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为笼》大摩先生

15、第15章：书房暗影

　　夜色如墨，半山别墅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林晚穿着丝质睡袍，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远处城市零星闪烁的灯火，如同她内心无法熄灭的仇恨星火。白日里，顾言琛那条名为“海洋之心”的蓝宝石项链，此刻正冰冷地贴在她的胸口，沉甸甸的，像一道华丽的枷锁，也更像一剂催她奋进的猛药。
　　哥哥，他不会白死。她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宝石，眼底是比夜色更沉的决心。
　　机会，在她入住这栋别墅的第十七天，终于伴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降临了。
　　傍晚时分，原本只是阴沉的天色骤然恶化，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击着别墅的玻璃幕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顾言琛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海外项目出了紧急状况，需要他立刻进行一场跨洋视频会议。他匆匆交代了周管家几句，便拿着笔记本电脑去了二楼尽头那间隔音最好的会议室，那里配备了专用的加密通讯线路。
　　别墅的电力系统似乎受到了雷暴的干扰，灯光不稳定地闪烁了几下。顾言琛在进入会议室前，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安静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林晚。
　　“林晚，”他的声音在雨声的背景下显得有些模糊，“我书房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里，有备用照明设备和一台充满电的备用平板，如果一会儿停电，你可以用。”他顿了顿，补充道，“无聊的话，也可以去书房找些书看，别乱动其他东西。”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惯常的命令口吻，但比起最初的纯粹冰冷，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或许是源于她近日“良好表现”的、有限度的信任，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种对“所有物”的随意安置。
　　林晚合上书，抬起眼，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顺与理解：“好的，顾先生。您先忙，不用管我。”
　　顾言琛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会议室，门“咔哒”一声轻响，从里面锁上。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林晚，以及窗外咆哮的风雨声。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节奏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许可”而紊乱。她等了片刻，确认会议室内传来了模糊的对话声后，才缓缓站起身。
　　她没有立刻走向书房，而是先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完，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然后，她才步履从容地，朝着那间她觊觎已久，却从未被允许单独进入的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或许是顾言琛离开得匆忙。林晚轻轻推开，一股淡淡的、属于高级雪茄和旧纸张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这是顾言琛身上常有的味道，此刻却让她胃部微微抽搐。
　　她走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但没有锁。她不能留下任何刻意的痕迹。
　　书房很大，装修风格极简而冷硬，如同它的主人。巨大的黑胡桃木书桌对着门口，背后是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塞满了精装的经济、历史和法律典籍，排列得一丝不苟，像等待检阅的士兵。另一侧是巨大的落地窗，此刻窗外电闪雷鸣，惨白的闪电不时划破夜空，将室内照得一片诡谲的明灭。
　　林晚没有开主灯，只拧开了书桌一角那盏蒂芙尼古董台灯。暖黄的光晕扩散开来，勉强照亮书桌周围的一小片区域，也将更多的阴影投向了房间的角落。
　　时间有限，她必须像最精密的仪器一样，高效运转。
　　首先，是电脑。
　　顾言琛的私人笔记本电脑就放在书桌的正中央，处于合盖休眠状态。他刚才显然正在使用。林晚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探测器，扫过光洁的笔记本外壳，上面残留着极细微的指纹痕迹。
　　她没有试图去打开它——没有密码，贸然开机可能触发安全警报。她的目标是观察，是记忆。
　　她回忆起顾言琛平日使用电脑时的一些习惯性动作。他思考时，右手食指会无意识地在触控板附近滑动。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借助窗外闪电的瞬间光亮，仔细观察着触控板表面。在某些特定角度下，可以看到一些非常模糊的、带有一定规律的油脂痕迹。
　　不是一个简单的直线或图形。痕迹略显复杂，像是一个……组合？
　　林晚屏住呼吸，大脑飞速运转，将看到的模糊轨迹与顾言琛可能使用的密码逻辑进行关联。他傲慢，自信，可能会使用与自己相关，但外人难以轻易联想到的要素。
　　一个闪电再次亮起。她的目光捕捉到触控板偏右下区域的一小片相对集中的痕迹。
　　是了。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海中形成。她不敢百分百确定，但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她将这个“手势”的轨迹牢牢刻在脑海里。
　　接着，是文件的摆放位置。
　　书桌上除了电脑、一个青铜镇纸和一个笔筒，几乎空无一物。顾言琛不喜欢杂乱。重要的文件，他通常会收起来。
　　她的目光投向书桌的抽屉。左手边第一个，他刚才提及，放着备用物品。她轻轻拉开，里面果然是一些应急灯、充电宝、未拆封的平板电脑等杂物，摆放整齐。
　　那么，重要的东西呢？
　　她的视线移向书桌右侧带密码锁的矮柜，以及书柜中几个看起来格外厚重的、带锁的档案盒。这些，显然不是她现在能触碰的。
