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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吃醋 ...


  •   南君弦那句话,像一道精准的冰锥,瞬间刺破了白笙试图维持的平静假面。

      他怎么知道“星尘文娱”?怎么知道合约细节?甚至似乎还看穿了那诱人买断金背后的短视,

      一股寒意和更深的警觉顺着脊椎攀爬。这个男人对她的关注和调查,远比她预想的更深入、更危险。

      她转过身,惯常的慵懒敛去,换上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掠过南君弦苍白却依旧俊美的脸庞,试图找出任何伪装的裂痕。

      南君弦迎着她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甚至,在她这般毫不掩饰的打量下,他那因病气未褪而略显脆弱的面容,反而透出一种安然。

      日光从实验室高窗斜射而入,在他墨色的发梢和纤长的睫毛上跳跃,勾勒出淡淡的光晕,削弱了那份逼人的锐利,平添几分易碎感。

      他微微偏头,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扫过光洁的额角。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他看起来少了些研究院教授的冷硬,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柔软气息。然而,那双碧色眼眸深处沉淀的幽光,却依旧深不见底。

      “南教授对我的‘副业’,似乎了如指掌?”白笙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底下却藏着锐利的试探。

      “谈不上。”南君弦淡淡回应,指尖无意识极轻地划过恒温保管箱光滑的表面,“只是恰好,‘星尘文娱’的最大隐性股东,隶属研究院下辖的创新投资基金。”

      白笙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又是研究院?南君弦的势力范围竟渗透至此?

      “所以?”她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南教授日理万机,还要亲自过问一个小作者微不足道的合作?还是说,”她故意顿了顿,将白静推出来作为挡箭牌,“是我姑母那边,又劳烦您‘费心’了?”

      南君弦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白静”这个名字本能地感到厌烦。他薄唇微抿,随即松开,语气比刚才更轻缓了些,带着近乎解释的耐心:

      “与她无关。”他否定了白静的介入,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那股清冽中带着病后一丝虚浮暖意的鸢尾花香,无声地弥漫过来,存在感鲜明。

      “买断版权,看似一次性获益丰厚,实则放弃了所有长尾衍生价值。”他语调平稳,如同在分析一份实验报告,精准地点出关键,“以你……‘咸鱼翻身还是咸鱼’目前展露的特质和潜力,这是短视行为。”他清晰地说出她的笔名,那“咸鱼”二字在他舌尖滚过,竟无端染上一丝极淡的纵容意味。

      白笙心头警铃大作,他调查得太彻底了!

      “个人选择,不劳费心。”她硬邦邦地顶了回去,不愿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南君弦静默地看着她,碧眸中似有微澜掠过,像是湖心投入一颗小石子,荡开细微的涟漪,又迅速归于平静。那眼神里没有逼迫,却有一种沉静令人无从躲避的专注。

      “如果你坚持原有路径,”他并未继续劝说,而是自然而然地转换了方向,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属于上位者的笃定,“研究院可以提供一个对赌方案。”

      “对赌?”白笙蹙眉。

      “五年期。研究院旗下相关渠道,会匹配资源推广你的作品。达成预设的流量与收益里程碑,你保留核心版权及高比例分成。”他略作停顿,碧眸如静谧深海,锁定她的眼睛,“若未达成,你需要配合研究院,进行一项非侵入性的精神力与信息素协同机制探索。”

      精神力与信息素协同探索,白笙心下一凛。这指向性太明确了,他果然对她身上那些“不合理”之处产生了浓厚兴趣,甚至不惜以此为饵。

      “南教授,”她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不认为我的价值,值得研究院如此‘青睐’。或者说,您感兴趣的,并非我的作品,而是……我这个人?”

      她的话带着明显的挑衅和划清界限的意味。

      南君弦的长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白皙的耳廓悄然晕开一抹薄红,如同上好的白玉染了胭脂。

      但他并未退却,反而迎着她的目光,那双总是盛着冰霜的碧眸深处,仿佛有某种坚冰正在悄然融化,流淌出一种纯粹而专注几乎要将人吸入其中的热源。

      “是。”他坦然承认,声音比方才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却清晰无比地送入她耳中,“我对你……很感兴趣,白笙。”

      不是“白小姐”,不是“未婚妻”,只是“白笙”。

      这简单的两个字,被他用那种褪去冰冷、只剩下专注乃至一丝不自知诱惑的语调念出,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沉甸甸地落在白笙心湖之上,激起久久不散的波澜。

