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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密林鸾驾惊尘世,前路迷雾隐霄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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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车马忽然急刹,车内一阵剧烈摇晃,众人本是昏昏欲睡,此刻尽数被晃醒。
章予和无尘挨着坐,一个急刹险些滑到无尘身上,被另一边的萧祚拽着衣领扶稳了。
章予通过车外的鬼气看到对面有一架马车挡住去路,殷子夜向对面马车的车夫拱手,“不知所谓何事,为什么要拦住我们去路。”
对面马夫不答,倒是马车中有声音传来,是一道清亮的女声:“之前你们与五水交手的时候,我遥遥便感觉有一道熟悉的气息,特意追踪而来。你们车内有我相熟之人,觉得应该来拜会,于是就来了。”
一阵风吹过,那马车帘子掀开一角,章予操控鬼气趁机钻进去,车内女子的面貌便一清二楚。
她头戴华贵金饰,衣着也是用料考究,皮肤白皙,虽然长着杏眼,面色和善,但是全不无辜,反倒是不怒自威,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此人非富即贵。
殷子夜道:“我只是护送的车夫,车内的人是什么身份我不太清楚,不知您说的是哪位。”
那女子先是捂嘴一笑,随后一挥手,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她已经从车内出来,稳稳站在地上:“你们可能不认识我,”她款款道,“本宫是大启长公主,不过在江湖之中没那么多规矩,你们愿意交我这个朋友的话就叫本宫的名字萧礼吧。”
马车之内,章予看见萧祚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双拳紧握,牙关也咬得很紧。她悄悄问他:“这是你姐姐?”
萧祚这才从很紧绷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微微点头。
章予接着问:“她找你干什么,她是你这边的还是皇帝那边的?”
萧祚不答,那长公主也不闲着,伸手就要掀开马车帘子。
殷子夜正要阻止,萧祚终于出声:“无妨。”
他掀开帘子,走下马车。
这时章予才感觉到他是做过皇帝的人,并不止是她在似水遇见的那个逍遥公子一般的店小二。
虽然此时身上可能没几个钱,但是他气度不凡,就像是浩荡巡游到了目的地的皇帝,从大轿上下来,还要有太监给垫个台阶。
长公主看到他下来,一副喜不自胜的表情,章予仔细看来,却不像假装。
“小七,好久没见,”长公主迎上来,一把牵过萧祚的手,拉着他前后上下地看过一番,“这么多年你也没个消息,姐姐都要吓死了。”
萧祚没有出声,大概在揣摩长公主的用意,因而依旧是面无表情。
车内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都屏气凝神,耳朵贴在马车上听动静。
长公主也许看出萧祚的犹疑来,做出伤心的表情。
这长公主看起来端庄贤淑,却好像喜怒皆形于色:“小七,别人你信不过,还信不过姐姐吗?我们一个娘胎里出来,自小一起长大,姐姐是全力拥护你的。”说到这,长公主看看四周,才压低音量说,“全力拥护你做皇帝的,你若是不想暴露身份,姐姐绝对不会说出去。”
萧祚仍然没有说话,但是面色是松动一些了。不知道是长公主太了解萧祚还是什么原因,萧祚脸上的变化几乎微不可查,长公主却已是喜上眉梢:“小七,就知道你信得过姐姐。”
如此自喜过,她好像才想起来周围还有他们一圈人,又拉着萧祚做娇嗔态:“我们小七交了这么多好朋友,也不给姐姐介绍介绍。”
章予看着二人周旋,心中想着:若是萧祚果真信得过这位长公主,那我自然也会把长公主当做朋友,至于后面出什么问题了,那就佛挡杀佛就是了。
这样想着,章予理了理衣裳,正准备笑脸相迎,却听见萧祚说:“不太方便介绍,日后姐姐会认识的。”
这套话术感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在用了。不过那个时候感觉他潇洒不羁,现在虽然面上不显,但是神经依旧紧绷。好像任何和皇家相关的事情,萧祚都会生出很多谨慎来。
这便是帝王吧,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想着全天下数不尽的事情。
章予看着他的神色,很想跳下车去,将他的嘴角扯起来。
长公主听到这话,立刻流露出失望来,不过她像是不忍责怪萧祚一样,只是摇一摇萧祚的手,“小七对姐姐也有秘密了,果然是长大了,小时候有什么都和姐姐说的。”
章予翻着眼珠想了又想,隐隐觉得能够想到小时候的萧祚在皇宫里的样子,不觉笑出声来。车内几人无声看她,“我只是在想象小时候的萧祚,”她解释道。几人听说,也想了起来。萧祚这下在他们这里会是什么形象啊,她正想着,长公主的声音传过来:“你们也想知道小七小时候的故事呀。小七小时候特别调皮,自己有寝宫不住天天在皇宫里跑来跑去,就算是看见不知道住着谁的宫殿,也直接推门就进去...”
