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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一程风雨入星楼,半阙心事如何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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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去摘星楼的一路,殷子夜也没停下对那个算命先生的吐槽:“我说真的,不是我敏感或者怎么样。虽然我不说自己是个道士,但是我师父多少也是正儿八经的道士。道就不是那个算命先生说的那样。当然道是蕴含在万物之中的,之前那个东郭子问庄子什么是道的时候庄子也说过。可是道是不争的,他那种利己不利人的道理根本就不是道……”
看殷子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说完,章予只好出声打断她:“师父,走了好久啊。到底什么时候到那个什么摘星楼啊?”
殷子夜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快了快了,怎么这么点路你就累了。”
章予揉了揉腿,随口抱怨道:“摘星楼也怪远的,大家都会武功,为什么不干脆各展本领过去呢?”
“因为江湖上有规矩,”这些事情萧祚懂得多,自然也很快解释,“武林大会前一月,举办地之中,不许任何人公开使用武功,当然在自家院子里习武是无妨的,但是在大街上嗖嗖飞过去,就不行了。”
“不是说轻功不算武功嘛。”虽然章予说累只是转移话题,但是早些到住处总是更好吧。
“行了,”萧祚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扇子敲章予脑袋,“马上就要到了,等到了,见了江湖各路门派,可有你恨不得回去的时候。”
“各路门派?很多人住在摘星楼吗?”章予问。
萧祚又解释:“摘星楼可以说是这届武林大会的指定住处吧,举办方给摘星楼的老板娘交过钱的,去那里住可以少花很多银两。”
这个原因啊,章予哑然。
“那都有什么门派住在摘星楼?”她继续追问。
这回是无尘答话了:“这个要到了才知道吧。”
所谓摘星楼,据说不光是吃饭住宿之地,更是霄安城最大的青楼,一路上大家也给章予讲了很多。
其中最是出名的,大抵是霄安城的老板娘,是魅宗现任掌门,说是现任,也任了很多年。
魅宗讲究阴阳合一,以双修为练功之法,说是最少儿不宜的宗门也不为过了。他们每任选两位掌门,一男一女,谓之一阳一阴。
那男掌门,便是据说蛊惑了先帝那一位,被萧炽一招紫龙吟夺去了性命。而这魅宗一时竟决不出可以和老板娘并称的掌门,于是男掌门一直空余,魅宗上下,也元气大伤。
听到这,章予难免担忧起萧祚的安危来:“是你师父了结了他们掌门,使这原来盛极一时的宗派一蹶不振,他们不会恨你吗?”
萧祚沉思道:“据说,宫变之日,有许多大臣是受了魅族蛊惑,待到清醒,悔不当初。但是吧,这也许只是旁人安慰我的话了,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说罢他又安慰章予道:“不必担心,魅族本身武功不强,主要靠魅惑他人,不战自胜。但是若是心性坚定,或是会紫龙吟,便不会中了魅族的招式,他们自然也就打不过了。早先路上遇到那位会魅术的,你和阿言都安然无恙,至于殷前辈和无尘……”萧祚停顿半晌,“殷前辈我是相信的,但是无尘你……”
“什么意思啊?”无尘愤而开口,“且不说我还活着的时候会不会被魅术蛊惑,我记忆不全想不起来。现在都是鬼了,怎么还有人编排我呢。”
萧祚只是笑而不答,章予只好缓和气氛,揽住萧祚和无尘肩膀,虽然说章予也不算矮,但是他们两人还是比她高不少,说是揽住,更像是被挟持了。
无尘虽然不太爽快,但是他此时感觉别有心事,倒是好像很快把萧祚放下了。
至于萧祚,以他的性子,大抵不是在编排无尘,只是果然不确定无尘的功力罢了,毕竟无尘永远没个正形,还喜欢沾花惹草的,看起来确实像是魅宗的拐骗对象。
他们两人之间不说话也是常态,可以说是这队伍里最不熟悉的两个人了。章予于是放弃了揽住他俩这样高难度肩颈运动,又窜回殷子夜身边了。
谈笑之间,已到了摘星楼下。“‘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这摘星楼,也算是有这等气派了。”章予站在摘星楼下向上望去,不由感慨。
“是了,”萧祚接上,“从你们武安城城楼上远望这霄安城,看得最清楚的,也就是皇宫和摘星楼了。”
正说着,忽然见一位身姿婀娜的美人披着某种动物皮毛所制的披肩迎了上来。她没有穿着很暴露的衣服,只是把款式平常的衣服,却能看出极致的风情与魅惑来。章予低声问萧祚:“这就是魅宗的女掌门吧。”
萧祚刚点过头还没说话,那女掌门已经做起自我介绍。只见她施施然行了一礼,是闺中女子的礼术,道:“玉砌见过各位客官,不知各位客官从何而来,我也好做记录。”
殷子夜把万言推到前面:“我们是万言姑娘的随从,你也知道我们万暮城不讲究那尊卑规矩,别嫌弃我们对阿言粗鄙。”
老板娘嫣然一笑,客气道:“怎么会嫌弃,来者是客。只是万言姑娘随从会不会太多。”
章予忙站出来道:“我只是和他们同行,在下章予,见过玉姑娘。”
