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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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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NIGHT
再次看见泽田纲吉是在并盛神社的附近。
明明烈日当空,却觉得视线发黑。
既庆幸又绝望的情绪一不为意就将他淹没。
意识在深黑色的海洋中飘浮。
泽田纲吉,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一、从最后开始说起
这个故事,是由最后开始说起的。
「…云雀学长!」
云雀回头,泽田纲吉气喘兮兮的小跑步追了上来。
「什么事?」冷淡的眉目。
泽田纲吉看着如十年前一样难以理解的云雀学长,有点害怕的吞了吞口水后道︰「那个…其实我是想问十年后的我的事…」因为山本狱寺都是一起从十年前过来的,就算他们没过来,恐怕也问不了。
看着最初过来时狱寺和山本那种痛苦的模样,自已一定问不下去。
云雀看着纲吉半晌,转身道︰「要听就跟来。」
云雀领在前头,却没有走回自已的基地,仅仅是熟门熟路的在彭哥列这边找了个空着的和室就倘开门进去了。
看着云雀连穿着西服也相当端正的跪坐,泽田纲吉不禁感到有点汗颜。
说起来,自己那时是因为什么才建成和室的呢?到底我在想什么啊……
垂下视线的云雀似乎整理好坐姿,开口道︰「有什么想问?问完快走。」
纲吉一额冷汗。还是这样的杀气腾腾呢……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说要问什么的话…我也……」搔了搔耳朵前那一小块肌肤,纲吉不好意思又一脸为难的道。
云雀没有响应,只是交迭着双手。闭起双目的样子不知是在思考还是瞌睡。
刚好门被敲响,发出「笃笃」的声音。
倘开门进来的是草壁哲夫。
「恭先生,茶。泽田先生,温牛奶。」
虽然很感谢草壁哲夫适时打破沉默,但纲吉对于莫名奇妙被自已圈在手中的那杯温牛奶有种哭泣的冲动。
为什么是牛奶?——
「…这个时代的你,喜欢喝牛奶。」
差点陷入无法理解的循环,纲吉闻言抬起头。
「…啊?」
云雀以乎对于要解释这么显浅的东西而感到有点烦厌,稍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我们这个时代,你是长得最矮的。」
喝牛奶增高吗…纲吉不禁对十年后自已的幼稚程度感到无力。
「也许其它人长太高了吧。」云雀如此道。
纲吉想起了刚来到时看到的山本和狱寺,的确是长得很高……唉。
「阿纲,你在这里啊。」里包恩刚好走了过来。「我在找你。」
「可是我跟云雀学长…」
云雀站了起来,垂着视线拍拍膝盖的灰尘,「泽田纲吉…你有空时再来问过吧。小婴儿好久没见了,不过我要先回去了。」
纲吉还来不及挽留或者送别,对方已经倘开纸门离去了。
「…不要太勉强比较好。」里包恩望着云雀,背对着纲吉道。
纲吉搔搔头,「我吗?——」
「怎么可能是在说你呢?难得连云雀都开口安慰你了,我才不会叫你这种只会别扭的小鬼不要太勉强。」里包恩依然带着他常有的微笑。
「安慰我?云雀学长?」
纲吉在想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
里包恩没说话,这种事不是他本人发现的话根本没用。
草壁哲夫是因为谁的吩咐才端上十年后的纲吉爱喝的牛奶呢?而且比起喝下去会伤胃的冰牛奶,是温过了,具有纾缓神经作用的温牛奶。
云雀甚至说了「也许其它人长太高」来安抚十年后的纲吉对身高的执着。
这不是很罕见吗?
然而,眼前的阿纲依然不是很明白,只是混乱的重复着「云雀学长、安慰?」这句话。
…也对,对于从十年前过来的纲吉而言,云雀恭弥只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守护者,对他的了解仅止于喜欢学校喜欢格斗,以及讨厌群聚而已。
里包恩看不下去的凌空一脚踹飞纲吉,同时心里暗想云雀果然太勉强自已了。
——云雀学长,有事要找你。
在开口以前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哈哈,也对。啊,谢谢草壁学长…这是茶?…请问,我可以要牛奶吗?
你是小孩吗…不,我不应该用问句。这根本是肯定的。
——呃,可是我一直长不高啊…看起来很不可靠的样子…对家族成员来说,不是件好事吧?我还是乖乖喝牛奶好了。啊,草壁学长你好快。谢谢。
……牛奶是冰的,不会胃痛吗?