“萧礼,”萧祚突然出声打断,“姐姐,小时候的事情就别讲了。”或许是觉得直呼长公主名字太严肃,萧祚声音软下来。
长公主也没生气,依旧是弟弟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嘴上答应着:“好好好,我们小七不想说就不说。”
见气氛焦灼,殷子夜又当起大家长:“长公主,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若是愿意,就和我们同行吧。”
本以为长公主会欣然应允,谁知长公主松开萧祚的手,笑道:“是啊,时候不早了,我一时光顾着小七耽误了你们行程,实在对不住。虽然也很想和小七同行,不过还有人在等我,我们就在霄安见好了。”
长公主如此说了,殷子夜摆手道无妨。章予悄悄看殷子夜神色,总觉得她听说长公主不同行,此时肯定很开心。
长公主又拥住萧祚,说了些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又说到了霄安务必要找她才是,她自会派人去订最好的房间。章予看她神色,像是不能容许萧祚受一点委屈似的。
章予便摸不到头脑了,如此疼爱弟弟的姐姐,又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萧祚的音讯。不过她转念一想,当朝皇帝都找不到萧祚的踪迹,长公主探不得消息也是正常,自己大抵是运气好,一遇一个准罢了。
长公主说完这好长一段叮嘱,又提着长裙摆款款走上马车去了。放下帘子来,她又是那位端庄雍容的长公主。
一阵尘土,他们分道扬镳。
自从见到长公主之后,萧祚明显话变少了,一路上也不与众人谈笑了。章予时不时用余光悄悄看他,把一肚子的疑问憋回去。
比如说,长公主可以信任吗?她又是怎么知道萧祚在这里的?这么多年萧祚和长公主见过吗?
章予和萧祚不说话倒也罢了,无尘也始终沉默。万言又不能说话,小女孩紧紧抱着自己的枪,一觉接着一觉睡。
就在这样的沉默之中,殷子夜悄悄敲了敲马车窗:“各位,到站了。”
到了?章予第一个掀开马车帘子,迫不及待地冲下车去。
有车夫正牵着马车要停进栅栏里,周围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马车。再远望一些,是一条条街市,远比子夜山下的街市要规整得多,小摊也少一些,但是各店家门前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男男女女,嬉笑怒骂,往来如织。
车上的人也都下车了,章予和萧祚并肩站着。
他们神色都算是平静,可是眼睛是藏不住事的。
章予看这霄安城是从来没来过所以好奇,而萧祚看这霄安城,则是千般思绪在其中。
终于他扬唇一笑,章予听到他好像感叹了一句:“这就是现在的霄安城啊。”
他放松下来,章予也就敢问了,不过万千问题,她还是只挑了最不打紧的一个:“你有多久没回来了?”
“四年,”萧祚脱口而出,“四年七月又一旬。”
看着目瞪口呆的章予,他转头笑着问:“你是不是很惊讶。”章予狠狠点头,看到另一边的无尘也是很震惊的表情。
萧祚又不看章予了,他的目光看向很远的地方,好像要穿越这诸多街市游人,看到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去。皇宫建在霄安城地势高的地方,隐隐能看见某几座宫殿的顶尖。
“我每一天都在记,”萧祚的声音很平静,“从我被赶下皇位,关在那个曾经关住我师父的宫殿里那一刻,我就在记了。那些狗仗人势的太监,曾经怜我疼我,见到我也叫一声七皇子,如今把殿门一关,待我就像对一条狗。可惜,年乌衣和诸葛歌千算万算,忘了这座宫殿我来了上百次,也跟着师父逃了数十次,闭着眼睛我都能找到从这里逃出皇宫的路。”
“我以为……”章予一时组织不好语言,“我好像把被夺去皇位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你和年乌衣很熟悉吗”无尘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从萧祚信息量那么大的话中找出年乌衣这个名字,也只有无尘能做到了。
萧祚却不计较到底问的是什么问题,只是回答“不算熟悉,我当皇帝也不过一年,我能与谁相熟呢。”
我正也要问点什么,忽然看到有两个侠客装扮的小孩朝这边跑过来。定睛看去,又有一辆马车到来,车旁站着一位手持长棍的彪形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