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榉玖

2、上京贵女典范

　　“欸，你看见没，那为首身着粉色绫罗窄袖褙子的女子。”白衣男子抬手，朝着一群正在赏花女子的方向指了指“蕙质兰心，眉如远黛，眸似秋水，在这繁华上京，六艺皆通，仪态万千的可只这一人。”

　　顺着男人手指方向眺望的，可不单单只那位与他一同前来、站在他身旁的人。
　　一身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途径两人身后，闻言，也随着不经意一瞥。
　　“是她。”男人忽地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喃喃低声说道。

　　“今日竟然有幸能一睹佳人芳容，来此一趟也算是值得了。”白衣男子心中暗自庆幸。
　　“上京独此一人？你说的莫不是那堪称贵女典范的宋瑶卿。”白衣男子身旁那人猛地惊喜道：“往日只得听闻她那冠绝上京之名，却始终如雾里看花，不甚真切，今日一见，果真非凡。”
　　“可不就是她，除了她，还有谁能够站在这一群贵女之首啊。”

　　白衣男子话音刚落，似有一阵风起，两人顿觉这周边气温骤降，身子莫名的战栗，手连带着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仿佛有些刺骨的森寒从身后袭来。
　　“你有没有觉得忽然有些冷？”白衣男子转头询问身边的男人，就连声音也带上了些颤意。
　　“你也这么觉得？”

　　起初男人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成想，这身旁的白衣男子竟有着和他相同的感觉。
　　尽管正值白日，两人心中仍是惊慌不已，只能屏息敛声，小心翼翼地朝后探头望去。
　　等他们回头之际，身后除了那空无一人的游廊，再无其他。

　　“想来是起风了。”
　　“定是如此。”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强颜挤出几声笑后，不约而同地回过身来，迅速逃离了此处，便是再美的景色也不能让他们二人驻留。
　　恰巧两人才刚刚离去，这急需人庇护的宰相公子便寻到了此处。

　　远远望去，只见裴怀安冷着脸，周身似有凛冽寒意弥散开来，使得周边气温骤降。纵使两人相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时景序也不禁生起一阵寒栗。
　　这般冷肃的神情，在裴怀安脸上倒是罕见。
　　将近寻了一圈也未曾找到的人，竟是让他时景序在这花园里看到了。
　　可他也仅仅只是愣了一秒，回过神来后，没管裴怀安走的飞快，便连忙朝他追去，手高高举起，使劲朝裴怀安的方向挥着，嘴上还不忘喊着:“怀安兄……怀安兄！”

　　紧跟在裴怀安身后的林也，林起将时景序的呼喊听的清清楚楚，没道理只一步之差的裴怀安听不见。
　　片刻前，自家少主公竟停下脚步，只为听旁人聊起闲言，这一幕已经足以让两人惊讶，更何况现下裴怀安脸上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神情更是一丝都不加遮掩。
　　两人只敢偷偷瞥了眼身前仍健步如飞的男人，而后下意识转过头来。
　　两道目光瞬间交汇在一起，彼此都从中窥见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啊呼啊呼……”时景序喘着粗气，紧赶慢赶地，终于是追上了裴怀安。
　　他一只胳膊搭在裴怀安肩上，脸色微微泛红，说起话来，气都有些不匀，“怀安兄……怎得走的如此之快？我这差点儿都追不上你了。”

　　“抱歉。”裴怀安迅速调整好情绪，周身凌冽的气息瞬间收敛，转头嘴角带笑，又恢复了往常那温润如玉的模样。
　　“不知景序兄如此着急地找我是有何事呢？”裴怀安脸不红心不跳的，嘴角微勾，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语气如往日一般柔和，接着问道。

　　话头已经给出了，时景序没理由再去纠结裴怀安先前的异常，他顺着裴景序的话就往下接，顺带倒了好长一番苦水。

　　上京几乎人人皆知刑部尚书家的嫡女宋瑶卿是上京贵女典范，而那宰相家的公子则是个从小到大都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
　　这宰相公子不仅不关心家国社稷之事，更是日日穿梭于各个酒楼之间。
　　不明就里之辈，皆以为他就是个沉醉于声色犬马的纨绔弟子，就连他那宰相亲爹亦是这么认为。
　　每每没等到时景序开口解释，那鞭子就落下了。

　　这次亦是如此。
　　不知是何人将时景序与那花月楼管事来往甚密一事告知了时相，若是裴怀安不在，时景序怕是又要多挨几鞭子。

　　“怀安兄，你可是一定要救救我呀！我可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怕是只有你在，我爹才不会对我下那么恨的手。”
　　时景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时相这次有多狠心，根本一句话都不想听他解释，连人都不曾出现，直接是让下人来绑他去受罚的。
　　现下找到了裴怀安，时景序更是直接将人当作了救命稻草，恨不得赖在他身上。
　　时景序刚刚忘乎所以想一个熊抱抱住裴怀安时，胸前感受到一股阻力。
　　时景序低了低头，目光落在裴怀安隔在两人间的手肘上：“裴兄，你这是嫌弃我了吗？连你也开始嫌弃我了。”说着，时景序哭的更狠了。

