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册：天命》林间鹿九

13、凌沧旧事

　　清虚子本名屠悠年，如今虚岁五十，无妻无子，和三位徒弟一起在武当山深山中修行。

　　但你若真的去武当山向道长们打听此人，他们却道：我们这并没有清虚子这个人啊。此话不假。

　　屠悠年并不属于武当，而是剑修炽阳一脉。和凌沧派谢家相比炽阳一脉人数极少，但和其他家相比他们又算好的了，至少传承还在，传人也在。

　　武当山的道长们有时会遇到他，大家就和和气气地打个招呼，闲聊几句，有时又切磋一下，然后愉快地道别。道长们都彼此心照不宣地当作没有看到过他，这是道义，是自觉对他们的保护。

　　炽阳一脉，为斩妖除魔匡扶天下正义而生，是比凌沧要古老的门派，传说滥觞于夸父，后又得源于旱魃。门派中人主修炽阳剑法，共六式。六式为基石，得道者又可根据自身特点、悟性衍生出更多招式灵活使用。剑法配有轻功两套——踏晨霄、归去来。当然和之前相比这些轻功步法又不那么“炽阳”。

　　屠悠年和谢家等存世的剑修除了发扬本家剑法之外，他们还会经常游走于各地，寻访古籍，或是凭着师父们口耳相传的记忆，试图找回、重新记录修订那些丢失的剑谱，保留已消失在历史洪流中的剑派传承。

　　炽阳剑法对修行之人的体质要求特殊，不像谢家凌沧剑法一般，炽阳剑法传承必须挑选那些先天之气更盛的传人，并且在修行过程中，其后天之本更要跟上。这些都要求修习之人的极度自律，同时又要拥有耐心和坚韧的品格。

　　因炽阳剑法修习前期进展极慢，且门派用剑多为重剑，相比于一般的剑身要宽大、沉重许多，这是为了更好发挥出炽阳剑法的威力而特别打造的。炽阳剑法中的烈日与雄厚之气除了敌人能感受到，修行者自身在初期也要承担体内那隐隐灼烧之感。

　　谢家当年因兄弟阋墙，谢宴琛的母亲被人害死，父亲谢鹰扬遭人暗算，在闭关快结束之时被告知其妻惨死的噩耗而险些走火入魔。为保门派安危，不让其中剑器典籍被奸人拿走，更为保护龙渊。谢父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封山，从那以后谢宴琛就再也没能回家。

　　龙渊——上古时期真龙曾在此休养生息之地。水中有灵，纯厚清明。谢家所造之剑最后都要经龙渊之水的淬炼，其锋芒，目不可直视。谢家之剑，万金或不可求，是谓机缘。后世间灵气消失，龙渊中的灵气大不如前，只有湖底仍存有些许灵气，是除青山玉外世间唯二的有灵之地。

　　那天，清虚子正巧去拜访旧友，提了两壶好酒准备恭贺他出关，却无意中看到了那一幕。他溜上山，见到了已气脉乱体，濒危之际的谢鹰扬。谢鹰扬认出了他，只勉强开口说了四个字：“小琛，三中。”清虚子立马点头表示自己懂了，并向好友立誓一定会照顾好他。谢鹰扬的眼中流下两行泪：“快走......”

　　清虚子狂奔下山，按照好友嘱托，直奔谢宴琛的学校而去，然后硬生生把他拖到风家。当时谢宴琛只有十五岁。

　　清虚子拜托风家先帮忙保护他，让他和风季安他们一起学习生活，风家自然同意。风祁祐的父亲在部队也算是个官，那伙人忌惮他的背景，怕把事情闹大，不敢乱来，暂时放弃了正面硬刚，只暗地里盯着谢宴琛。后来风家使了些手段，那伙人就跟丢了。几年过去，小孩长成了男人，样貌大变，哪怕谢宴琛直接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已经认不出他了。

　　双亲忽然去世，家里遭此大的变故，父亲的徒弟有的牺牲，有的背叛，有的像谢宴琛一样暂时避了起来，一向敬爱的叔叔忽然反目......家庭的变故让从小活泼的谢宴琛变得沉默寡言，眼里的光也暗了下来。

　　他一开始来到风家的时候总是默不作声低着头不说话，在黑夜里因为想念父母而默默地流泪，风常青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告诉自己的孙子，平时要多陪他，说话要注意，相处时多聊些开心的，想办法将谢宴琛从阴霾中带出来。