——咦?学长你知道我胃痛的事吗?…哈哈,果然糗事被大家都知道了。啊!草壁学长你不用那去热了,这杯就可以了啊——
哲,别理他。拿去翻热。你根本不是挑起黑手党家族担子的料。虽然乐意承担是一种勇气,但你只会自取灭亡的。
——…可是,比起让彭哥列变成没有良知的家族,或者是永远的凋败,我宁愿试一试…至少试过了会知道「啊,果然不行」,比起什么都没做要好……
哼。别说我没提醒你。就算你实力再增长,以你那种性格早晚会被干掉的。
——……是的,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脑子一片混乱的醒来,有点起床气的云雀粗暴的抄起身上的薄被扔开。
——不管张眼盍眼,视线依然停留在几年前泽田纲吉说话时那副勉强的坚强着的样子。
有点温柔,又有点悲伤的表情。
「…早就提醒过你了。」
云雀用力的闭上双眼驱赶脑里的回忆。
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跟那个穿着奇异的黑白制服的家族的决战就在几天后,不好好训练泽田纲吉不行。
……不这样做的话,他大概连挨到十年后才死的能力也没有。
一边穿起西服,云雀恭弥一边回忆十年前的自已在这个时候到底在做什么。
就是莫名奇妙地见到穿着西服又长高了的山本武和狱寺隼人那段时间吧。自已好像还被山本武摸了头顶,然后狠狠的跟对方打了一场。
在那个时候,自己的心里是绝对不会考虑彭哥列、泽田纲吉什么的。
大概在想什么时候要将六道骸咬杀吧……但结果风平浪静的过了十年,他没能将六道骸咬杀,对方也没能占上什么上风。
自己居然真的在彭哥列里安顿了下来。
……要是说给十年前的自己听,大概会冷笑着表示没可能吧。
里包恩来委托他训练纲吉时,云雀静静的喝完手中的茶后才开口道︰「为什么是我?」
「彭哥列首领的试炼,需要最纯粹的杀意。云雀,我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
「……是吗?」
「而且,也不仅是为了阿纲…相信和他打一场对你也会更好。」里包恩稍稍顿了一下,「现在的他和十年后差太远了。」
「他实力差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不到我这样做的好处。」
里包恩神秘的一笑。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训练结束后你就会明白了。」
……直至几天后云雀仍然不是很理解自已答应的理由。虽然他做事多数不需要理由,但这次,总觉得没有理由的话——就无法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一样。
明明以前多离谱的事都做过。
可是,就是这样的小事让他无法光明正大的说「我就是喜欢这么做」。
踏入训练室时,那种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云雀仰望着颇高的天花板,眼前彷佛出现了那个总是四处飞跃、用火焰黏在墙壁上的人。
在那人额上跳动的火光,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那双彷佛没有感情的冷淡金眸,不管在哪个角落都会望向他,等待反击的机会。
又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啊…这个,又要拜托学长了。
不是前几天才打过一次吗?你虽然很有趣,不过每天被我这样打你很快就不用活了。
——我可以当成了学长在关心我么?
你笑什么。再笑立刻将你咬杀。
——啊、没有啦…我也知道这样很危险,可是不尽快增加实力的话,不仅是我,大家也会很危险吧?毕章我已经是「大家的十代目」了。
明知撑不来的事就不要死撑。
——学长不用担心我的。
哼,把人打死了之后被人找麻烦的又不是你。
——…噗。学长你是介意群聚啊?
我对你们群聚的能力感到叹为观止。你挂了铁定很多人找我麻烦。烦死了。
——哈哈…也对啦。大家都很关心我。可是…要是不努力的话,出去随便都会被杀吧?而且还不知会死在哪里…至少在这里被学长打昏的话医疗室就在附近,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如果是我的攻击,我不认为你还会有命活下来。
——那就算是我运气不好吧。啊,不过,其实我运气一直都不是很好?…哈哈。
…你喜欢笑就随便笑好了。笑多久都没人理你。我要去睡了。
——欸!别走啊学长!你走了谁陪我练!
喔?我就该让你当成练靶的?
——哗啊,先不要生气嘛。我只有学长可以拜托了。其它人的话,大概又会责备我太勉强了。
…哼。随便你好了。
——谢谢学长…我知道你其实也在心里责备我太逞强了。不过学长很温柔,不会说出来。
我早就说过你迟早会被你这种性格害死。
——这也是学长的温柔呢。一直在提醒我。
你…真的想被咬死?