      实验室陷入一片微妙的寂静。仪器低鸣是唯一的背景音。两人之间,无形的张力弥漫,薄荷酒与鸢尾花的清冽气息在空气中无声交织,缠绕。

      白笙被他过于直白坦然的回答噎住,准备好的冷言冷语瞬间失去了目标。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分明刚从一场难捱的发热期中挣扎出来,面色犹带倦怠苍白,身形在宽大的常服下甚至显得有些单薄,可那挺直的脊背,专注灼人的眼神,以及周身那股混合了病弱与强势、矛盾却又奇异和谐的勾人气息,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

      她猛地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过于接近的距离。

      “南教授的兴趣,恕我难以消受。”她语气僵硬,试图用冷漠重新筑起防线,“合约的事,我会自行决断。告辞。”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快步离去,步伐比平时略显仓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逃离意味。

      直到走出研究院那栋线条冷硬的建筑,置身于午后略带喧嚣的校园,白笙才感觉那几乎要攫住她呼吸的无形压力稍稍退却。她靠在路旁一棵行道树上,平复着有些失序的心跳。

      疯子。

      南君弦绝对是个理智的疯子。

      一个会用那种眼神、那种语气,坦然说着“我对你很感兴趣”的、冷静又疯狂的人。

      还有那个对赌协议……精神力研究……

      白笙按了按眉心,只觉得前路迷雾重重。南君弦的步步为营,白静的贪婪掌控,还有那诱人却陷阱重重的“星尘文娱”合约。

      而她,好像正被卷入一个越来越复杂的漩涡中心。

      -

      接下来的几天,白笙强迫自己将南君弦和他那些惊人之语暂时封存,专注于眼前的学院生活和江衍。

      江衍的韧性出乎意料,那日的拒绝似乎只让他蔫了大半天。

      隔日,他又开始出现在白笙可能活动的区域,只是策略变了,不再是直接热情的靠近,而是改成了迂回的“偶遇”和“守望”。

      白笙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会在斜对面的书架旁,瞥见他毛茸茸的浅棕色头顶,他抱着一本厚重的艺术画册,看得“认真”,只是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她的方向,手边还放着那个标志性的草莓保温杯。

      白笙在生活区便利店挑选速食,一转身,就能看到他站在几步开外的饮料柜前,拿着盒草莓牛奶犹豫不决,眼角余光却悄悄追随着她的身影。

      等她结账离开,他会“恰好”也选好了东西,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礼貌又固执的距离。

      白笙不胜其扰,但也谈不上多厌恶。

      江衍像只被拒绝后仍不死心、只敢远远跟着的小动物,眼神湿漉漉的,举动笨拙又小心翼翼,除了那无法完全收敛的甜腻草莓牛奶信息素偶尔飘过来惹她皱眉,倒也未曾真的造成什么实质困扰。

      她多数时候选择无视,加快脚步,或者干脆换个路线。

      这天下午,白笙结束一节选修课,穿过连接教学区与商业街的林荫道,打算去补充点生活用品。刚走到一半,就瞥见那个熟悉的浅棕色身影出现在前方路口。

      江衍显然也看见了她,眼睛倏地亮了一下,抱着保温杯下意识朝她的方向挪了半步,又像是想起什么,硬生生停住,只眼巴巴地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白笙脚步不停,打算像往常一样径直走过去。

      “白笙学姐!”江衍却突然鼓起勇气似的,小声喊了出来,声音不大,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期盼。

      白笙停下脚步,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事?”

      江衍见她停下,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小跑到她面前,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学姐,我、我听说……”他绞着保温杯的带子,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点不安,“南教授好像病了,好几天没来学院了,他负责的好几个项目都暂停了。”

      白笙眸光微动。病了?是上次发热期的影响未消,还是另有隐情?

      “我还听说……”江衍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困惑,“南教授的助理,好像往学姐住的公寓楼那边去了几次……每次都拿着东西……”

      林月去她的公寓?南君弦又想做什么,送药?还是监视?

      白笙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准备离开。

      “学姐!”江衍却又叫住了她,这次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忧虑,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毫不作伪的关切,

      “你……你要小心一点。南教授他……他虽然很厉害,可是他有时候让人感觉有点怕怕的。”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小声补充道,“而且,他好像对学姐你……特别不一样。我有点担心。”

      这番话说得磕磕绊绊,毫无章法,却奇异地没有之前的哭诉控诉,只剩下纯粹而又笨拙的担忧。像只担心主人被猛兽盯上的小狗,明明自己怕得要死,还是忍不住吠叫提醒。

      白笙看着他写满关切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干干净净,只有对她的担忧。她心头那点因为被跟踪而产生的不耐烦,忽然就散了些。

      “我知道了,谢谢。”她的语气比起平时的冷淡,稍微和缓了那么一丝丝,“不过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专心自己的学业就好。”

