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雀》心与尺

6、剑兰叶

　　拿着配齐草药的纸袋回到房间，房间里似乎没有人在，一切都像刚出去时那样，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一丝声响。颜诛站在门口，仔细地审视了一遍房间，然后才抬起脚迈向书桌，将纸袋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浴室里的明霏辞在门无声开合的时候就察觉有人进来了，他百无聊赖地放下手中玩弄的玫瑰花瓣，舒展身体仰靠在浴缸上，屏住呼吸细听门外的声响。直到颜诛的脚步声响起，他才完全放松下来，是那个“讨人厌”的执事回来了。男孩又低下头，捞起一把玫瑰，手指细细搓弄，脸上扬起意味不明的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个大胆的，更或者……是她派来的眼线。”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多了一丝阴霾。不知怎的，他还是不愿放弃这个敌我不明的Enigma。明霏辞没有急着从浴室出去，他决定要试试这个执事。
　　明霏辞缓慢地从浴缸中站起身来，两条修长的腿迈出浴缸，沿着一旁镶嵌的大理石台阶走了下来。他赤着脚，抱着胳膊走到洗漱台前，伸出一只手擦掉面前镜子上的白雾，对着镜子挥了一下手。只见镜子里的他消失不见，转而浮现出多个镜头，他抬起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面向书桌的那一个镜头，画面骤然放大，将颜诛的一举一动映照得无比清晰。
　　只见他将草药纸袋码好后，顿了顿，转身走向贵妃榻前的小桌。桌子上只剩下明霏辞吃剩下的茶点，冰激凌化开了，只能丢掉了，但克拉弗提斯还是好吃的，本来打算再来一块的，可惜了。浴室中的明霏辞蹙起眉，神情却依旧淡淡的，他已经预想好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被背叛多了，就熟悉了怎么用最平淡的情绪去应对。可是，他预想的那一幕并没有发生。颜诛伸出手，碰了碰剑兰？颜诛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按捺不住在他没吃完的食物里下药。明霏辞看着这一幕，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呆滞，进而转化为疑惑，看着他的执事一下一下地摸着剑兰的叶片，联想到刚刚在楼夜苓房间里她说颜诛是个聪明的，看这样子……他又看了看屏幕中那个人的动作，开始怀疑楼夜苓的眼光，不是吧？楼夜苓脑子出问题了？她选的人，像个傻子，莫名其妙。
　　房间内的颜诛看着眼前的剑兰，不知怎么就摸了上去，脑海里想着的全是那个与众不同的明霏辞，全然不知道他脑海中的人已经给他打上了傻子的标签。眼睛瞥到了一旁的黑白色描金浮雕杯子，想起小主人走之前好像让他把杯子丢掉的话，估摸时间，那人差不多要回来了，以现在他对自己的敌意，如果看见杯子还在这里的话……按照他那个阴晴不定的性格，好像不太敢想。颜诛苦笑一下，叹了口气，拿起那个杯子，推门出去了。
　　房门合上几秒后，明霏辞将衣物穿戴整齐，推开浴室的门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发梢滑落在地上，消失在地毯的绒毛中，只剩下深色的小圆点，有一些打湿了更换的衣裳，但是明霏辞却不甚在意，甩了甩头，空中的水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点点金光。他走向小桌，看着那瓶剑兰，伸出去的手在即将碰到花叶时又缩了回来，男孩的神情有些纠结，他厌恶别人碰了他的东西，但是这盆剑兰在他心里又独一无二，不能将其用新的替换掉，但是……他好像对那个人的触碰也没有那么反感。他将这归结于信息素的高匹配度，不禁又燃起了怒火。他快步走向窗台边，拿起喷壶后又折返回来，朝着剑兰喷去，看着水滴顺着叶片流向根部的泥土里，好像叶片上刚刚被碰过后留下的脏东西也一并被洗刷掉，心里好受了一些。
　　虽说颜诛并没有大胆地做出什么事情，但是他的行为还是引起了这个房间主人的不满，明霏辞对一旁还在散发着甜美香气的点心都没了什么胃口。
　　再次走回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明霏辞挨个打开纸包检查了一遍，他比较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个执事还是有细心这一优点的，药草并没有出什么问题。也许有个执事还是不错的，起码不用他亲自到地下室里打包。明霏辞想着这些，别扭地抿了抿唇。明霏辞将草药确定完之后，接着将其带到了他房间内的小实验室。
　　……
　　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差不多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但是经过上午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着实不想去面对那些让人恶心的嘴脸。他选择坐在床边继续摆弄前几天刚得到的新奇玩意儿——红宝石匕首。若像是一般的匕首也就是点缀了些宝石倒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这把匕首是他在暗市上淘到的。没错，就是他大哥明霈辞去暗市买药水的那一天。那个众人心目中父亲培养出来的、最引以为傲的孩子也不过就是一个蠢货，在他身后跟了一路居然没有丝毫察觉，倒是他身边那个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池文发现了他。
　　明霏辞把玩着匕首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一开始他还十分谨慎，在隐藏自己不被发现的同时还要注意自己的举动于常人无异，以免被什么“正义之士”盯上。但是他渐渐发现那个废物根本没有丝毫察觉有人跟着他，或者是自大到以为不会有人跟踪他。明霏辞嘲讽地提起嘴角，嗤笑一声。后来自己是干什么来着？哦，对，后来自己干脆不再躲藏身影，光明正大地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那个大哥应该是目的很明确，身边路过无数奇珍异宝的摊位都没有停下脚步，倒是池文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引得明霈辞不住催促，直到路过一个摆满各种矿石的摊子时，池文拉住了明霈辞，看样子像是看对了摊子上的某些物品。于是明霏辞不动声色地往前快走了几步之后，在离自己最近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眼睛随意地扫了一下摊位上的物品。
　　而这一扫恰恰看到了一柄灰蒙蒙的匕首，镶嵌着最下等的红宝石，有许多杂质和裂纹，整个匕首都黯淡无光，手柄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尘，好像已然紧紧趴在匕首上面与其融为一体，不论用什么法子也别想去除掉，而刀刃则是布满了锈迹，还有几个看起来十分砢碜的、大小不一的豁口，就是这个贴钱送出去都没人要的东西偏偏吸引住了明霏辞的眼。它被堆放在摊位最偏僻的一角，和一些同样残缺普通犹如破烂一般的器物堆在一起，与其他摆放整齐的精致物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霏辞伸手将匕首从那一堆破烂里拔出来，打算仔细看一下，但他并没有忘记他的好大哥和那个池文，于是他抬头向那边的摊位看去，本来是要挑东西的池文却两手空空，而他大哥手里则捏着一块矿石饶有兴趣地欣赏。
　　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的池文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两人目光在一瞬间对视。这个意外状况让明霏辞的心跳停了一拍，呼吸都放缓了，两人僵持了几秒后，池文却抿了抿嘴，低下头去，继续挑选东西。
　　明霏辞也将头扭了回去，没有再光明正大地往那边看，只是用余光注意着。见他们挑好东西付完钱之后，转身进了一旁的店铺。估摸着二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匕首，虽然目前看不出这把匕首有什么特别，但是明霏辞感觉到了这玩意绝对有它的过人之处。自他握上了这把匕首之后，身体里的血好像都沸腾起来了一样，整个人都变得兴奋，于是他抬头看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默默无闻的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