——哎呀,看来惹你生气了。
苦笑什么,无奈的应该是我吧。
——啊,说得也是。
好了,再说下去就不用睡了,快开打,打完就去睡。我很困。
——…云雀学长,我想,就算你把我打死了也是不错的。
泽田纲吉笑着仰起头,像是想要望穿天花板般。
——至少我可以死在大家身边。
回忆完毕,抬起头刚好看见小婴儿边说着「你还是专心自己的修行吧」边发出死气弹。
被死气弹打中的那一刻,泽田纲吉身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虽然泽田纲吉整体来说并不适合当黑手党家族的家长,太软弱的个性,太纤幼的肩膀,不过也许他的灵魂里确实存在着什么东西令他人如此由衷的相信着。
相信着「如果是他一定可以的」。
事实上云雀见过纲吉被死气弹击中的次数廖廖可数。其一是因为平常并不会跟纲吉狱寺山本他们一起行动,其二是十年后的泽田纲吉已经不需要死气弹了。
如果堂堂彭哥列十代目是依靠一颗子弹取得胜利的话,这个家族根本无需他人攻击也很快会崩塌吧。
很快就和他交上手,才一个照面就印证了小婴儿说的话。
「和从小婴儿那里得知的一样,与十年后的你相差太远了。」
对方并不甘心的咬着唇,发出没有意义的「唔」一声。
尽管快速应变下使出了零地点突破,可是那早在十年前已经见识过的技俩是不可能阻挡得住自己的球针态的。
不过最后球针态果然被破坏掉了,云雀向下弯了弯嘴角。
一阵沙尘飞扬。
等待泽田纲吉出来时,云雀恭弥想起,从以前起这个人打起架来就是沙尘滚滚声势浩大的。
…或许这样至少能让他身边的人安心一点。比如说那个一见这种阵势就会兴奋的嚷嚷着的狱寺隼人。
家族里多的是这种人。
——不过,要撞成这样,到底身体会有多痛呢?……
看着幼小的泽田纲吉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手套上的澄色火焰,云雀不禁稍稍勾起了嘴角。
他这号表情让人联想起以前许许多多的事情。
「有点像我所知道的你了。」走上前,在几步外停下,「你和小婴儿一样,都让我很兴奋。」
向小婴儿确认过怎么做都可以后,从匣子中召唤出双拐,上头的火焰随着心情炽热的燃烧起来。
「那么…」直视着那双金眸,曾经在里面看过许多的信赖和依靠。
自已应该做,同时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仅仅是为了你。
…泽田纲吉。
「——开始吧。」
云雀在留下一句「太空专用的匣子似乎也是存在的」就走了,晚上该睡的时候泽田纲吉一直睡不下,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忽然想起刚来到这个时代,初遇见云雀的时候。对方以不容分辩的强大瞬间就压制住γ,轻松的回过头隐约带笑问︰「你去干什么了?泽田纲吉。」
自己立刻就想靠过去被庇佑住。
纲吉拉着被子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一样强大?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想要依赖别人?
纵然自己诸多推倘,彭哥列这个担子已经确实地落在自已肩上。尽管不是不可以拒绝,可是…会有很多人失望吧?
比如说山本、里包恩、碧洋琪姐、春子、了平大哥…蓝波、一平…最后还有很重要的京子…最失望的大概要算狱寺了吧?
一个一个的数着,泽田纲吉不禁再叹了口气。
并不是完全不愿承担,只是这个担…实在来得太突然太莫名奇妙,而且在自已还没认真考虑过前,已经被逼接受一堆人的期待。
现在才来拒绝,大概已经太迟了。
纲吉茫茫然的,有点事不关己地想着。
笃笃笃。
纲吉被吓到的弹跳了起来,随即往门边走去。
倘开纸门,在外头的是里包恩。
「呃…」
「不用麻烦了,我来讲一句就走。」里包恩阻止纲志试图收拾起被铺。
纲吉尴尬的笑着搔了搔头,「…其实我也不是太睡得下。」
「阿纲。」
被里包恩认真的语气吓到,纲吉连忙站直。
「你应该开始明白自已在走怎么样的路了。」
纲吉无力的笑了笑。
「…无论什么时候,请你记住你身后有一堆人仰望着你、跟随着你前进。」
言罢,里包恩戴起刚才拿了下来的黑礼帽,拍了拍闻言蹲了下来抱住膝盖的纲吉,随即离开房间,顺手关上了纸门。
泽田纲吉,则把自己埋在其实比房间没黑暗多少的膝盖间。
「……胃好痛。」
想念起,不久前曾经递过给自己的那杯牛奶。喝下去大概会舒服多了吧?
