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九夕归远

25、镜妖篇

　　小狸在温家安顿了下来，温夫人执意让小春、小月到她院中照顾。

　　小狸从未有过同龄的玩伴，小春小月性子活泼，被指派来照顾小狸之后，两人每日并无太多事情可做，便带着小狸一起玩耍，今日去市集吃些点心小吃，明日去店铺买些时兴花样，温夫人专门给了银子，担心小狸不肯花费，便交到了小春手中，让她们带小狸添置各种日用。

　　镇子不算大，有时走在街上，大家认出小狸是温家的客人，这位大伯塞颗糖，那位大娘给朵花，捏面人的爷爷手指翻飞捏出一只灵巧的鸟，面摊上忙碌的姐姐又把一张刚出炉的甜饼塞给了她，大家都笑呵呵地看着小狸。

　　那么多的关心和善意，让小狸简直有些无所适从。

　　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反倒是每日和长风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一些。

　　刚落脚温家时，长风就带着小狸做过试验，结果发现变成人的小狸好像也不再受术法的束缚，即使离开了长风的身边，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噬和异样。

　　长风在温夫人为他安置的房间里将自己平生所学仔仔细细回忆研究了一个遍，结果发现自己还是学艺不精，除了给自己熬出了几条皱纹之外，对于如今发生在小狸身上的事情没有任何发现和收获。

　　他想了又想，还是去求见了温夫人。

　　“辞行？”温夫人正在缝制一件袍子，听管家说，温先生来了家书，应是用不了几日便会回来。

　　长风点点头：“我遇到了一件无法解释的难题，需要回一趟师门。”

　　温夫人满脸关切：“难题？可需要我的帮忙？”

　　长风面露难色，总不能说小狸是只鬼吧：“这个……夫人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温夫人沉吟片刻：“长风是修道之人，所遇之事想来也不是我等凡俗之人可以解决的，只是……不知长风师门所在何处？路途可遥远？”

　　“无名之山，自我下山已一年有余，方至此镇，不过一路之上兼在各处除妖历练，回去时当更快一些。”

　　温夫人点点头，转头对身旁的侍女吩咐了一声，拿了一只钱袋过来：“灵溪镇一向太平，长风在此应是没有赚到什么钱财，我温家虽不是富贵公侯之家，但我夫常年做一些小生意，家中也是有些家底，你此回师门路途遥遥，离不了钱物傍身，这些银子你便收着做盘缠吧。”

　　长风连连摆手，推辞的话还未出口，温夫人便笑着将钱袋塞入到他手中：“你若心中不安，等下次下山时，可再到灵溪镇来拿钱还我，到时我夫也应已归家，长风可一定要好好再住些时日。”

　　长风有些羞赧，自己在温家白吃白住了这许多时日，若还要再白拿这些钱财，那真的是太不应该了，可一时却又想不出温夫人的话该么反驳。

　　正在想着如何继续推拒时，温夫人却轻叹了口气，仿佛犹豫了片刻，才接着开口。

　　“不过……长风是要带小狸一起走吗？”

　　长风愣了一下，不知道温夫人怎么突然有此一问，只好先点了点头。

　　温夫人示意长风和她走到后窗前，轻轻推开了窗子，窗外是一片小花园，蜂蝶飞舞间，一架秋千正在空中飞荡，小狸有些紧张地抓着两侧的绳子，一身鹅黄色的衣裙随风轻轻飞舞，脸上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很是灿烂。

　　长风怔了怔，这才后知后觉，小狸好像很少有如此开心的时候，她总是习惯安安静静的，连笑容都显得过于平静了。

　　“这些时日，我也了解了一些小狸的身世，”温夫人望着窗外，神情带着怜惜，“小小年纪便失了忆，连自己家在何处都不知晓，一个人不知吃了多少苦，遇到了好心的‘姐姐’，却又无奈和对方分开，无依无靠无着无落，幸而在危难之际遇到了长风，一路之上得你关怀照料，只是……小狸毕竟是一个刚到出阁年纪的小姑娘，长风心怀众生，四处游历，你二人一路同行，双方都有诸多不便……”

　　温夫人顿了顿，看了眼长风的神色继续说道：“这些时日，我看小狸实在疼惜又欢喜，有心想把她收为自家女儿，往后绝不再叫她流离受苦，我知你们这些时日的相伴彼此之间情谊匪浅，你也一直如看护幼妹一般呵护小狸，所以想着先同你做个保证，让你放心将小狸留在温家。”

　　听着温夫人的话，长风不知为何，脑海中有一瞬却突然想到了初次见到小狸的时候，隔着深深的河水，抬头望上来时，那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我和我的夫君，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只是奈何成婚几年来都未有子嗣，直到前些时日……”温夫人的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温柔的笑了一下，“只是长风放心，等将来我腹中孩子出世，小狸也都会是他的姐姐，我们必会像待亲女那般对她好生教养，这几日，我也已经在给小狸物色先生，虽不用考取功名，但若能读书识字，她这一生便能更加开阔顺遂。”

　　“不知长风，意下如何？”

　　长风回过了神，若小狸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见过那样的笑，他也会觉得小狸留在温家比较好，可是……

　　他郑重朝着温夫人行了个礼：“我们所遇难题事涉小狸，所以，我需要带她一起回去。”

　　长风想，等找个合适的时间问问小狸，若是她也喜欢温家，若是可以真的确认她变成了一个“人”，那么，自己便再将她送回来，让她此后都可以一直过上如此开心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