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神经病的爱情》怀南珏

39、第 39 章

　　军训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难捱。

　　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在热气蒸腾的夏末打打闹闹，一起训练、一起说笑。混着汽水、冰棒和欢腾的军训很快就结束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尾声。

　　早上八点，全班在操场集合，今天是军训最后一天，大家已经混得很熟了。

　　列队集合的时候众人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代理班长喊了好几遍都没用，只得生气地大喊：“安静！再说话我就叫老师了！”

　　全班静默一瞬，随即又说起话来，气成河豚的班长只能去找班主任了。

　　于是班主任徐琬琰戴着墨镜翩翩而至，她看着这群猴子似的学生，用力拍拍手，“同学们安静！”

　　霎时间，全班鸦雀无声。众人看着这位年轻的老师，一时大气也不敢喘。

　　徐琬琰，今年三十出头，知名大学毕业，教授科目语文。

　　她虽然长得很甜，但脾气却一点都不甜，他们在军训的这段时间里深有体会。

　　这几天但凡有不守纪律者，统统享受了一顿五千字检讨，还要在晚会上当众读出来。

　　什么？嫌字太多？不好意思，绝不打折。如有不遵，那请你开学不要进班级的门，你不信可以试试。

　　这群青春期的孩子们正处在人生最躁动的时刻，浑身的精力急需发泄，个个仿佛花果山的猴子似的，整日里上蹿下跳。又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军训，每个人胸口都仿佛憋了口气。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学生，徐琬琰都能稳稳地压着他们。

　　徐琬琰深知她的这群学生骄傲又聪明，自尊心很强，又隐隐喜欢挑战权威。如果老师的气势不够强，很容易被他们压过去。

　　但徐琬琰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身为班主任，就要做这个班的定海神针。

　　徐琬琰看着依旧气鼓鼓的班长，心里觉得好笑又可怜，想着要不要换个人来当。她心道这孩子气场和心理素质都不行啊。她向班长招招手。“小齐，你过来。”

　　小齐，也就是刚才气成河豚的班长，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谄媚地请她指示。

　　小齐大名齐棋，这名字很有意趣。他的个子不高不矮，脸圆圆的，脾气容易急躁，一生气起来脸就鼓鼓的。所以很快就被班里的同学亲切地称呼为“河豚哥”，简称“豚子”。

　　徐琬琰抱着双臂，墨镜后的眼睛犀利地来回扫视这群猴子。“小齐啊，我教过你。管人呢，一定要拿出气势，知道吗？”

　　豚哥……啊不是，小齐跟在徐琬琰身边忙不迭点头。

　　“你是我选的代理班长，就有权利管理这个班级。也有义务规范咱们班同学的行为。”

　　说罢，徐琬琰没好气地看着他们，“都最后一天了，还这么闹腾。闹吧你们就，等开学了你们就闹不起来了。”

　　教训完后，徐琬琰清清嗓子，开始聊正事。

　　“我交代几件事啊。开学后两周咱们学校的竞赛班就要开始选拔了。有意向参加的抓紧啊。

　　我呢还是比较倾向可以试一试的。毕竟拿了奖对你们报考大学有好处。

　　不过提前说好，这个竞赛班每周三次，会占用最后一节自习课，周六周日也会上课，学习强度很大，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意向的同学踏踏实实在班里上课就行了。”

　　“知道了。”学生们稀稀拉拉地回答。

　　徐琬琰继续说：“今天是最后一天军训。军训完之后放一天假让你们调整一下。这是咱们学校的老传统了。想回家的同学就赶紧回家休息休息，不想回家的待在学校也可以。”

　　“最后一天军训，你们就消停会儿，给教官留个好印象。今天晚上操场有露天电影，想看的不要错过。”

　　“最后，我再说一点。”徐琬琰摘下墨镜，着看向他们。

　　“同学们，既然大家来到这个班级，那就是缘分。珍惜你们的三年时光吧。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希望你们能一段难忘的回忆。不要辜负你们的青春。”

　　不要辜负你们的青春……

　　听到这里，李玉衡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还有一条，我要补充。”徐琬琰忽然想起来，郑重声明：“早恋，不允许。听到没？咱们学校虽然对纪律抓得没有那么严格，但是！”

　　徐琬琰加重语气。“早恋这个事，明面上还是不允许的。你们都给我注意点。听见没！”

　　听到她这么说，有同学故意问：“老师，明面上不允许，那是不是暗地里就行？”