纲吉猛地抬起头,忽然意识到十年后的自已喜欢喝牛奶的原因。
「…哈哈、哈哈哈……」
可是,这样下来就变得更悲惨了。
原来,连十年后的自已,结果也没处理好这种情绪。
这种被委以重任的情绪。
其实从小而来,泽田纲吉都不能说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
不过,小小地憧憬一下英雄还是会有的。
然而,在尝试到当英雄的威风之前,肩膀上的重量似乎一直以惊人的速度增加。
这样下去,就算有一天以英雄的姿态登上报纸,恐怕腰也早被压弯而无法看到了。
第一天醒来腰酸背痛。
大概是睡得不好。纲吉用力的叹了一口气。
狱寺知道纲吉腰痛后露出非常震惊的样子,「难道十代目也!……是谁!我要…我要杀了他!」
山本苦笑着一把拉住狱寺。「阿纲他只是睡不好吧。」
被捉住的狱寺立刻愤怒地吵嚷了起来。
「是不是你!你这个变态!……」
被吵得头昏脑涨的纲吉扶住附近的桌缘,刚好京子递了一杯鲜灯汁给他,正一边感叹「果然还是京子好」的时候,云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瞄了一眼他的果汁后直径往里包恩走去。
「小婴儿,我有事找你。」
里包恩用手帕擦了擦嘴边,从椅子上跳下来道︰「我想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有适合的地方聊吗?」
「去我那边吧。」
云雀在房间里的时候纲吉一直很紧张,低下头默默的喝果汁。待云雀离开时才发现自已不知什么时候喝光了。
「哇,阿纲喝得好快。很渴吗?」京子关心的道。
纲吉搔了搔头难为情的道︰「啊…没…」
京子展开笑容,「那就再来一杯吧。」
待大家都吃饱时,纲吉已经喝了三杯冰凉的鲜果汁。被京子关心的感觉相当好…可是肚子却不适时的绞痛起来。
「咦!…」
显然是胃痛的后遗症。自已只关着一时的得意,却忘记了这件事。
这下胃更痛了。
「你想聊什么?」
换上和衣的里包恩捧着陶泥所造的日式茶杯啜着苦涩的绿茶,心里想着果然还是咖啡比较好喝一些。
「泽田纲吉的状况太不理想了。」云雀开口说话,尽管如此在他身边的气氛从来都是很安静的。
里包恩不作声,又喝了一口茶。
「…这不是早就知道了的事吗?他既当不了英雄也不是天才。」
云雀稍稍蹙起眉头,「既然这样——」
「可是,」里包恩打断道,「他是泽田纲吉,是泽田家光的儿子。」
云雀冷淡的挑挑眉。
那又怎样?血缘其实并不是决定一切的。
「这就是云雀你不了解黑手党了。黑手党里,血缘就是一切。」里包恩笑了笑道,「不管他有多不适合,我们能做的只有把他训练好迎接一切。」
云雀依旧皱着眉。
好半晌都不作声。
「…即使最后他会死?」
「即使他最后会死。」
里包恩表情没变,如常的对答。
云雀右手揉着太阳穴。「我真不想明白你们在想什么。」
里包恩笑道︰「可是为了阿纲和彭哥列你已经开始试着了解不是吗?」
云雀淡淡的看了里包恩一眼没有回答。
「吶,这个时候我也要去训练山本了。」
云雀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他的姿质比泽田纲吉确实要好。应该是他们三个当中最好的一个。」
里包恩笑了笑算是认同。
「其实你不用想这么多的。这已经不是谈论他应不应该做这件事的时候了。我们已经知道他一定得做,只是怎样让他做得更好。」
云雀从鼻子呼出微带不满的气息。
「再说…」里包恩倘开离去方向的纸门,回头。
「这也太不像你了不是吗?」
看着在离去的里包恩身后关上的纸门,云雀默默的抿着唇。
「恭先生…」
草壁静静的自云雀身后冒出,递上接迭好的黑西服。
「我知道了。过去训练室是吧。」
云雀半垂下视线接过了衣服。
与泽田纲吉的训练持续着。
尽管他和几日前相比有了惊人的成长,然而一想起那实力堪与自已并肩的十年后纲吉也断送了生命,云雀就觉得这样的训练还远远不够。
所以纲吉所感受到的辛苦程度也自然而然的上升。
「云、云雀学长!」已经快受不了的纲吉在对打中找到机会逮住云雀的拐。
理所当然的被云雀另一只手上的拐一下敲中脑袋。
「痛、痛……」抚着痛处的纲吉解除了死气状态。
云雀沉着脸冷冷的道︰「在我面前解除你是想输?还是想死?」
「等等!——」纲吉连忙制止想要展开下一轮训练的云雀,「我我我,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冷笑一声,「休息?你还有这种时间吗?」
「可是我眼睛真的快撑不开了…哈哈…」纲吉无奈的苦笑着。
那个笑容,勾起了云雀对十年后的纲吉的某种回忆。
拿出匣子收起双拐,云雀冷冷的抛下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随便你。」
纲吉揉着被敲得发痛的脑袋,心里嚷着糟糕。
不会惹云雀学长生气了吧?