　　但有些习惯，是锁不住的。她注意到，在书桌靠近主机的位置，随意地放着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看起来很旧，边角有些磨损。她轻轻翻开，里面是顾言琛凌厉潦草的字迹，记录着一些零散的想法、会议要点，甚至还有几幅简单的结构草图。这像是一个随手的灵感记录本，并非机密，但透过它，可以窥见他近期的关注点。
　　她快速而无声地翻阅着，超强的记忆力如同高速扫描仪，捕捉着关键词语——“城西地块”、“环宇科技”、“技术专利”、“叶家注资条件”、“资金流”……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脑中迅速拼凑，与她之前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的信息相互印证。
　　叶家对顾氏的资金依赖程度，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深。而顾言琛对叶家的态度，在这本随手笔记里，显得……公事公办，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计算。并没有太多属于未婚夫妻的温情。
　　最后，也是她此行的一个重要目标——确认他与叶清漪之间的关系裂痕。
　　她的目光在书桌上巡睃，最后定格在一个不太起眼的相框上。那是唯一一个带有人情味的摆设。
　　相框里，是年轻几岁的顾言琛和叶清漪的合照。背景似乎是在某个海岛上，阳光灿烂，叶清漪穿着艳丽的沙滩裙，笑得明媚张扬，紧紧挽着顾言琛的手臂。而顾言琛，穿着白色衬衫，身形挺拔，脸上虽然没什么明显的笑意，但眼神是放松的，甚至带着一丝纵容。
　　看起来很登对，不是吗？
　　林晚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相框玻璃，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嘲。
　　然而，她的目光落在了相框摆放的位置上——它被放在书桌的最边缘，靠近一堆待处理的文件，几乎要被淹没。而且，相框表面蒙着一层薄灰，显然有段时间没有被主人认真擦拭和凝视了。
　　这与叶清漪回国那天，他电话里那片刻的沉吟与保留，微妙地重合了。
　　或许，少年情谊依旧存在，但在现实的利益计算与叶清漪日益骄纵的性格磨损下，那份感情，早已不复当初的纯粹与牢固。裂痕，或许微小，但确实存在。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方向似乎传来一点动静，像是椅子拖动的声音。
　　林晚心中警铃大作。
　　她立刻停止了一切动作，像一只受惊的狸猫，迅速而无声地将一切恢复原状——笔记本合拢，放回原位，角度与她进来时分毫不差；抽屉轻轻推回；相框上的指纹用睡袍袖子小心擦去……
　　她退到书房的沙发旁，快速拿起一本之前就放在那里的财经杂志，坐了下来，仿佛她一直就在这里安静阅读。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没有一丝慌乱。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几乎在她坐定的下一秒，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顾言琛站在门口，他似乎刚刚结束一段紧张的讨论，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未散的冷厉。他的目光扫过书房，最后落在坐在沙发上的林晚身上。
　　她适时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怯生生的茫然，像是沉浸在书中的世界被突然拉回现实。她手中那本厚重的财经杂志，恰到好处地衬托着她的“乖巧”与“努力”。
　　“顾先生，您忙完了？”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顾言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又扫视了一下书房。书桌整洁如初，电脑安然无恙，相框依旧落在边缘蒙尘。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事后的沙哑，“雨太大，线路有些不稳，会议暂停一会儿。”
　　他走进来，径直走向书桌，似乎是想要拿什么东西。
　　林晚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杂志，仿佛上面的数字和图表深深地吸引了她。然而，她全身的感官都高度集中，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听到他打开右侧带密码锁的矮柜，取出了一份文件，然后又“咔哒”一声锁上。
　　“还不睡？”他拿着文件，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晚抬起头，晃了晃手中的杂志，脸上露出一丝赧然和崇拜：“我想多看一会儿……虽然很多地方看不懂，但总觉得，多了解一点，或许……或许能离您的世界更近一点点。”她的眼神纯净，带着全然的向往与卑微的努力。
　　顾言琛深邃的眼眸看着她，那里面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情绪。他伸出手，不是抚摸，而是用指尖抬了抬她的下巴，动作带着惯有的掌控意味。
　　“这些东西，没什么意思。”他的语气平淡，“去睡吧。”
　　“是，顾先生。”林晚温顺地放下杂志，站起身。
　　在她转身离开书房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顾言琛的目光，再次扫过了那个蒙尘的相框，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烦躁的情绪。
　　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走廊里，林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吁出一口气。
　　成功了。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触碰和窃取，但她的大脑，已经像最先进的信息接收器，捕获了足够多的、宝贵的情报——
　　电脑解锁的可能手势；
　　顾氏与叶家合作中，顾言琛冷静算计的态度；
　　他与叶清漪之间，那真实存在且可能在扩大的、情感与利益交织的裂痕。
　　这些，都是未来可以精准切入的缝隙。
　　她回到卧室，那颗“海洋之心”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将它取下，握在掌心，宝石的棱角硌着皮肤。
　　哥哥，我又前进了一步。
　　缝隙已经找到。
　　接下来，就是把撬棍，精准地插进去的时候了。
　　窗外，暴雨依旧倾盆，仿佛要洗涤尽世间所有的污秽与罪恶。
　　而林晚的眼中，复仇的火焰，在暗夜里，燃烧得愈发沉静，也愈发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