　　裴怀安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很快又舒展开来。
　　“依你所言，此番是出了何事？”裴怀安回避了时景序顺嘴的哭诉，反问道。

　　“谈到这个我就来气，你说那花月楼老板怎么就不肯见我一面，我就只是想结交这个朋友罢了，我亲自去拜访了这么多次，一次面都没见上也就罢了，还被人污蔑说我是去寻花问柳的，怀安兄，我可真是冤枉啊！”
　　时景序是不是冤枉的，其他人不知道，但裴怀安心里和明镜似的。
　　他眸底倏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光，笑了笑，语气轻松、漫不经心地回道：“今日你就跟着我好了。”

　　“怀安兄，我就知道，你是相信我的！”
　　时景序就这样，真真切切地跟在裴怀安身边，一步不离地跟了一天。

　　*

　　“卿卿妹妹，快来快来！”时薇向宋瑶卿招了招手，随即，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帮我看看，这一身看上去如何？”
　　随着时薇身形转动，骑装腰间的蹀躞带随动作金环轻颤，外层的墨绿色短褂被风掀起一角，似是青鸟展翅，露出里层月白绫子上的精致绣纹。针脚细密处，竟似流光浮动。

　　只此一眼，宋瑶卿就被时薇这件新骑装惊艳到了，她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自然是极好的，薇薇阿姊这骑装是谁家的？这剪裁之精妙，工艺之独特我倒是还未曾见过，可是上京新出现的？”
　　宋瑶卿满脸的求知若渴，竟有些不像对那些新奇玩意儿感兴趣的贵女，反倒像是一个发现商机的商人。

　　“就知道你会问，”时薇食指指腹轻轻点了点宋瑶卿额头，无奈的笑了笑，转头吩咐侍女将另一件红色骑装拿了过来。
　　“这是在城西新开的一家成衣铺定做的，好像叫什么霓裳阁。”时薇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骑装，将其展开，对着宋瑶卿比量了一番。
　　“快去试试喜不喜欢。”时薇没给宋瑶卿反应的时间，将衣服塞给她后，推了人一把，便迅速坐下，还顺带朝宋瑶卿挑了挑眉，示意她赶紧的。

　　宋瑶卿本想多问几句，看时薇这着急期待的模样，也只好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去换上手上这件骑装。

　　“我就知道，这件穿在你身上一定再适合不过了。”
　　宋瑶卿一出现，时薇便坐不住了，忙的上前，一脸惊喜的看着自己给宋瑶卿挑的这件骑装。
　　两人互相夸赞了一番，便匆匆往马场赶去。

　　“时薇小姐眼光真好，这红色真的很衬小姐你呢。”
　　因着时薇要先一步去招待宾客，此刻这园廊里便只有宋瑶卿和她身边的侍女兰芷。
　　“小姐本就生的一副极好的肌肤容颜，肌肤细腻似雪，这鲜艳似火的红色越发衬得小姐明艳照人呢。”
　　原先在屋子里兰芷就被自家小姐那明艳无双的美狠狠击中了心魄，此时在这儿晴光照耀下，更显得耀眼夺目。
　　兰芷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家小姐身上，眼眸中萃满了星光，满是不加掩饰的欢喜。

　　“那是自然！”宋瑶卿有些骄傲的微微扬了扬头，心情颇好的勾着唇角。“你家小姐我可是上京城里的风尚标杆。”
　　“不过，”宋瑶卿顿了顿，眼眸陡然一亮，脑中瞬间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我们下次定要亲自去这新开的霓裳阁看看。”
　　“嗯！”兰芷应和着点了点头。

　　*

　　不远处阁楼上。

　　“我说时薇怎么给自己做了个红色的骑装，一点儿也不适合她，感情是给宋家妹妹的。”
　　窗边的时景序嘴角带笑，缓缓转动手中的茶杯，放近鼻前轻轻嗅闻茶香，漫不经心的感慨了一句。

　　闻言，坐在时景序对面的裴怀安垂眸，似是不经意般，顺着他的视线向下望去。
　　如果说周边的颜色看起来是那样寡淡，那一定是因为这一抹红色过于灼目，以至于周遭斑斓的景致都失了鲜活的色彩。

　　“瑶卿妹妹。”时景序朝着阁楼下的红色身影喊道。

　　宋瑶卿循着声音望去，目光落在裴怀安身上，恰巧对上了裴怀安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两道目光甫一交汇，其中一人便迅速撇过头，收回了眼神，躲开了那对视。

　　“是他。”宋瑶卿心中默念。
　　只是微微愣神一秒，宋瑶卿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回道：“景序哥。”

　　“瑶卿妹妹这是要去马场？”时景序说着，也有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两人简单交谈几句，宋瑶卿害怕时薇等着急，便匆匆结束话题，先行离开了。

　　“怀安兄，怀安兄……”
　　见裴怀安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景序说着，伸出手来在裴怀安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裴怀安面色如常的抬眼望向对面的时景序。

　　“没事，没事，等会儿我们也去马场凑个热闹吧。”时景序说完，也不给裴怀安多加思索的时间，忙的接着说，“那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