一想起生气的云雀会怎样折磨自已,纲吉就一阵发寒。
这时的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已的脑袋其实也没被敲得很痛。
你果然在这里。
——啊,学长……又被你找到了呢……哈哈……
…拿去。
——啊!是牛奶…还是暖的…
…哼。
——谢谢学长。
我才不想被你感谢。与其弄到自已胃痛倒不如干脆点放弃吧。
——放弃什么?彭哥列吗?
你还笑得出来?看来是我多事了。
——不、不,学长你坐下来陪我喝牛奶嘛。
…就只有这种时候才懂得要求?管理彭哥列一点都不适合你。
——学长,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吗…这己经不是适不适合的问题了。
你没试过又怎知道挣脱不了?
——学长不也是被草壁先生他们拜托后一直带领着他们吗?由并盛到现在已经好多年了呢。
那是…至少他们没令我胃痛。查什么的也方便多了。
——对我来说,彭哥列也不只是胃痛的根源啦。
不然?头痛的根源?
——哈哈…不是这样啦。就是因为彭哥列,才会有这么多人在我身边…期待着我干出什么来。虽然这样压力也很大…但也许人就是贪心吧?想得到一些也许并不能得到的东西。
那算什么?荣耀?信任?在长期的胃痛面前它们抵得了什么?你胃穿了可不要告诉我,你死了我也会去鞭尸泄愤。
——学长真的很关心我呢。
因为你只跟我说吧?所以才会觉得我很关心你。而且我不喜欢看见有人被束缚住。
——所以学长下个月要去救骸?
哼…再不把他救出来恐怕他就没命让我报仇了。
——嗯…下个月很多事要做呢,不能跟你和库洛姆一起去了。
你?你看管好自已的小命就算帮了大忙。
——唉…我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直被看不起啊。
被人看得起,对你而言未必是好事。
——可是人还是会贪心不是么?
直到现在云雀才理解到泽田纲吉的贪心是什么。
最初他以为是荣耀和下属的信赖,那种风风光光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的虚幻东西。
原来不是。
他贪恋的是感情。
确实,没有里包恩,没有彭哥列,泽田纲吉依然是在学校里被称为废柴纲的那个人。没有朋友,跟喜欢的京子说不上两句话,没有人会用信任并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没有人会在他怕得不敢动的时候在他背后支持他为他打气。
这一切一切都是泽田他所向往,所贪恋,并由彭哥列这个契机引发起的所有事导致的。
没有彭哥列,就没有他所喜爱的这种生活。
没有彭哥列,他就无法在没有把握的时候抖着唇说出一句「我想应该能做到的」。
尽管害怕,却依然跌跌撞撞向着向往的前方前进。
这也许已经是泽田纲吉这个胆小鬼能做的,最大的赌博。
即使赌注是他的性命。
…但他死去的时候,或许真的是心满意足也不一定?