　　全班瞬间哄笑一团。

　　徐琬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收收你们那无处发泄的荷尔蒙吧。最重要的还是学习。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怎么样，但只要让我，或者别的老师抓住，那你们就没好果子吃了。处分检讨见家长一条龙服务。”

　　“不会开除吧老师？”有人问道。

　　“那倒不会，咱们学校还没那么严格。不过，这也不代表你们可以为所欲为啊。男生和女生，不要接触太亲密。有什么话可以毕业再说。”

　　“哦~”学生们齐齐坏笑起来。有人趁机起哄，“那男生和男生是不是也就可以亲密接触了？”

　　“哈哈哈哈……”全班又大笑起来

　　徐琬琰扶额叹气，“同性之间……也不要太过亲密，超出正常界限。”

　　有同学立马反应过来，兴奋地问道：“老师，你以前是不是遇到过啊？”

　　徐琬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再说一次，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有什么话等到毕业再说。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其余的，你们把握好分寸。”

　　“好了，齐棋你继续吧，对了，”她又点了一下赵昊然，“加上赵昊然，让他跟你一块管。”

　　赵昊然立马出列，目光炯炯有神地跟徐琬琰敬了个礼，“报告老师，我一定管理好班级，绝不让您失望！”

　　“嗯。”徐琬琰表示很满意，踱步而走。

　　徐琬琰刚走，队伍又炸开锅了。

　　“哎哎哎，你们说老班刚刚什么意思？咱们学校以前出过同性情侣？”

　　“我猜是这样，不然她为什么说同性异性都不要太亲密。肯定是以前遇到过啊。”

　　“我去不会吧，一中这么开放吗？”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兴奋地说：“我以前是一中初中部的，我们英语老师是从高中退下来的。她跟我们说一中前几年，好像也就两三年前吧。

　　有一对同性情侣被发现了，两个都是男的，然后他们的父母就闹到学校来了。这件事在当时闹挺大的，连校长都参与了。”

　　此话一出，大家又炸锅了，纷纷催促他继续说。

　　“天哪真的假的！这也太刺激了吧！然后呢？”

　　赵昊然眼看这幅菜市场的情形，受不了了，他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安静！安静！教官要来了！都别说了！”

　　赵昊然的人缘和威望比小齐同学要强太多了。短短几天，他就跟班上的大部分人都混熟了。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他在哪都吃得开。

　　见赵昊然都这样说了，同学们不好不给他面子。于是马上就安静下来。

　　小齐同学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心酸的无以复加。

　　远处的教官叉着腰走过来，看着面前这群晒得黑不溜秋的学生们，笑道：“同学们，今天是最后一天啊！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哦。”学生们有气无力地回答。他们只能把刚刚的八卦抛在脑后，继续苦哈哈地训练。

　　持续一周的军训，最后一天在三伏天的尾巴结束了。

　　为了应付……啊不，为了给校领导一个满意的军训结果，学生和教官使出浑身解数度过了最后一天。

　　不管在哪里，中国人骨子里的面子工程都少不了。领导在上面大谈特谈，学生们在下面被晒得睁不开眼。

　　当天可恶的气温达到了三十八摄氏度。所有人就像被蒸干的蔬菜，个个蔫了吧唧的。

　　领导往下一瞅，眼看着这群学生们终于快顶不住了，难得大发慈悲，大手一挥，宣布军训正式结束。

　　瞬间，全场欢呼。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学生们终于活了过来，顷刻间化身大猩猩，嗷嗷叫地四散而去。

　　大部分人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回家的就在校园里瞎溜达。

　　方烨无家可回，所以不考虑这个问题。但他的身体状况有些问题，所以打算趁这个时间去医院看看。

　　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余三人都在。

　　于思渊正窝在椅子上看漫画，赵昊然正在举哑铃健身，另一位……正在桌子前看书。

　　看到方烨回来，于思渊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赵昊然则热情地邀请他一起来锻炼，方烨婉拒了。另一位丝毫没有反应，跟没看见他一样。

　　方烨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个正在学习的背影，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居然……跟李玉衡，在同一个宿舍生活。

　　自从上一次不算吵架的冲突之后，他和李玉衡没有再说过话。即使军训的站位离得很近，但他们都默契地忽视对方，没有再跟彼此交流过。

　　于思渊问他：“你要回家吗，方烨？”

　　方烨摇头：“不，我不回去。你呢？”

