　-

　　【猫猫快餐】周围的铺子都搬走了。

　　陆鱼有更多的时间好好逛逛龙门了，她来这里快三年，忙着租房子，忙着做出龙门最好吃的饭菜，忙着想家，都没好好逛过这个地方。

　　她变回猫身，一蹦一跳地踩在柔软暖呼呼的沙子上。

　　走到沙丘上，再蜷起身子从上面滚下来，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钰姐和柳刀兄如何了？

　　回到店里，陆鱼惊奇地发现门口竟站着一个人，她上下打量一番，衣着打扮不像是打工的猫猫们。

　　来大客户了！

　　她欣喜若狂，变回人，扯着嗓子大打招呼：“客人！我在这儿呢。”

　　门口的人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一个西域打扮的明媚少女，眼神热辣地盯着他。

　　“陆鱼。”

　　陆鱼惊讶，居然还是她的粉丝。

　　就见那人从旁边的箱子里掏出一份盖满了各种印章的信。

　　“有人给你寄了信。”

　　说完，耳朵通红的信使就要离开。

　　“等等。”

　　他疑惑。

　　只见陆鱼把信揣进怀里，扯出一个职业微笑：“都中午了，要不要进来吃个饭。”

　　信使连连摆手：“我们食堂马上就开饭了，我赶着回去吃饭。”

　　不是客人。

　　陆鱼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从怀中掏出那份花里胡哨的信。

　　“谁寄来？师姐？”

　　没有署名。

　　不会是送错了吧？可上面却又写着【陆鱼收】，整个龙门没有第二个陆鱼了。

　　她轻轻拆开，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打开。

　　【陆臭鱼：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年前偶遇师姐，听说你在龙门开了一家快餐店，你的手艺？真的靠谱吗？哈哈哈，不过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当年你和师姐匆匆离去，临走前我们大吵一架，我真的好后悔，你刚离开的那些天，我夜夜噩梦缠绕，对不起。如果可以，我能去龙门找你吗？两个月后是武林大会，我已求了师兄，绕路去龙门，当面和你道歉。你要是愿意，就在屋顶插一面旗子，你懂的。——美女陆恰】

　　陆鱼捏着信纸，想起当年离开时的场景。

　　大师兄不解为何师姐非要离开大漠，两人大吵一架，在争夺陆鱼抚养权的事上，大师姐大胜。

　　“你若是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陆鱼不懂大师兄为何阻止师姐带她行走江湖，可是她好想出去看看。

　　小时候听师叔师伯们说起大漠以外的地方，小小的陆鱼尾巴翘的高高的，缠着大家继续讲。

　　我以后一定要去外面看看。

　　记忆中的大漠，只剩下大师兄摔碎的酒杯，师叔师伯们的叹气，湖边小猫的挽留，和那颗三生树。

　　把信纸放好，陆鱼回了店里，关上门，上了二楼。

　　师姐的钱只够盘下这间铺子，好在有二楼，可供她晚上休息，若是师姐回来，她们两人也能一猫一间房。

　　第二天一早，陆鱼就爬上了屋顶，把做好的大旗子插在了房顶上。

　　官道上来往的打工猫看到，驻足凝视。

　　随即便走进店里：“掌柜，来五个胡饼。”

　　陆鱼认得他，从未在龙门任何一家店消费过。

　　“你今日忘带干粮啦？”

　　打工猫摸着柜台上的猫雕塑，摇摇头，声音轻轻的：“明日我就要去白龙口了，这么多年也从未光顾过你的店，临走了，多带几个，以后要是想起来，就吃两口。”

　　陆鱼麻利的把胡饼包好，递给他。

　　打工猫看着慢慢一大包，愣住了：“掌柜，多了。”

　　“送你了。”

　　送走打工猫，陆鱼如往常一样坐在廊下晒太阳。

　　这里和大漠一样，一年四季的太阳，陆鱼第一次到这里，便爱上了，求着师姐要在龙门住下。

　　尾巴缓缓摆动着。

　　不远处的山，看久了，竟和三生树前面的山一样，小小的，她一下就能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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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的陆恰，又骗我。”

　　陆鱼正背对着门口坐着收拾小鱼干，每扔一条鱼刺，就骂陆恰一句。

　　“陆小鱼！你又背地里骂我！这次我可听到了。”