　　于是两兄弟每天都急着想各种办法陪谢宴琛，分散他的注意力，逗他笑。风季安当时已经上高中了，学业要重一些，但是依然不忘和风祁祐一起，只要有空就会带着小谢在周围转转，换着法的给小谢同学送温暖，两人总算慢慢地把谢宴琛拉出阴霾。

　　风季安坐在车上，一只手撑着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想：“不知道当初是他们两个的努力，还是谢宴琛自己努力走了出来。现在看来，也许更多是小谢自己在坚强生活着吧。”

　　不管怎样，他都由衷地为这个弟弟开心，看到他现在这样快乐而独立的生活他才真的放心了。但他知道，谢宴琛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父母和门派，不然高考也不会选择考回家乡，选择南山大学了。

　　风季安乘坐云轨去往武当山。

　　云轨，顾名思义就是行驶在云间的列车，时速1200-2000km/h，采用磁悬浮技术，两侧有护磁装置，为的是防止遭到恶意破坏。装置可以伸展，当迫停时用来稳固车身，尽可能减轻伤亡。

　　高速云轨在“中州之地”全部设立在城市郊区，不在城市内部穿行，为的是给市民一个更宽广的生活视野，避免压抑。连接城市站点的云轨在即将进入城市时速不可超过700km/h。郊区云轨车站配有氢能地铁，内部空间宽敞且配有可放置行李的行李架，这样即使云轨站在郊区也丝毫不会影响旅客的体验，延误他们的出行时间。

　　风季安上车后先跟谢宴琛通了电话告诉他大致达到的时间，同时不客气的说道：“你可要请我吃顿大餐。”他故意用郑重的语气，“为了赶着见你，我都没吃午饭。”谢宴琛那头“哈哈”一笑表示可以。约定好接车地点后，谢宴琛挂了电话。

　　其实一开始听到风季安要往他这来他是有些惊讶的，他知道风季安要挨个拜访五大家的事。但按照顺序应该是先去墨家。挂了电话后他拿着手机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便转身出去了，想着先跟师父他们说一下风季安要来的事，还有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下午三点半，云轨停靠在武当山西站，风季安走出车站，在约定好的位置见到了谢宴琛。谢宴琛倚在车门上，看到他笑着懒洋洋地招了招手。半年没见，风季安觉得他又长高了，快和他差不多一样高了，得有一米八五了。

　　谢宴琛身材比例匀称，肌肉结实，笑起来时阳光帅气，这长相，啧啧，怕是少不了追求者。他笑着走上前去，两人对了下拳头又互相轻轻锤了下彼此的肩膀。

　　“什么风把您先吹我这里来了啊。”谢宴琛调侃道，风季安笑了下，只道：“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我快饿死了。”说着直接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行吧，”谢宴琛笑了下，“看把咱季安哥给饿的。”他发动车子，缓缓往市区开去，揶揄道：“青爷爷没给你饭吃吗，饿成这样。”

　　“留我了，但我这不想着赶快来见你，所以才成这样的吗。”风季安还嘴道，“你这不得请我吃顿大的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说着整了整衣袖，故作姿态的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哎哟哟，那我是不是得感动地抽泣一下啊风少，难为你这么惦记我。”

　　“哭吧，我不介意你哭大声点。”风季安说道，谢宴琛瞟了他一眼道：“德行。”说完两人都一齐笑了起来。

　　“你行李呢？”谢宴琛问道。

　　“在'明庭'里。”

　　谢宴琛微微挑眉。

　　“我的小空间。”风季安带着笑意解释道。

　　“可以啊季哥，厉害啊。”风季安也笑了，他也对这突破很开心。

　　自十年前天地间产生灵气后，风家高修为者就可以直接取用天地灵气了，虽然吸收的效率不是很高，但修行后的效果与以前大有不同，很多上古天地灵气时代才能拥有的效果和功法如今重新恢复，就比如“明庭”。这是独属于他的小空间。

　　空间里面可以放任何他想放的东西，但是所有东西的大小不能超过这个空间，东西的摆放还可以按他的想法而进行规整。这次出行他的行李就放在里面。

　　五家的消息从来都是互通的，所以谢宴琛自然也知道天地灵气这回事，他父亲的徒弟中也有可以吸收灵气的人,他们的本命剑也有了变化。他预感风季安之所以这次会改变原有的计划，先来找他恐怕就和这个有关。

　　他们一路闲聊着，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吃饭的地点——云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