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大夫闯江湖》练习册小白

8、讨论

　　前往柳先生家的路上，林浅浅一改平日的跳脱，显得格外乖巧安静，连走路都收敛了步幅，那声标志性的“姑奶奶”更是牢牢咽回了肚子里。她低眉顺眼地跟在柳文渊身侧稍后的位置，眼神却时不时偷偷瞟向先生，心里七上八下。
　　对于这位启蒙恩师，她是打心眼里尊敬的。当年若不是先生耐心教导，她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周全。可一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令人头疼的经义课业，林浅浅就一个头两个大。此刻她最怕的，就是先生突然来一句“浅浅，近日功课可有温习？”或者“此去游历，莫忘读书，回来老夫要考校。”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与她的忐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白渺渺的从容自若。她与柳文渊并肩而行，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柳文渊起初只是寒暄，问及白渺渺的师承与游历见闻，但很快便被白渺渺广博的见识所吸引，两人竟就天下大势、各国风物畅谈起来。
　　“如今天下三分，格局已稳百年有余，”柳文渊抚须道，带着读书人议论天下的惯常起势，“我等效命的大夏，文风鼎盛，礼制周全，以农桑立国，运河贯通南北，商贸繁盛，可谓物华天宝。”
　　白渺渺微微颔首，接口道：“先生所言极是。大夏礼乐昌明，确令人心折。晚辈曾听闻，南方的 ‘南煜’国，地处水泽，民风与中原大不相同。其国人善于舟楫，精于工巧，尤其造船与机关之术，堪称天下一绝。且因其气候湿热，草药种类繁多，医道另辟蹊径，于解毒、瘴疠一道颇有独到之处。”她言语间，对南煜的医术流露出专业的兴趣。
　　“哦？白大夫对南煜亦有了解？”柳文渊眼中赞赏之色更浓，“确实，南煜之人，性情多如涓涓流水，看似柔顺，实则坚韧，于技艺一道肯下苦功。不过，若要论及武风之彪悍，民风之酷烈，则当属西面的 ‘西凛’。”
　　他顿了顿，继续道：“西凛国地处高原，苦寒之地，资源匮乏。其民逐水草而居，崇尚勇力，以狼为图腾。国人无论男女，皆弓马娴熟，悍不畏死。其国中‘血勇祭’、‘摔跤大会’等，皆是我等中原人士难以想象的激烈。与他们打交道，往往一言不合，便可能拔刀相向，乃是三国之中，最令朝廷头疼的边患。”
　　白渺渺若有所思：“西凛之地，环境严酷，想必其医者对于处理外伤、冻伤以及应对恶劣环境，也自有其一套行之有效的法门。只是其地药材多为烈性，用法凶猛，与中原温和调理之道大相径庭。”
　　柳文渊点头称是：“正是如此。三国鼎立，各有千秋，也各有烦恼。大夏忧心西凛铁骑，南煜忌惮我朝北望，而西凛，则困于内部部族纷争与物资短缺。维持这微妙的平衡，实属不易啊。”
　　两人谈得投入，引经据典，分析局势，听得一旁的林浅浅目瞪口呆。她只觉得那些国名、风俗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极了当年课堂上令人昏昏欲睡的讲学。她偷偷拉了拉白渺渺的衣袖，投去一个混合着“你好厉害”和“我快听不懂了”的崇拜又茫然的眼神。
　　白渺渺接收到她的信号，回以一个安抚的浅笑，随即自然地又将话题引回医道与地方风物，免得冷落了一旁明显开始神游天外的林浅浅。
　　柳文渊将两个少女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对白渺渺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此女不仅医术不俗，见识谈吐更是远超同龄人，且心思细腻，懂得照顾他人感受。浅浅这孩子能结交到这样的朋友，倒是她的福气。只是……他看了一眼明显对“国家大事”兴趣缺缺的林浅浅，心中暗叹，这课业怕是依旧任重而道远啊。
　　在一路的畅谈下，林浅浅虽然对那些国家大事一知半解，但依旧一个劲地点头，还时不时模仿着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努力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那副强装出来的“深沉”看得柳文渊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很快便来到了柳文渊清雅简朴的家。刚进院门，林浅浅就如同脱缰的小马驹，熟门熟路地跑了进去，清脆的嗓音瞬间充满了小院：
　　“师娘！师娘！我来了！”
　　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随即是一个温柔却带着几分虚弱的女声：“是浅浅啊？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你师父布置的功课都练完了？”话音未落，一位穿着素净衣裙、面容温婉的妇人已扶着门框走了出来，她脸色有些苍白，身形消瘦，但看到林浅浅时，眼中满是慈爱的笑意。
　　柳文渊笑着摇摇头，从方才与白渺渺的聊天中，他已知道林浅浅此番是受师命远行历练。他转向白渺渺，语气带着长辈的嘱托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白大夫，浅浅这孩子心性纯良，就是跳脱了些，此行……还要麻烦你多担待点。”
　　白渺渺看着那边正拉着师娘的手、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的林浅浅，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真挚的弧度，她轻轻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柳先生言重了。浅浅她……聪慧勇敢，很多时候，其实都是她在保护我。”
　　她说的是实话。这一路行来，无论是面对地痞无赖，还是昨夜应对迷香贼人，都是林浅浅冲在前面，用她的武功和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赤诚，为她挡去了许多风雨。
　　柳文渊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看向林浅浅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欣慰。他这学生，终究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在竹林里撒泼打滚逃避课业的小丫头了。
　　“师娘，您快坐下！”林浅浅小心翼翼地扶着柳夫人回到屋内坐下，然后献宝似的把白渺渺拉到身前，“师娘，这是渺渺，是我……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医术可厉害了！肯定能治好您的咳嗽！”
　　白渺渺上前一步，对着柳夫人盈盈一礼：“晚辈白渺渺，见过夫人。”
　　柳夫人拉着白渺渺的手，仔细端详着她清丽沉静的面容，又看了看一旁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林浅浅，眼中笑意更深：“好，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浅浅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那……就劳烦白大夫了。”
　　白渺渺不再多言，示意柳夫人伸出手腕，屏息凝神，将指尖轻轻搭了上去。林浅浅立刻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白渺渺专注的侧脸，连柳文渊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柳夫人偶尔压抑的轻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