　　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她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停下，却不敢回头。

　　外面的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陆小鱼！你耳朵被龙门的沙子堵了吗？”

　　陆鱼缓缓起身，回头。

　　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她忽地哭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

　　引得路过的打工猫都停下了匆匆脚步。

　　陆恰有些尴尬，连忙跑上前捂住陆鱼的嘴：“好了，你别哭了。”

　　这个举动，到时引起了停下看热闹的打工猫的注意，几只打工猫面面相觑，掏出了弯刀。

　　“光天化日，这么多人打劫？”

　　打工猫是个好猫。

　　陆恰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我们不是。”

　　见打工猫不信，她又晃了晃还沉浸在悲伤中的陆鱼：“陆小鱼，你快解释一下，不然他们的弯刀就要落到我脖子上了。”

　　看着满屋子无从下脚的猫，陆鱼叹口气，指挥者众人把桌椅都搬到外面，在库房中落灰的桌椅都派上了用场。

　　陆恰吭哧吭哧地干着活，有些不解：“陆小鱼，我听师姐说龙门人很多啊，为何都中午了，你这里还没人？”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鱼：“自从出了白龙地图，大家都去那里了。”

　　其中一个师姐道：“那小鱼为何不过去？没钱吗？咱们给你凑凑。”

　　众人附和着。

　　就连一直没说话的大师兄都开口了，他在周围转了一圈，眉眼中全是担忧。

　　“明教也有不少弟子在白龙打工，前些日子来信说那边前景好，明日我让人去看看，选个好店，你直接过去。”

　　“我不去。”陆鱼耷拉着耳朵，忽地想起什么，起身抓着陆恰的肩膀质问道：“你不会忘了这次是来做什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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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胡饼打包好，放到车上，陆鱼一黄一蓝的眼睛眨巴眨巴，深吸一口气：“等你们的好消息。”

　　“好啦，陆小鱼，我们回程还走龙门，到时候给你带些中原的美食。”

　　原定行程被耽搁，到了龙门已经过了计划的探望时间，便不能再多停留。

　　目送车队渐渐消失在沙丘后面。

　　陆鱼回到屋里，打开陆恰临走时留下的盒子。

　　“等我走了再打开哦。”

　　“里面不会是大漠的沙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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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盒子，看着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陆鱼慢慢把东西拿了出来。

　　是它吗？

　　一道光亮射出。

　　居然真的是【阴阳往极】，是她心心念念的武器，抱着弯刀，余光瞥到盒子。

　　武器下面还有一张纸条。

　　【陆小鱼！开心吗？这可是我亲自做的，耗费九九八十一天呢，有了它，就不怕被人欺负啦。以后想我的时候就和它说说话，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想我的时候能回家看看。——大漠第一明教陆恰】

　　“还大漠第一明教呢，大师兄知道你给自己的封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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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恰离开后的第三十二天。

　　龙门信使又来了。

　　陆鱼依旧是躺在椅子上晒太阳，龙门的人越来越少了，仅剩下的几个打工猫也只是因为有固定的客户才留下的。

　　看到信使，她嗖的一下跳起来，把信使吓了一跳。

　　“信使，是有我的信吗？”

　　信使从怀中掏出熟悉的信封，递给她，望着陆鱼兴高采烈的模样，他轻声叹息：“小明教，你是我送的最后一个人了。”

　　猫的听觉很灵敏。

　　陆鱼的动作停了，回头看着信使：“你也要走了吗？”

　　“嗯，白龙人手不够，我被调过去了。”

　　陆鱼看着信使，半响才吐出几个字：“好，祝你以后也要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给信使塞了好多胡饼，让他想自己的时候就吃一个。

　　【吾妹陆鱼，中原一切顺利，即将返程，备好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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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鱼一开门，就发现门前的黄沙被白茫茫的东西覆盖，她吓了一跳。

