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的声音》汀旋

41、哄乖

　　听见江汀羽这么喊，林楚枫又在他腰上轻抚了下，说：“乖，该去睡觉了。”

　　林楚枫把他抱到床上放下去，江汀羽低头看见他左肩上的纱布微微泛黄，伸手去戳了两下。

　　“不疼了吗？”江汀羽问。

　　“不疼了。”林楚枫说。

　　他今早就想着换的纱布到现在还没换去，他让江汀羽先睡，自己去拿点纱布和药回来。

　　“我帮你换吧……”江汀羽蹦到他旁边来。

　　林楚枫微微笑笑：“好。”

　　他把自己左边的衣服一点点掀开，露出左肩上那片散发着药味的纱布，试着活动了下，除了有些刺痛之外没什么感觉，估计再过四五天就好了。

　　江汀羽把纱布一层层拆下来，那个圆圆的小洞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凑近一看已经结痂了，周围还可以看到很多细细小小干透的血迹。

　　江汀羽用棉签沾了点酒精轻轻在上面涂，酒精凉凉的，林楚枫感到肩膀上痒痒的。

　　弄好之后已经很晚了，林楚枫现在每晚都是等江汀羽睡着之后才安心闭眼睛的，他怕江汀羽睡着之前自己就先睡过去了，他怕江汀羽难受的时候不会叫醒自己。

　　第二天太阳出头的时候，白小白在床尾用爪子挠挠落下来的被子。

　　江汀羽的手机在床头充电，大清早的手机就在那震动，林楚枫眨了两下双眼，把手机摸过来。

　　备注是杨叔叔，一看就知道是杨论打来的电话。

　　林楚枫替江汀羽接了这个电话。

　　“喂？”

　　“啊，小羽啊，我和你妈要回绪唐了，你在家里吗？”

　　“汀汀在我这里。”林楚枫淡淡说道。

　　对面那头，杨论听见是林楚枫的声音，站在自动扶梯上愣了愣。

　　“哦，他睡醒了没？”

　　“没有。”

　　“那麻烦你等他醒来后告诉一下他，就说我们要回去了，过两天我们回去一起吃顿饭，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啊。”

　　林楚枫：“……知道了。”

　　林楚枫很少对一个人这么冷淡，除非是那个人对自己或者对自己看得很重要的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别看他脾气这么好，对谁都不错，却从来没把杨论和沈静雨他俩看顺眼过。

　　他叹了口气，给江汀羽把被子盖好，把门掩上，开始了一天的新生活。

　　杨论本来是想等沈静雨好些再回来的，可无奈沈静雨疯疯癫癫的硬是要回家，眼见着要大闹一场，杨论这才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们买好票坐车回家，一路上还好沈静雨比较安分，不然的话又得闹出笑话来。

　　杨论其实很喜欢沈静雨，但自从她开始疯之后不久，他才发现，原来他喜欢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她的艳丽。

　　现在的他，真的很想抛下沈静雨不管，可是两个人已经结了婚，自己如果要离婚就是父母口中的那类大龄剩男。

　　他能怎么办？剩下的大半辈子都要拖着沈静雨这么个疯婆子，他也无能为力了。

　　回到绪唐那天，绪唐镇下起了很重的霜降。

　　林楚枫告诉江汀羽杨论叫他回家吃个饭，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江汀羽不太想回去，但想起自己还遗忘在家里的东西，他决定跑一趟去把它们拿到这儿来。

　　这儿也可以说是他的家了，本来他就是一住在林楚枫旁边的领居，跟林楚枫好上之后才睡到了一个房间里。

　　林楚枫陪着他去，去到家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见人来开，江汀羽有点小烦，刚想打电话问问，杨论就发了条短信给他，说是在楼顶那个小花园上。

　　谁家好人吃个饭跑去楼顶啊？江汀羽这样想，牵着林楚枫的手，内心骂骂咧咧的上楼。

　　楼顶的护栏很高，不用害怕小孩子贪玩掉下去，旁边还有个装扮精致的小花园，那是房东养的，五颜六色看上去很养眼睛。

　　高处的风比低出大好多，两个人打开门的一瞬间就被大风给吹乱了头发。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绪唐镇这种小地方在这个时间点才吃饭的人家不在少数，楼顶上有灯，不用担心会变得太黑。

　　天气太冷，尽管穿着厚点的衣服，江汀羽还是忍不住朝着手心吹热乎气。

　　沈静雨在靠椅上靠着，双眼空洞无神，仿佛没有生命的娃娃一般。

　　杨论拿了几个碗上来，看见江汀羽他们，立刻换上了一副假惺惺的笑容：“来来来坐，凳子在桌子底下，自己拿啊。”

　　不得不说，房东是真的很有眼光，他把花园做成了一个可以遮阴的地方，旁边还有个白色的吊床和小桌子，在夏天的时候来这里避暑，想想就美滋滋。

　　桌上的饭菜都是杨论一个人包的，沈静雨现在这个状态已经不能让她下厨了。

　　林楚枫随便抽了个椅子往江汀羽旁边坐下，沈静雨在江汀羽侧边，虽然她现在看上去没什么威胁性，但江汀羽还是往林楚枫那边靠了点，害怕下一秒沈静雨会干出什么大动作来。

　　杨论把筷子分开来，随手把桌上的尖刀往旁边放的一个篮筐里一扔，说道：“吃饭哈，想吃什么自己夹。”

