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夜炙灯》宫游

34、独叶草1

　　再次准备今日出门寻找灵植的林茉儿，先一早去了三家胭脂铺子和三家灵植药铺查看。虎妖花花和鹿妖壁钱已经能对来铺子的客人应付自如，原本花花还不敢在人前抛头露面，如今许是因为自己有了这三家铺子，人便有了底气，再不会过多在意旁人看自己的眼光，她也收获了许多特意为她的活计前来的常客。
　　三家灵植药铺经营的也不错，冲着这三家皆是妖王府内招募的灵植医师开的灵植药铺，来抓药买药的人每日都络绎不绝，南亭介和边青、昆雪仑也各自收了学徒。
　　尤其是南亭介这边，因他心思缜密，教授与人又极为耐心，几乎每日都有人登门，林茉儿打算过两日就去找狐妖王，将南亭介的铺子扩大，把紧挨着的这间灵植药铺旁的两间铺子也一起盘下来。

　　“夫人你看这些记录，夜交藤、威灵仙及葫芦藓，这三种灵植的药效已初见成效，只是因各人体质不同，略有高低，若是能将所有紫桐医师书中记载的灵植找齐，便可针对不同体质脾性的人更为精确地对症下药，到时候灵植的药效必定立竿见影！”南亭介自信地将他这阵子的研究记录成果，一一讲述给林茉儿听。
　　“是了，我今日正要出门去寻灵植。”林茉儿看着那些记录，十分满意地在纸页上夸赞道，“南先生所考虑之事正与我不谋而合，只是我还在挑选合适的时机。”
　　“不过……买药之人毕竟有限，涂抹胭脂水粉的也都是女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茉儿知道仅仅只是开几间脂粉铺子和药铺，自然缓解不了整个妖界众人被瘴气毒害的影响，也消除不了这瘴气，还必须从根上解决。

　　“在下还有一事……”南庭介神色犹豫。
　　林茉儿投给南庭介一个鼓励的眼神，抬手示意对方可知无不言，大胆说出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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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茉儿出了南亭介的铺子穿进一条窄巷，打算抄近路回府去拿行装，悠悠地琴声自身侧的一堵高墙内传出，她不由停下脚步。
　　她怎么就忘了，过去她在自己的那间小小的花艺店里时，每日都是边听着古风的轻音乐边摆弄着那些花儿草儿。
　　林茉儿不由抬头望天，此刻妖界已然入了冬，眼前的阳光被瘴气所遮挡，四周都灰蒙蒙的一片。

　　她本是最爱这冬日里的暖阳，阳光透过她店里的落地窗户洒进她的小小世界，包裹的她全身暖融融，也驱散了心头那一处晒不见阳光的地方，她好似一个不曾有过那些黑暗过去的人，一出生就生活在阳光之下。

　　若是能尽快找回这暖阳该多好？
　　耳边的琴声猛然间轻快起来，像是一束暖阳跳到了她的心头上。

　　一曲终了，仍是意犹未尽，她心道，不知这弹琴的人会不会再弹奏一曲?
　　于是便依着墙，也不愿急着赶路。

　　忽地，一旁的门扉被人推开，走出来一名女子，纤细的腰肢扭动着，不由让林茉儿想起陌夜那日变作的蛇妖。
　　“还想着能多听一曲呢！”
　　她转身对着门内的人埋怨道，随即恭敬地让到一旁。

　　先是玄色的披风一角探了出来，跟着妖王陌夜跨出了门栏。
　　“等下一回，本王来你这儿取琴的时候。”
　　他刚要抬步，猛然间停住，再一回转，就见林茉儿站在那墙边，正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这女人，夜交藤烛龙鞭捆上她，都能眉毛不动一下。
　　今日不过是听到他弹了那么一曲，就露出这般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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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无人的巷子里，只是她的手被前方的男人霸道地牵着。
　　“那个天界来得公主呢？怎么今日没跟着你？”他转头去看她，等她的回答。
　　“今日出门早，公主没这么早起身。”她抬头迎上他的眸子，轻轻启唇道。

　　“为何会站在那里？”他转回头，继续牵着她往前走，眸子里含了一抹笑意。
　　她抬头就能看见他菱角分明的侧脸，冷硬的。
　　这回换她等着他，等他将头再转回来。

　　男人把步子停下，微侧过头，就能看见她薄而润红的唇。
　　虽然依旧单薄，但看着要比过去丰盈得多，应该是他时不时为所欲为的结果。
　　她避开他忽而变得灼热的眸光，轻轻启唇：“那条巷子回去近，正好路过。”又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地回，“琴音好听，就站在那里多听了一会儿。”

　　他继续带着她往前走，已经偏离了回府的路，想起临走前南庭介的劝解：“夫人，不如还是不要与王一同去寻灵植，每次不是夫人您不省人事归来，就是……”
　　就是空手而归，她在心内把话接上。
　　男人同她在一起，常常带着她忘了正事，就好比此刻。