“玉姑娘?”那老板娘捂嘴笑道,“一把年纪了还有人叫我姑娘,我们宗门有同一姓氏,我并不姓玉,全名叫钱玉砌,日后你们也可以叫我钱老板。”
章予行了个抱拳礼:“钱老板,多有得罪。”
“无妨,”钱老板看起来是不计较的人,侧身行礼唤小童带他们去厢房。
他们刚刚迈进大门,就听钱老板又大声道:“这不是风宗主嘛,有失远迎。”
风宗主?想必是那位剑仙风沧澜了。章予有心一睹风沧澜之姿,转过身去看,殷子夜萧祚万言也顾及礼数或是旧情,转身欲与风沧澜打招呼。
一众人之中只有无尘顿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章予还没看清风沧澜的面容,又担心无尘,悄悄拉他衣袖,他才如梦初醒一般也转过来,脸上的笑有点不自然。
“认识?”章予压低声音问。
无尘不点头也不摇头,可能怕她担心,敷衍道:“我不记得了。”
这个回答也没好到哪去,不过起码没傻了。章予于是又探头探脑地向外看去。
风沧澜与钱老板不知道谈了什么,只露出额头来。倒是他身旁站了一位看起了二十有余的少年,身着一袭白衣,由于长得太过漂亮且温和,使人印象深刻。
章予忍不住和无尘说:“风宗主身边那位是谁啊,这么多年来我只见过这一张能和你媲美的脸了。”
无尘这回却是彻彻底底地不回答了,章予侧头看他,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位。
章予只当他也被迷住了,正要向师父打听一番。那少年却是全然不顾礼数,绕过钱老板朝他们跑过来,拉住无尘就叫无尘哥哥。
这一叫可是把在场的几人都吓了一跳,章予只顾着猜测,一时也没观察剩下几人反应。
倒是风沧澜,话也不谈了,急急忙忙过来拉住那少女,呵斥道:“无程,我……我说什么了,在外面……不……不许乱叫。”虽说是呵斥,语气又只是急躁,不是恼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结结巴巴的,不过还是能听出十足的怜惜疼爱来。
看来这位叫无程的,深得风宗主喜爱啊。章予想起之前在店中遇到过的风门二师兄风无笑,看来他们剑门是无字辈啊。
无程听得这样的教导,撇一撇嘴,手依然紧紧拽着无尘的腰带,转头和风沧澜说:“可是这位哥哥长得好漂亮,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章予这回倒是皱起眉头来了,这少年看起来年岁和无尘差不多,行为语气却都想垂髫稚子。
她又转过头细细观察无尘的表情。无尘的神色却和章予想象中不一样,他眼中没有喜悦或者惊讶,反倒是溢出一种浓烈的,说不上来的情绪。章予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中就涌出无穷的悲切来,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胸口有些沉闷。
无尘静默了很久,久到风沧澜的训导都停了下来,久到殷子夜都要出来将无尘带走了,才他低头沉声:“我不记得在哪见过你。”
无程顿时瞪大眼睛,拉紧无尘要说什么,被风沧澜一搭上肩,一时也就忍下来,只说:“哥哥忘了,那我就再说给哥哥听就是了。之前我说过很多次哥哥很漂亮。”
章予看看无尘,再看看无程,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却又怕不是时机。
只看无尘猛得抬起头来呆呆地盯着无程,却也不言语。章予看到无尘攥着剑的手微不可察地抖动,指节泛出青白来。
周围众人,也大抵各怀心事或是猜测,无人动作之时,反倒是无尘先转过头来,对章予说:“走了。”
章予忽然被叫住,“啊”了一声。她看看风沧澜和无程,又看看无尘,最后向风门众人点头算是行礼,急急地追上已经快步走开的无尘。
萧祚在后面看道章予拉住了无尘的衣袖,抬头说着什么。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来,将平直的嘴角扯起弧度,又是那个温雅的贵公子了。
那边钱老板已经唤小童来招待,萧祚道:“我们在门口站着影响钱老板生意,不如先回房放下东西吧。”
剑门各位这才注意到无尘身边还有这样一群人似的,风宗主走过来,对殷子夜说:“阿默,好久不见。”
殷子夜点点头,却没有回应这句话。
风沧澜有些吃瘪,向右挪了一步,站到万辞旁边去了。
萧祚在旁看着,总觉得风沧澜此时的模样有些像是受了委屈找主人哭诉的家畜。
万辞看他动作,完全不像流言中说的那样嫌弃,倒是伸手将风沧澜揽住了,又对着殷子夜笑道:“阿默,你们怎么还是这样不对付。”
殷子夜哼了一声,拉过万言的手,转手摆摆手道:“今日够疲乏了,我可不爱看你们打情骂俏的戏码。”
他们一行人才总算住下。
章予本来是与万言一间房的,可是万言刚将行李放下,就被万辞叫去了。章予在屋子中自己摆弄了半天床帏,感到无聊了。
这时候房门被叩响了,章予一边在心中猜测来人,一边应着声跑过去开门。
打开门来,门外赫然是萧祚,他刚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章予看样式,似乎是马服。
在章予疑惑的目光中,萧祚咳了一声,目移向左侧门边的绿植,有些心虚道:“无尘不见了,我一个人无聊,你要不要共我去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