某程度上泽田纲吉是个好学生。
在提点他「武器」的问题后,据说不久就研究出X-BURNER。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被杀掉。
深夜,云雀披着黑色单衣,赤着脚走在木长廊上。熟门熟路的在某纸门前停下。
里面还有光。
云雀在还不会被房里的灯光映出身影的地方止住脚步。
里面有人在交谈。似乎是…泽田纲吉,里包恩和山本。在聊狱寺的事。
…也罢。
云雀盍上眼转身往回走。
泽田纲吉也许并不需要他的鼓励。
自已,只要默默支持他就够了。
二、夜之乱
睡梦中忽然被吵醒。
纲吉揉着眼睛从房间走出来就踫上山本武。两人才刚走到走道上,就看见云雀拎着狱寺的猫的后颈走过来。
黑色的单衣,下摆随着脚步摇摆,隐约可见一小截的脚裸。
「这家伙晕忽了去了我的房间。」
「云雀学长和狱寺的猫——!」吃惊的叫道。
视线从脚部拉回脸上,微微盍起的双眼是漂亮的鳯形,眼角斜斜飞扬。
虽然之前也发现了,但第一次看见云雀穿着和衣的感觉特别强烈。
本来长相就中性的云雀,在十年的成长后除了更成熟稳重外,似乎中性的魅力也发挥得更淋漓尽致了。
拎着狱寺的猫不时瞄上一眼的云雀似乎看来比平时温和。
狱寺适时冲出来接回猫——据说叫「瓜」。
因为风纪的问题扰攘了一轮后,纲吉啊的想起什么。
「云雀学长!」
云雀闻言回头。
莫名奇妙的怀着期待,纲吉笑着道︰「明天…一起加油吧!」
虽然心里也有担忧,但只要想起有云雀学长这么强的人在,就觉得安心。
「不要。」
云雀冷冷的回答把站在一旁的三人都吓到。
「就算我死了也不打算和你们搭档。或是一起战斗。」眼眸移至上扬的眼角,看起来就像是挑着眉目看人,「因为我很强。晚安」
「晚安…」
三人心情各不同的目送他远去。
无论是十年前,抑或十年后都能轻易的认知到一个事实。
——云雀很强。
这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事。
每次看到实力远远超越自已的云雀就忍不住生出想要仰望的感觉。
藉得依靠、强大、战无不胜。
这些词语总是套在云雀的身上。
纲吉无法解释或形容自已这种想要追上云雀和他一起努力的心情。
是仰慕?是憧憬?抑或是别的什么呢?
无法否认听到云雀已经到了被敌人入侵的训练室时的心情。
——是着急。
并不是想要把他叫回来,也不是担心他。云雀很强大。可以放心。
是着急自已到底有什么可以做、有什么能回报的。
回报对方所做的事。
云雀虽然嘴里往往是风纪、并盛和咬杀,但确实在彭哥列的事上面帮助了很多。
就算他并不在意这些小恩小惠,但付出了就是确实付出了。
自已总在想,受到这么多的照顾,难道就没有办法回报吗?
所以就只是一点点也好,想要努力,想要不浪费云雀的付出。
如果云雀的付出本来可以令自已做到一百分,那就拼了命让自已做出百二分的成绩。
只有这样才不会觉得愧对他。
想要努力,追上他在前面行走的背影。
想要成为可以和他并肩而行的人。
——会有这么一天吗?
在与密鲁菲奥雷的战争期间一直想起云雀学长。
脑中一幕幕的回放和云雀练打的情境。
流云般的身法,却配以狂风骤雨般的利落攻击。双拐画出大幅度的弧线,速度却比取直线来得更快。
紫色的火焰,看似柔软其实强韧的身体有效地挡住自已倾尽全力的进攻。
如此强大的人就在己方的阵营。
一直一直牢牢守住己方的防线。
还有什么可怕呢?
自己要做的只有进攻。
然后尽快的结束这场战争,并取得胜利的终结。
战争完结的时候,所有人都平安的回来了。
纲吉深表感谢的吁出一口气。
不过在大家庆祝的时候,哪里都找不到云雀学长。
跑过一条又一条的长廊,拐过一个又一个的转角,依然找不到那长满是松柔黑发的圆圆的头颅。
在又一个转角掠出某个高大的身影,还来不及剎停就直直的撞上了。
「泽田纲吉……」
某酷好皮质的修长男子食指点唇,露出意外而诱惑的笑容。
「你是特地撞上我吗?」
泽田纲吉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撞进了对方的怀里而至今并未脱离。手忙脚乱的想逃离却被对方拎住了衣服的后领。
「原来十年前你长得这么细小啊…不过这个时代的你也不高就是了。」
纲吉嘴角僵硬。无论十年前后自已看到这个人的反应都一样——就是害怕得想逃。
虽然有时会因为太过关心对方而不自觉留下,而最终的结果往往是被愚弄一顿后被人救出。
而救出自已的通常是——
「六道骸。你是恋童癖?」
出现在转角的云雀穿着居家用的和服单衣,显然是刚醒来的打着呵欠。
纲吉看着对方的容颜莫名的吞了吞口水。
还以为只有晚上才会穿和衣呢……
「喔,你醒啦。」
望了望云雀,又望了望纲吉,似乎有点意欲放开纲吉衣领的六道骸一顿,尔后展露笑容道︰「放心,虽然我被关很久了,不过胃口没有不健康。」