　　于思渊也摇头，“我也不回去，但我妈妈会来看我。”
　　一听到他妈妈来，赵昊然瞬间就激动了，“什么！咱妈要来？！”

　　于思渊朝天翻了个白眼，“那是我妈，不是你妈。”
　　“哎呀，有什么要紧的。”

　　赵昊然放下手里的哑铃，走过去亲亲热热地搂住了思渊的肩膀。

　　男生身上的肌肉硬邦邦地挤过来，胳膊上还有锻炼留下的汗。

　　于思渊觉得自己的精神简直受到了污染，立刻炸毛：“不要搂我！你身上都是汗！”

　　赵昊然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地向对方伸出魔爪，奸笑道：“不要害羞嘛小思渊，来嘛，哥哥疼你~”

　　两人在那里打打闹闹，方烨好笑地看着他们。

　　打闹的空隙，于思渊伸出头问李玉衡，“李玉衡，你不回家吗？”

　　李玉衡手中的笔没有停下，他头也不抬，淡淡道：“我家没人，回去干嘛？”
　　“哦。”

　　于思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他看着这个缠在自己身上的大高个，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回家？”

　　赵昊然故作深情地说：“当然是为了你啊宝贝，没有我的陪伴，你会多么寂寞。”

　　“滚！恶心死了！”于思渊一把推开他。继续看漫画书了。

　　方烨看了一眼那个正在低头专注学习的人，心上忽然像缺了一口小口子，细微的不适起来。

　　李玉衡的床铺在方烨的斜对面。方烨的对面是于思渊，旁边是赵昊然。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到李玉衡的后背。

　　李玉衡这几天不怎么说话，无论是在军训还是宿舍。

　　他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冷漠，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活泼的人。

　　方烨想起小学的时候，其实那个时候更活泼的是他，话少的是李玉衡。

　　李玉衡当时是个很臭屁的小孩，经常绷着一张脸，在老师的课上看他的课外书。

　　他看的书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灌篮高手、百科大全、地球简史、恐龙奥秘……

　　方烨经常跟在他后面，他看完一本方烨借一本。

　　李玉衡的父母在教育这方面非常舍得花钱。只要是儿子想要的、需要的，他们都全力支持。

　　就这样，在方烨快乐不多的童年里，他和李玉衡共享书单，留下了一些难忘的回忆。

　　方烨正沉浸在回忆里，突然被赵昊然的声音打断。

　　“哎，你们去不去看电影。不是说今天有露天电影吗？”

　　于思渊抱着他的漫画书看得正起劲儿，才不管什么电影。“不去，学校能有什么好电影，还不如我的漫画好看。”

　　方烨说：“我也不去，趁这个时间预习一下开学的课。”

　　李玉衡没有出声，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依旧专心写着自己的物理题。

　　眼看三个人都不去，赵昊然顿觉人生无趣，凄凄惨惨。

　　他是个爱热闹的人，做什么事都喜欢结伴而行。但他的三个室友们明显不是外向的人，这可让他难受了。

　　不过A班“交际花”岂是浪得虚名，见没有人陪自己，赵昊然就出门去找别人了。

　　因为暑假都忙着打工，所以方烨只是大致预习了高中的课。趁现在还有时间，方烨拿出数学书开始预习。

　　他先把书上的所有例题都做了一遍，做完后又把书上的公式自己推导一遍，直至能够流畅地推导出来。在真正上手做题之前，他最看重这个部分。如果连书上的知识和原理都搞不清楚，那往下走就很困难。

　　预习完数学后接着物理，方烨全神贯注地做这件事，期间除了上厕所，他没有再干别的。

　　方烨最重视这两科，因为他打定主意要选理科。政史地什么的就先放一放。语文和英语就要靠积累的功底了。

　　还有一周后的物理选拔考试，方烨也不得不做准备。他的暑假忙着生计，已经走在别人后面了。

　　方烨正在推导物理公式，笔尖突然一停，他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突兀的想法。

　　李玉衡学到哪了？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一想到那个人现在就坐在他的右后方，跟他共处一室，方烨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从前他们甚至没有资格在同一片天空下竞争。方烨花费了巨大的努力追上了李玉衡，让他们再一次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方烨没办法不在意，因为那是李玉衡。

　　这个人已经在他的世界里当了太久的对手。

　　昔日的朋友，如今的同学……以及自己认定的对手。

　　那么就让他们来比一比吧，方烨心想。他的胸中忽的升起一团火焰。

　　他要看李玉衡是不是仍然走在他的前面。还是，他已经被自己甩在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