　　垫着脚过去，才想起，这是下雪了。

　　下雪了！

　　陆鱼第一次见到雪，她在这里三年了，刚来的时候柳钰姐姐就说过，龙门会下雪，幸运的话今年就能看到。

　　过了三个今年，终于遇到了。

　　她望向旁边紧闭的店门。

　　自从师姐去行走江湖，她就孤独了好长时间，不过好在隔壁武器铺的两兄妹都是热闹的。

　　没几天他们就把自己和陆鱼当成了一家人。

　　陆鱼拿出笔墨。

　　三天后，来自龙门的信落在了白龙口一家武器铺的柜台上。

　　柳刀忙完手里的活，开始收拾杂乱的柜台。

　　他絮絮叨叨，叹口气：“也不知道小陆鱼现在如何了？这么久了，咱们送去的信连个回音都没有。”

　　柳钰从二楼下来，说道：“马上过年了，咱们绕路去一趟龙门呗，反正她每年都不回家，今年要不把她带回山庄？”

　　两人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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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年底，白龙一片到处都是红彤彤的，家离得远的店家早早闭店回家过年了。

　　柳钰和柳刀装饰好武器铺，带好为家人买的特产，踏上了行程。

　　“也不知道小陆鱼现在在做什么？”

　　“躺在椅子上睡觉呢。”

　　两人相视一笑。

　　僵在了原地。

　　路过的打工猫看到大包小裹的两人，忍不住提醒：“这家店都关门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一个月？”柳钰来到打工猫面前，神色焦急，“你确定吗？”

　　打工猫被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后退。

　　柳刀声音凌厉：“我们是陆小鱼的兄长和姐姐，先前给她寄信也没收到回信，这次是来接她回家过年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打工猫眼睛都亮了：“柳掌柜？是你们啊。陆掌柜都走了好久了，前段时间我回家一趟，再回来她就关店了，我还想着给她带了特产送她呢。”

　　“你说小陆鱼会去哪里呢？会不会回大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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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鱼躺在地上，眼皮越来越厚重，她实在撑不住了。

　　闭上眼的那一刻，一直黯淡的阴阳往极突然发出刺眼光芒，在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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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小鱼？醒醒”

　　是娘的声音，还有爹。

　　“陆小鱼，陆小鱼。”

　　好像听到师姐的声音了。

　　“陆臭鱼。”

　　坏陆恰。

　　我这是在哪里？

　　不是爹娘，师父说爹娘已经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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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恰坐在床边，手舞足蹈，尾巴一甩一甩的：“你都不知道，师姐去的时候看到满地的血，都晕过去了。“

　　说完，她就被踹了一脚。

　　“陆恰，那是因为本女侠晕血。”

　　床上的人撑着胳膊想起来，被两人按下去了。

　　“陆恰，你尾巴打得我太疼了。”

　　师姐扔掉手中的果核，重重拍一下肇事猫的脑袋，咬牙切齿道：“陆恰，你滚出去。”

　　陆恰蹲在门口，叼着狗尾巴草刨沙。

　　柳刀和柳钰拿着修好的武器走来，揶揄道：“小陆恰怎么不进去啊？”

　　陆恰瞪两人一眼，气呼呼的：“我不小。”

　　柳钰蹲下身子，从包里拿出一个糖盒：“这是陆鱼在龙门的好友送来的，她现在不能吃，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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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鱼去武林大会是临时兴起的。

　　武林大会，没想到竟异族是想聚齐各界高手，一网打尽的阴谋。

　　陆鱼到了的时候，欣欣向荣的景象不复存在，她踮着脚躲着地上的血海。

　　“陆恰，师兄，你们在哪？”

　　没想到那些魔还没走。

　　陆鱼闭上眼，好像听到了爹娘的声音，还有云游多年的师姐也回来了。

　　还有陆恰，大师兄，大漠的每一个人都来了。

　　她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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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鱼和陆恰排排坐在会议厅门口，里面太吵了。

　　陆恰犹豫片刻，问道：“你要和你爹娘离开吗？”

　　陆鱼点点头。

　　余光瞥到陆恰垂下的猫耳的尾巴。

　　她伸出手弹了弹陆恰的耳朵：“我和大师兄说好了，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勉强带着你。”

　　“真的？那我们去龙门还是白龙口啊。”说完，她有些犹豫了，声音越来越小，“我都想去，听说白龙口很好玩呢。”

　　陆鱼起身：“那我们先去龙门把东西拿走，好多胡饼呢，也不知道坏了没。”

　　“臭陆鱼，你现在还是这么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