　　她原是要回去拿行装出门寻灵植，结果无意中听到他弹揍的琴音，被其吸引，现下又被他牵着不放。

　　这么一思，蓦然停下步子，前方的男人也跟着停步，转头疑惑地问：“怎么？”
　　“今日本要出门去寻灵植……你不用去军营吗？”她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赶他走，深吸了一口气，等着他怒气发作。
　　“本王起得比你更早，天还没亮就起身了，你还赖在那床榻上时，本王已经出门！”他走近一步，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怎么？陪本王一会儿，晚上一日便不行了吗？”

　　她侧过头，遮住自己下半张脸。
　　见她如此，陌夜只嘴角含了一丝笑意，转身终于带着她往回府的路上走，只是将她往前拉了几步，与他并肩而行。
　　“那间琴坊里住着妖界最好的斫琴师，本王许久未曾弹过琴，今日才想起本王尚有一把琴还在这琴坊里未曾取回。”他初登妖王之位时，许是心头的一个心结已然了结，一时兴起跟着一位琴师学了一段时日，只是后来瘴气肆虐妖界各处，他体内的灵力也越发难以控制，便把这喜好搁置一旁，这几日方才又想起来。

　　“原来……他也是如此……”林茉儿在心里念念自语，“忘了自己曾经的习惯……喜好……”
　　“你又在心里想着本王了？”手掌的力道紧了一紧，陌夜的脸上带着一抹戏虐，“本王就在你身旁，不必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松开她的手，大大方方地双手一展，像是等着她来把他怎么样。

　　她垂了垂眸子，又抬起，不打算客气：“等那琴制好之后，你每日都为我弹几曲。”
　　“还要几曲，一曲还不够！”陌夜哈哈地大笑起来，正欲又要去捉她，她却往后退了大大一步。
　　“你去做你的事，我去忙我的事。”她收了脸上表情，一本正经道。

　　男人似乎也知道了如何拿捏住她的软肋，依旧往前步步逼近，把她抵到了退无可退之处，等着她面上微微泛起怒意。
　　他乍然伸手一把拽过她，转身便走：“本王也要回府！一起！”
　　那笑声一直回荡在他们二人身后的窄巷子里，悠悠荡荡地似那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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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花独叶，一枝草。”
　　林茉儿带着葫芦藓，嘴里一边无声地默念着紫桐书中关于独叶草的描述，一边拽着夜交藤的茎蔓下到一处山谷的谷底。
　　谷底乱石遍布，寸草不生，像是毫无任何生命的迹象。

　　但是即便是再艰难的地方，也阻挡不住草木的生长。

　　她的世界里有长在珠穆拉玛峰上的须弥扇叶芥，即便是零下二十度也能发芽。
　　还有长在海底最深处的藻类，即便四周暗无天光，也能恣意生长。
　　既然葫芦藓将她带到了这里，就一定能够找到它！

　　林茉儿细细梭巡着谷底的每一处角落，这里是妖界东边的鬼谷之森，鬼族所在之地，陌夜知道她要来这里寻找灵植，却并未多说什么，早早地便出门而去。
　　但如今她知道，但凡她遇上什么危险，他必定会立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因为他的真身树上流淌着她的血，而她的身上也有他的真身烙印，同时他们的各自体内共同孕育着一株同根共生的并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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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生必死,死必归士,此之谓鬼。”
　　然，妖界的鬼，非已归土之人，而是那些本欲登仙不得，又入魔不能。
　　只得以“鬼”来自居，妖魔皆鄙弃之。

　　装扮成阎王殿的妖界鬼府，鬼气森森，鬼王昆布看着出现在他鬼镜中的林茉儿，阴郁的眸子里染着嗜血的颜色：“胆子真是不小，怪不得那小子会为这么个女人着迷，竟然还敢踏足这里！”
　　小鬼俯首在昆布身旁，殷勤献媚道：“大王打算如何处置这废仙？”
　　“来了一条愿做饵的鱼，自然要善加利用。”昆布双眼眯成一条缝，那是他正在算计这什么的征兆，“如今既然有了弱点，自然要好对付了！”

　　“可那魔族……”小鬼依旧是献媚之态，只是脸上多了些犹豫和胆怯。
　　“哼！那魔王一向自视甚高，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如今也不过如一只蝼蚁，被那小子捏死在了手里！”昆布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一向能忍，否则也不会在这妖界妖不妖，魔不魔的，自立一个鬼王！如今也不是妖界四大族中的一族嘛！”
　　“大王说得是！说得是！”小鬼点头如捣蒜，笑得越发殷勤，“那大王是要……”

　　“我们妖王的夫人，自然是要好生招待！”昆布阴恻恻地一笑，四周如幽冥殿中的鬼火猛地往上窜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