      江衍听了这话,眼睛又亮了一下,像是得到了某种珍贵的回应,用力点了点头:“嗯!学姐你也要好好的!”他顿了顿,脸上浮起一点红晕,声音更小了,“那……那我先走了,不打扰学姐。”

      说完,他抱着保温杯,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开了。

      白笙看着他消失在林荫道拐角,摇了摇头。真是个心思简单又执着的小孩。

      她转身,准备继续自己的行程。然而,一抬眼,却对上了一双冰冷彻骨此刻正翻涌着近乎实质性寒意的碧眸。

      南君弦不知何时,静立在几米之外的一棵树下。

      他穿着质地柔软的深灰色家居款外衫,身形比前几日见到时似乎更清减了些,脸色依旧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也冷得骇人。

      他站在那里,目光先是极冷地扫过江衍消失的方向,然后,缓缓地如同带着千斤重量,移到了白笙脸上。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步伐看似平稳,但白笙敏锐地察觉到他气息有些不稳,那清冷的鸢尾花香也比往常更加浮动,带着一丝病态的虚软,却又异常执拗地散发出来,瞬间驱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丝甜腻的草莓牛奶味。

      他在白笙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细微的血丝和长睫上未干仿佛沾了晨露般的水汽。他微微仰着脸看她,这个角度让他看起来有几分难得的弱势。

      “他跟你说了什么?”南君弦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疲惫,却依旧努力维持着冷硬的语调,只是那语调之下,藏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紧绷,甚至是……委屈?

      白笙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莫名一堵。明明是他自己病着,却跑来质问她,还摆出这副好像被她欺负了的表情?

      “没什么。”她移开目光,语气平淡,“闲聊而已。”

      “闲聊?”南君弦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点,带着明显的质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恼,他苍白的脸颊因这细微的情绪波动而泛起一点不正常的红晕,“聊我病了?聊林月去你那里?”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虚浮却执拗的鸢尾花香几乎要将白笙包围。

      “他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他低声说,碧眸紧盯着她,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冰冷,有不悦,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又有什么资格……来‘担心’你?”

      白笙被他逼得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了粗糙的树干。她蹙眉看着他,觉得此刻的南君弦有些不可理喻。“江衍只是出于好意提醒,南教授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好意?”南君弦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非但没让他看起来温和,反而更添几分冰寒的艳丽。“他那点幼稚掺杂着私心的所谓‘好意’,也配拿到你面前说?”

      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腾的情绪,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再抬眼时,那双碧眸里的冰寒似乎融化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邃的、带着控诉和受伤意味的幽光。

      “我让人送去的药和点心你收到了吗?”他忽然转换了话题,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病后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仿佛刚才那个浑身冒冷气的不是他。

      白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愣。药和点心?林月确实来过两次,留下了一些标注着研究院徽章的高级营养补充剂和几盒包装精致的甜点,其中就有他提到的芒果布丁。她没动,都堆在角落。

      “收到了。”她简短地回答,不愿多说。

      “你……”南君弦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那苍白的脸上,脆弱感更明显了,“你没吃?是不喜欢……还是不舒服?”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关切,与方才质问江衍时的冰冷判若两人。那双碧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她的回答至关重要。

      白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侧过脸:“没有不喜欢,只是不需要。”

      “需要的。”南君弦却执拗地低声道,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γ-73那次,你消耗很大后来又……”他顿了顿,没提发热期那晚的事,耳根却悄悄红了,“你的身体数据并不乐观。那些药剂是特制的,对恢复有好处。”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碰她的手臂,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默默收了回去,只是哑声道:“别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白笙看着他低垂的眼睫,苍白的面容,以及那身掩不住病弱却依旧挺直的身姿,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又升腾起来,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人怎么回事?一会儿冷若冰霜咄咄逼人,一会儿又脆弱执拗地关心她?精分吗?

      还有,他这副样子到底是真病得厉害,还是又在演?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南教授还是多关心自己吧,看起来你更需要休息。”

      说完,她不再看他,侧身从他旁边走过,快步离开了林荫道。

      南君弦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阻拦。只是听着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林间的风吹过,扬起他墨色的发丝和深灰的衣角。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深深的疲惫,和一抹挥之不去混杂着不甘与某种炽热决心的复杂神色。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依旧滚烫的额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晚她冰凉手指拂过的触感,和那缕极淡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薄荷酒气息。

      休想就这么轻易划清界限。

      也休想……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靠近你。

      碧色的眼眸缓缓睁开,望向白笙离开的方向,那里面沉淀的幽光,比夜色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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