随即放开纲吉。
纲吉松了一口气后,却对六道骸与云雀对话的语气暗暗留意。
「哼…」一副困了的样子,云雀又打了个呵欠就要回去。
「云雀学长!」
看见六道骸尾随云雀往云雀起居的部份走去,知晓只有十年后组别能进入的纲吉浮现起心急的感觉,冲口而出叫道。
「…你最好有事。」
「呃、呃,我们可以说一下话吗?」
虽然纲吉确实想跟云雀道谢,但其实更大的原因是……
「你可以就这样说啊。」六道骸笑瞇瞇的一手搭上云雀的肩,然后被一掌掴了下来。
碍于对六道骸的恐惧,纲吉微微颤抖着不知如何应对。
「…你有要事跟我说?」云雀一边拍开六道骸不停来袭的手,一边微低下头向纲吉确认道。
纲吉犹豫了一下后点点头。
忍受不住的一把揪住六道骸的紫色尾巴,云雀冷狠的道︰「你不想被嵌进墙里就静一静。有什么事就到屋里等。」
转过头,云雀回复正常的对纲吉道︰「我们到一边说话。」
然后领先走去。
纲吉才要举脚跟随,六道骸倚着倾泻出夕阳余晖的窗户笑道︰「泽田纲吉你应该知道你是我的猎物吧。」
正想回答「我才不是」的时候,六道骸接着道︰「不过,云雀也是我的猎物喔。不会因为你也是猎物就让你为所欲为。」
纲吉睁大了眼,无法理解此人的卑鄙无耻下流…(下删XXX字)
…还是不理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其实心里有点怕的纲吉边走边逃的往云雀的方向追去。
六道骸则在他身后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
「虽然输给了已经不在的你…但戏弄一下还没长大的你也不什么罪过对吧?」
「找我什么事?」
不知为什么云雀左拐右拐后拐到了训练室,一个人倚在门边懒懒的打呵欠。
莫名在意云雀的衣服,纲吉没有多想就冲口而出。
「云雀学长喜欢穿和服?」
云雀瞇了一下眼,似乎要发作,纲吉连忙摆手道︰「不、不——我找你不是这件事这事只是顺道问问。」
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云雀侧了侧头,被十年前似乎剪得更碎更短的头发勉强扫到肩窝处,「方便吧。」
「啊?……」
确实,以穿着而言,浴衣还真的满方便,尤其是可以不穿内衣这一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纲吉立刻甩了甩头撇开莫名的联想。
「可是、正常的话不是不会想到要穿和衣吗?」
云雀吁了口气,「泽田纲吉你很多废话?」正当纲吉以为会被咬杀时对方却继续说下去,「那时你要建地下基地,我说我那边要用和室时,问我难道要在里面穿和衣的不是你吗?不是你提醒的话我还不会想到呢。」
顿了顿,似乎是感谢的感叹︰「不过还真的挺方便。」
纲吉不禁暗自猜测起十年后的自已当初提出和衣的用意……可是自已并没有特别喜欢和服啊…虽说最后看上去是不错啦……
发现自已也想到奇怪的地方,纲吉焦躁的用手扒了扒头发。
「好了,到底你要说什么呢?」
不知为什么云雀伸手拎开纲吉的手,然后替纲吉顺了顺发丝。被云雀这样对待时纲吉有种心惊胆跳的感觉。
…可是胸口又有些莫名的心跳。
「啊、这个,我是来道谢的。」
「…道谢?」
就像是不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般皱起了眉头。
「呃,云雀学长你不是帮助了很多吗?」
云雀冷冷的勾起嘴角,「谁说那是帮助了?」
「啊、啊?——」
纲吉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那是帮助?」
「因为,学长一个人去对战入侵者了…」
云雀不禁笑着摇摇头。
「那只是因为我不喜欢跟你们一起作战而已罢。再说,我对让那只鳯梨栽倒的地方可是有相当的好感呢,也不去好拆了它。」
纲吉这次是震惊到无法发出声音。
「现实不一定是你想象中的…不过你要把东西都解读成美好的一面也不能怪你的。你性格如此。」
云雀有点恶劣的耸耸肩。
搞、搞错了吗?……纲吉垂头丧气的想。
而且和自已所想的不同,对方一点都没有期待自已干出什么成绩,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然后自已就解读成对方为了帮助自已而……
心里不知作什么味道的纲吉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看着真的转身离去的云雀,纲吉心里强烈涌起能被对方看得起的感觉。里包恩常常对自已说「为了什么什么拼死干吧」这一句话。
而自己的心里,这一刻,确实有类似的想法。
为了让云雀学长看得起而拼死的……
…拼死的做什么呢?
