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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撕破最后的体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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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
付朝安担忧地看着面色苍白的齐朔,他连喂鱼的心情都没有,只在身边忙得乱转。
“去我园里吧,你也消停会。”
齐朔说话的声量比平时还要低上几度,让付朝安更加认定齐朔就是身体不舒服,虽然他也看不出齐朔到底怎么了。
“好呀,我还没逛过你园子呢!叫什么来着……”说着,便扶着齐朔一同走去。
“拙园。”
“那个卓?”
“言拙意隐,辞尽锋出的‘拙’。”
齐朔瞧了一眼目光楞楞的付朝安,轻声一笑,改口道:“笨拙的‘拙’。”
付朝安看出了齐朔明显的嘲笑,轻声辩驳:“我从小在国际学校读书,不懂也正常的好吗?”
“你们家真奇怪,盼着你卓越也就算了,还盼着你笨笨的?”
齐朔笑了笑,没深入解释,由着付朝安讲孩子话。
天真也挺好的,没必要非逼着向阳而生的人去理解那么多阴影下的弯弯绕绕。
回到院里,齐朔在书桌前的太师椅坐下,让园里的佣人给付朝安上了盏花茶和点心,由着付朝安摆弄他的东西。
这回付朝安学聪明了,绕着砚台走。翻翻齐朔的课本,书架上密密麻麻的,有新有旧的书籍,就是不动他桌子上的东西。
“你要不去休息休息?我看你脸跟白纸似的。”付朝安好心提醒。
“没事,我还有事情没忙完。”
“你可真忙。”
付朝安吐槽完,继续摆弄齐朔平时把玩的象牙双面透雕折扇。
齐朔拿起刚才就震动提示的手机,是阔山的通知。
杨坤泽的订婚宴算是彻底黄了,而齐慎在会场上颜面尽失后,现在朝着家里来了。
他一会一定会过来找他麻烦。
齐朔看了眼已经移动到棋盘边的付朝安,他正姿势标准地执棋,严肃认真地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
“你想去打果子吗?”
他得把付朝安安排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一会齐慎来发疯,不会因为付朝安在场而选择隐忍不发,也能让付朝安听到动静,马上来屋内目睹他温柔的齐慎哥卸下面具的样子。
果然,付朝安一下就来了兴趣。
“什么果子?”
“石榴。”
没过多久,后院便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以及杆子敲打果实的声音。
而齐朔则独自一人待在房里,他手撑着桌面,费劲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到桌椅上,倒了一杯水放在书桌上,才算搭好了一会要唱戏的台子。
阳光正好斜进屋内,一道黑色阴影挡住了光线,阴影移动着前进了半米,直至与齐朔相隔半米不到才停下来。
齐朔一笑:“来啦。”
付朝安拿着杆子敲了好几个又大又红的石榴,他将所有石榴收拢在怀里,正十分满足今天的收获。
一阵破碎声打断了他兴致,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付朝安赶紧将石榴塞进佣人手里,动作快过脑子地朝屋子的方向奔去。
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怔在当场。
齐朔被人掐着脖子,本来苍白的脸色在缺氧的情况下呈现出不正常的涨红,而用尽全力掐着脖子的人正是那个总和他谈笑风生,无限包容的齐慎哥……
“齐朔……”
付朝安刚颤抖着张嘴,身边一阵疾风穿身而过。
齐慎青筋暴起的手被另一只更粗壮的手握住,强制卸下他紧紧锁着脖颈的手。
连晋城收了力道,甩开齐慎的手腕,上前扶起已经脸色煞白的齐朔。
“连总……”齐慎狰狞的恨意还没彻底散去,带着扭曲的表情朝着身后转头。
付朝安一脸惊恐,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而檐外站着脸色阴沉到极致,双眸透着刺骨凌厉的齐老爷子。
齐朔连连咳了好几声,突然声音越来越低,直接栽倒在连晋城的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顿时,园里一阵兵荒马乱。
齐朔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屋里充斥着夕阳最后的橘色余光,很快就要陷入漆黑。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耳力灵敏的阔山便马上跨门而入。
“小少爷,你好些了吗?我这就去叫医生来。”
难为向来话少的阔山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
齐朔招手唤阔山,借力扶他一把,他现在连翻身坐起的动作都做不到。
“不用了,他人现在在哪呢?”
