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真解》abcsys

1、流云真解

　　第一章秋夜·血案

　　秋风如刀。刀锋划过枯黄的梧桐叶，也划过男人紧绷的脸颊。

　　他叫燕十三。不是真的十三，而是他杀过十三个该杀的人。此刻他站在荒芜的庭院里，脚下是七具尸体。血还是温的，沿着青石地砖的裂缝，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月光很淡，淡得像临终者最后的呼吸。燕十三蹲下身，手指擦过最近那具尸体的脖颈。伤口极细，极深，像被冰棱刺穿。 “好快的剑。”他喃喃自语。

　　“不够快。” 声音从槐树的阴影里传来。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双比夜色更深的眼睛。

　　燕十三没有动。他的手离剑柄只有三寸，但这三寸此刻仿佛隔着天涯。 “若是够快，我现在已经是第八具尸体。”燕十三的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黑衣人从树影里踱出。他走得很慢，每踏出一步，枯叶碎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不杀你，因为你不是‘青龙会’的人。”黑衣人在五步外站定。这个距离，对高手而言，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

　　燕十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一张没有任何特征的脸，平凡得让你转身就会忘记。 “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青龙会的杀手，咽喉都有刺青。你没有。” “就凭这个？” “还因为你握剑的姿势。‘白云剑客’顾长风的弟子，握剑时小指会微微上翘。这是旁人学不来的习惯。”

　　燕十三的瞳孔骤然收缩。师父的名字，已有十年未听人提起。 “你是谁？”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抬起手，掌心里托着一枚令牌。玄铁打造，刻着半截断剑。 “残剑令！”燕十三呼吸一滞，“你是‘残剑门’的人？残剑门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

　　“灰飞烟灭了？”黑衣人接话，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讥诮，“就像当年的白云城？”

　　风突然急了，卷起满地落叶，也卷起了二十年前的腥风血雨。

　　第二章旧事·谜团

　　悦来客栈。天字三号房。

　　烛火摇曳，在墙壁上投下两道扭曲的影子。燕十三盯着桌上的残剑令，令牌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二十年前，白云城与残剑门并称武林双璧。”黑衣人——现在他让燕十三叫他“影”——缓缓斟酒，“一夜之间，两派同时遭灭门之灾。白云城化作焦土，残剑门沉入寒潭。”

　　燕十三握紧酒杯：“官方说法是，两派因争夺‘天外玄铁’火并，同归于尽。” “你信吗？” “我查了十年。”燕十三盯着跳动的烛火，“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青龙会。”

　　影轻笑出声，笑声干涩得像冬天的树枝摩擦：“青龙会不过是把刀。握刀的人，一直藏在幕后。”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推到燕十三面前。信上的字迹娟秀而熟悉，是燕十三师父的笔迹。可内容却让他如坠冰窟——

　　“白云城主与残剑门主皆我亲手所杀。罪在吾身，与他人无尤。若后来者见信，切勿深究。顾长风绝笔。”

　　日期，正是白云城覆灭的前一晚。

　　“不可能！”燕十三猛地站起，桌椅被带得一阵乱响，“师父他……” “他怎么可能是杀害自己师兄和挚友的凶手？”影接话，“但笔迹做不得假。这封信，当年在几位武林名宿手中传阅过。”

　　燕十三颓然坐下。这个真相比他想象过的所有可能都要残忍。 “那你找我做什么？为清理门户？”

　　影摇头，眼神变得深邃：“因为这封信，是假的。” “什么？” “模仿笔迹并不难。难的是，要如何让所有人都相信，顾长风会写出这样一封信。”

　　窗外传来更夫打梆的声音。三更天了。影凑近些，压低声音：“有一个秘密，关于白云城和残剑门真正的传承。”

　　第三章传承·赌局

　　破庙。残破的神像在闪电映照下忽明忽暗。

　　雨下得很大，雨水从屋顶的破洞倾泻而下，在地上汇成浑浊的水洼。燕十三和影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一堆将熄的篝火。

　　“白云城的‘流云剑诀’，”影忽然开口，“你练到第几重了？” “第九重。” “说谎。”影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人，“顾长风临终前，绝不可能把最后一重心法传给你。”