　　江汀羽和林楚枫都吃过晚饭了，并不饿，但杨论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说不想吃又不太礼貌，于是就寻思着吃一点点。

　　沈静雨拿筷子的动作有些僵硬，扒拉着大白米饭和杨论夹到她碗里的小菜往嘴里送。

　　“什么时候开学？”杨论丝毫不见外，朝林楚枫一扬下巴。

　　林楚枫：“……三月开头。”

　　“那还有好些天呢，”杨论轻轻笑笑：“过年打算怎么过？”

　　林楚枫：“我没想过。”

　　杨论在医院的时候是想过过年要怎么过的，现在问他们纯属是因为不想让气氛太尬。

　　江汀羽戳戳林楚枫的手臂，用筷子指向离自己有点远的那盘清炒豆芽，小声道：“楚枫……我想吃……那个……”

　　林楚枫给他夹了一筷子：“吃吧。”

　　江汀羽咧嘴笑笑：“谢谢。”

　　这几天，不止林楚枫有错觉，连江汀羽自己都觉得自己快好了，天天上去粘着林楚枫，去哪都要问一下，就像个跟屁虫一样，也爱笑爱搞怪了许多。

　　恍惚间，林楚枫感觉以前那个天天对着他笑的人就站在他眼前，在大学里的一切，像是没发生过一样，迷失在了时光的河。

　　从家到这再到吃完饭准备回去也就两个小时不到，江汀羽冷的忍不住，林楚枫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穿上，说：“走吧，回家了。”

　　林楚枫的衣服比他的衣服大，肩线下塌很多，衣尾直逼他的膝窝，双手缩在袖子里，垂下来也露不出半点。

　　“嗯嗯。”江汀羽去牵林楚枫的手。

　　“杨叔叔，我们先走了。”林楚枫回头说。

　　“好，有空再来哈，我做好饭……”

　　“诶！”

　　杨论朝沈静雨大吼道：“你要干嘛？！”

　　几乎是在一瞬间，沈静雨突然抄起那把被杨论随手扔在篮筐里的尖刀，表情张牙舞爪，毫不犹豫地向江汀羽刺去。

　　杨论失声大喊：“站住！”

　　林楚枫在踏入门口前一秒回头看，霎时间瞳孔猛缩，想也没想，一把将江汀羽用力甩到自己身后——

　　“噗”的一声，尖刀刺穿心脏，穿出身体，林楚枫的身体在几秒间麻痹到刺痛。

　　鲜血滴落到地板上，黑暗里不知道有多红。

　　说句实话，是真的疼。

　　那刻所有人都呆住了，江汀羽眼睛瞪大，直愣愣地盯着眼前那穿透林楚枫身体的刀尖，恐慌感瞬间席卷而来。

　　刀子被沈静雨重重抽出去，只听见林楚枫咳嗽了几声，一股猩红的血直接从他的嘴角淌出来，他站不太稳，往后踉跄几步，被江汀羽用双手用力接住。

　　倒下去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江汀羽和他一起坠在地上，那刻江汀羽像疯了一样，断断续续说道：“楚枫……等我……等我……我手机呢？我手机哪去了……在这……我找到了，找到了，打120……楚枫你不要睡……不要睡……”

　　沈静雨跑出去了，杨论连忙去追赶，整个楼顶上在短短几分钟只剩下两个人。

　　江汀羽打完120崩溃地去摇林楚枫的身子，边哭边说让他别睡。

　　林楚枫心口处那道口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来，在救护车来之前江汀羽只能让他别睡，其他做什么都是微乎其微。

　　疼，林楚枫只觉得浑身都疼，呼吸在时间的消散里变得越发困难，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不行，他迷迷糊糊地想，江汀羽会哭，他得哄哄。

　　哄乖了再走。

　　秉承着这个想法，他缓缓把手伸向江汀羽的脸，把江汀羽的眼泪擦干净。

　　“别……别哭……”林楚枫说。

　　可江汀羽不买账，擦去泪水的眼睛又一次模糊起来，他崩溃喊着：“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不哭……”

　　“别睡过去，楚枫……我求求你了……你别睡好不好……”

　　别睡吗……

　　我好像……真的困了……

　　可是……我还没教会江汀羽怎么做饭，还没把戒指送给他呢……

　　好怕他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我不在了，他又要天天哭了……

　　“咳……”

　　林楚枫又咳出一摊鲜血，看见江汀羽哭的崩溃，林楚枫用尽仅剩的力气，凑上去他的嘴唇落下一个带有血腥味的吻。

　　“乖乖……别哭”

　　“照顾好自己，不许不开心……”

　　“汀汀，要开心……”

　　“你要往前走……”

　　短短几句话，却听得江汀羽心头一颤。

　　他在说什么？他这是在和我告别吗？

　　江汀羽很害怕，低头那瞬间，他见林楚枫闭上眼睛，身体慢慢压在了他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