阔山低声答道:“在祠堂跪着,先生赶回来去和家主求情了。”
“有爹就是不一样。”齐朔感叹了一声,接着道:“那一脚真是便宜他了。”
罢了,总之这回能彻底歇了付朝安摇摆不定的心,也算值了。
“现在什么情况,杨家呢?。”
“闻小姐当场离席,现在杨家已经去闻家了。”
药效还没散去,齐朔听到这消息,反应还稍有些迟缓。
他过了一会才开口:“把消息散出去。既然都这样了,杨坤泽这婚也干脆别结了。”
阔山领命出去,屋里又剩下他一人静静地坐着。
屋里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齐朔按亮了床头的台灯,玉帛上的婴戏图在微弱的光线下栩栩如生。
齐朔眼神定在了灯上的图画上,像琥珀一般的眸子倒映着一幅妇人背着孩童的欢乐画面,脑海里突然闪现昏倒时那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说来也好笑,他本来是准备假装昏倒的,连到时候来给他看诊医生都交代完了。谁成想连晋城接住他后,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便涌入他的鼻腔,很好闻很安眠,接着就没了意识。
“什么味道呢?香水吗?”他喃喃自语。
而从齐家回来后,付朝安一脸失神,进了家门就悄悄躲进了房间。
连晋城没管,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勾起了付朝安不好的回忆,便放任他自己去消化了。
男人一手举着手机翻着工作安排表,一手解着领带,准备换身衣服。
从齐宅出来后,他总能嗅到一股强势的花香味,浓烈却意外地很好闻。
他判断不出是什么花,但是总归带着一身味似Omega信息素的味道去公司,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连晋城解开领带,又顿住。
他脑海里冒出那具瘦弱的身躯,以及抱起来轻得不像一个成年人体重的分量。
安静的衣帽间传出一阵淡淡的叹息,才慢慢听见衣料摩擦的声响。
有些事情不该他管的,还是不要泛滥无谓的同情心得好。
迅速恢复理智的连晋城,拿过放在橱柜上的手表,边走边戴,耳里戴着的耳机已经拨通了项目合作伙伴的电话。
几日后--
在家里休息了三天的齐朔已经能正常下地活动,他吃过早点便早早在阁楼上的书房待着。阁楼的楼层是整个园林最高的建筑,能轻松看到后院长廊的一切动向。
今天他一早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在齐镇盈的跪求下被放过一马的齐慎。
齐朔推开窗户的时机正好,被他踹伤一条腿的齐慎一瘸一拐地从长廊走过,身边的齐镇盈试图上前搀扶,都被他狠狠地甩开手,执意要自己走到荆园。
齐镇盈站在原地注视着远去的儿子,突然抬头朝着阁楼望来。
齐朔对这个Omega二叔保持着基本的长辈尊重,所以在二人视线相撞时,颔首点了点头。
楼下的齐镇盈没有回应,转过头小跑着追齐慎而去。
齐朔合上窗户,回到位置上,拿着平板查看几日前堆积的信息。
他点开从医院传回来的消息,周黎已经没有大碍,现在还在留院观察。而另一个受伤严重的青年则刚刚清醒。
齐朔点开病例,名字“齐卓”,性别:男Alpha……
齐卓……
一个他万万想不到的人。
纤细的手指敲着屏幕,病历和齐卓的照片被轮流放大。
他突然一笑,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齐朔唤来阔山:“走,今天付朝安没课,约他出去玩玩。”
和煦的暖阳映在大堂,入目皆是白色,墙上是一幅象征着起死回生的棋盘装饰。
“你一大早约我出来就是来医院呀!你可真行。”
付朝安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不情不愿。
“看看同校同学,不该吗?”
“我看你是拿我当幌子……”付朝安一旁小声喃喃,被齐朔投以一剂笑里藏刀,瞬间没了声响。
“你好些了吗?”两人走着,闲不下来的付朝安又轻轻碰了一下他。
“好多了。”
“既然来医院了,你要不也查查?”他眼神余光落在齐朔依旧泛着青紫的脖颈。
“付朝安,我发现你变了……”齐朔故意拖长尾音,说了一半便不语。
付朝安撅着嘴,用手指指着自己,一脸疑惑:“我变了?哪有!”
齐朔浅笑:“变得婆婆妈妈的。”其实是变得有同理心了,以前的付小少爷可不会关心人。
付朝安还打算反驳,但是嘴没张开,脸先一步撞到了齐朔的肩膀上。
“到了,你一起吗?”
齐朔接过阔山提着的果篮,朝着付朝安看了一眼。
“来都来了,我干嘛不去。”
推门而入,入眼的是少年瘦弱的身影,宽大的病服套在他的身上就像套了件大号麻袋,更显得娇小。少年单独坐在病床边,眼神木木地看着窗外,即使来人了也没有反应。
他脸上的青紫已经沉淀成一团又一团乌青,本来乖巧白皙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几块好地方。
齐朔平静地收回目光,将果篮放下,才走到周黎身边的椅子坐下。
付朝安则有些怔住,直到齐朔落座,他才自己搬了个小椅子坐在齐朔旁边。
“你怎么也受伤了?”
这是沉默了许久后,周黎开口的第一句话。
齐朔缓缓抬眸望向对面脆弱而柔软的眼神,浅笑答道:“和人打了一架。”
“那你一定没输……”周黎露出虚弱的笑意。
在他眼里,齐朔武力值比他不知道高了多少。
“暂时赢了,但是后面还有好几局。”
周黎诧异地微微侧头,拧了拧衣角,他好像在思考什么,神情带着慌张地扫过齐朔平静无比的眼眸,而好的那只眼睛终于察觉了付朝安的存在。
他顿了一会,才友好地笑了笑。
“你是付少爷吧。”
付朝安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少年算是他吃过醋的对象,但是当面见过却对他起不起一丝恶意。或许是少年青紫的眼眶,破裂的嘴角,或者是伤痕累累的皮囊下,看向他时纯净又友好的眼神。
“你好,我是付朝安,叫我名字就行。”
周黎笑了笑:“朝安,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能帮我去楼下买几瓶水吗?”
付朝安从没被人指使过干活,但是看着少年央求的眼神,他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齐朔,还是起身去了。
“好哇,小事。”
待到付朝安离开,并且为二人合上房门。
“齐朔......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作为江洲齐家继承人的身份......“
周黎在齐朔脸上没有发现任何被发现身份后的惊讶神情,他依旧如同往常,疏远中又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
“你说吧,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