　　燕十三沉默。师父的确没有。那卷记载最后一重的心法，随着白云城一起消失了。

　　影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布包。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已经磨损，但依稀能辨认出四个字：流云真解。

　　“最后一重，就在这里。”影的声音带着诱惑，“不仅有心法，还有顾长风亲笔批注。” 燕十三的呼吸急促起来。这是每个白云城弟子梦寐以求的东西。

　　“条件？”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影笑了。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

　　“跟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谁？” “一个本该死掉二十年的人。”

　　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庙外戛然而止。来了。影的神色一凛。

　　庙门被一脚踢开。风雨立刻灌了进来，吹得火星四溅。门口站着七个人。清一色的青衫，青纱蒙面。为首那人，腰间佩着一柄奇形的弯刀。

　　“残剑门的叛徒，”为首者声音沙哑，“把东西交出来。” 影缓缓转身，将油布包塞进燕十三手中：“看来我们的赌局，要提前见分晓了。”

　　第四章真相·抉择

　　刀光亮起的时候，燕十三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快。

　　七个青衣人的刀法相辅相成，组成天罗地网。而影的身法，则像真正的影子，在刀光的缝隙间游走。每一次出剑，都必定见血。

　　燕十三没有动。他在看，在看影的剑法。那根本不是残剑门的武功。残剑门以厚重凌厉著称，而影的剑，轻灵飘逸，如云如雾。

　　那是白云城的剑法！而且，是只有城主亲传才能学到的“云踪魅影”！

　　最后一个青衣人倒下时，影的剑尖正滴着血。他的肩膀也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雨还在下，冲洗着地上的血迹。

　　“你到底是谁？”燕十三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语气却全然不同。影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清丽绝伦的脸。眉目如画，眼波流转。

　　是个女子！ 更让燕十三震惊的是，这张脸，他曾在师父的书房里见过——画像上的女子，是师父早夭的妹妹，顾清影！

　　“不可能……”燕十三连连后退，“清影姑姑二十年前就病故了！” “是差点病故。”顾清影——现在该这么称呼她了——抹去嘴角的血迹，“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有人要杀我灭口。”

　　她直视燕十三的眼睛：“杀我的人，就是我的亲哥哥，顾长风。”

　　第五章终局·新生

　　真相往往比谎言更难以置信。

　　二十年前，顾长风痴迷剑道巅峰，为此不惜与青龙会勾结，盗取两家至宝“天外玄铁”。事发当晚，他亲手毒杀白云城主和残剑门主，制造火并假象。

　　而顾清影，偶然听到了兄长与青龙会特使的密谈。 “他给我下了‘七日醉’，那是塞外奇毒，中毒者会如患重症，七日后呕血而亡。”顾清影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但他不知道，我自幼百毒不侵。”

　　她假死逃生，这二十年来，一直在搜集证据，同时暗中保护两家遗孤。燕十三，就是她暗中引导，才走上追寻真相的道路。

　　“那封信……”燕十三涩声问。 “是我模仿的。”顾清影笑了，笑容凄美，“不这样，怎么让真正的凶手放松警惕？又怎么试探你，是不是和他一样利欲熏心？”

　　远处传来鸡鸣。天要亮了。 “现在，”顾清影看着他，眼神清澈如秋水，“你知道了所有真相。要杀我灭口，为你师父报仇吗？还是……”

　　她没有说完，但燕十三懂了。

　　他缓缓拔出剑。剑身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泛着清冷的光泽。然后，他反手一剑，将剑身从中折断。

　　“燕十三已经死了。”他把断剑扔在地上，“从今天起，我叫燕云飞。”

　　顾清影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她从怀中取出那本“流云真解”，随手扔进将熄的篝火。火焰蹿起，瞬间吞没了那本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秘籍。

　　“最后一重，根本不存在。”她说，“武道巅峰，不在书里，在心里。”

　　朝阳终于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刺破乌云，洒在破庙前的泥泞小路上。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入晨曦之中。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但有些人，已经不再是昨天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