身体快过思考,纲吉瞬间进入死气模式往云雀的背影伸出手去。
也不愧是云雀,转过身来时手上已经多了双拐牢牢的挡住攻击。
「你想打?我没所谓。」
于是在连纲吉也没搞清自已为什么出手时就开打了。
紫色的火焰在那人的手心间燃烧,似是烈火,又似流云。
不知被扫到时究竟是宛若春风抑或一阵炙痛?不过考虑到云雀的性格大概是后者居多。
动作一如往常的利落,来来去去其实也不过几个动作,却实用而极具杀伤力,一拐划过半空,不远处的墙上就落下大块大块的碎片。
虽然自从被入侵而来这里只做了紧急维修,但云雀力量的彯悍程度是从来不容忽视的。
纲吉闪避着,寻找着攻击的落点。
瞄到一个空缺,双手火焰催发到顶点,轰然炸在云雀召唤出来的箭鼠身上。
一阵白烟迷蒙。
仍未解除死气状态的纲吉从小山状的混凝碎块中爬出,抬头就对上云雀略带蓝色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
「学长?……啊!你受伤了!」
云雀一脸烦厌的拧起眉,伸手抚上脚裸处,触手一片湿湿。
纲吉看着那片失去血色的肌肤上流倘着的小血河生起了触目惊心的感觉,正要回头出去叫人过来就听见答答答的急促脚步声。
「十代目!十代目!」
果然最先跑到来的是狱寺,听到训练室巨大的爆炸声就担心的赶过来,想也不想就推开门直嚷道,后面就跟着一串的人。
「…你们群聚的本事实在…」
虽然弄伤脚但云雀不减其讨厌群聚的个性,看见那一大串的人就恨不得将之通通咬杀。
「十代目你有没有受伤?」狱寺紧张的凑上前问,可是无奈被一堆碎石挡住了路,纲吉见状回头喊道︰「我没事,不过有没有医生在…」
站在门边的大家面面相觑。
既然纲吉没有受伤,大家又都在,那是谁需要医生?
「我还没到需要医生的地步。」
从碎石中晃着站起的人影穿着和服纯黑单衣,但上面沾了灰尘和血丝看起来有点狼狈,那张总是很整洁的脸也蒙上尘土,那人抓起袖子胡乱擦了擦就要跨步出去。
接下来的事让所有人都震惊到僵在原地了。
仍在死气状态中的纲吉皱着眉从后一把横抱起云雀——其实以云雀的身高来说有点勉强,愕然的云雀为了避免难看的摔下来只好抓住对方的衣领。
「脚伤了怎么走?我跟你去医疗室吧。」
特别在意受伤这种问题的纲吉,就这样皱着眉,有点不悦的抱着云雀离去。
被适当的包扎好后,医疗人员对纲吉和云雀交待了几句要注意的事情后就离开了。
「怎样呢,偶尔被照顾的感觉。」
已经回复到平常状态的纲吉不知为何有勇气和云雀正常的交谈,云雀一瞬想起了自已那个时代的纲吉。
…那个已经不在的纲吉。
「糟透了。」
云雀老实的回答。
纲吉睁大了眼,「哎?不是应该感觉很好吗?…会有人温柔的对待自已,为自己所受的伤而心痛。」
云雀试着动了一下脚裸,瞇起了眼。
「那只是想要藉由别人软弱的状况中获得优胜的快感吧。」
「你这是在说谁啊…」纲吉无奈道。「一般人都不会这样吧。」
「…骸。」
纲吉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六道骸。而且是在答自已的问。
「他不正常吧。」
汗颜回答,纲吉不是很肯定自已的心里是否浮起一层酸酸的感觉。
「这样吗……」
「嗯,是这样。」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喜欢被照顾。」云雀伸手抚手伤处,指节轻轻磨娑着绷带纠缠的地方,「那样看起来很软弱。」
想起自已常常想逃避现实的做法,纲吉也无法否认这是一种软弱。
「可是云雀学长的话平时不是强过头了吗?偶尔表现一下软弱也没问题的。」
云雀张了张嘴可是纲吉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啊?」
「…我说。」云雀抬起视线,下巴枕在竖起的一只膝盖上,模样有点温驯,「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随即别过头去。
医疗室里静静的。因为是地下所以并没有窗。
纲吉看着不作声地挑着绷带,显得有点无聊的云雀,心声兴起某种莫名的情绪。
很快就开始安排起回到十年前的事。
「十年后火箭筒」被拆开研究,正打算以逆向的方法弄出「十年前火箭筒」。将尼二拍心口保证一个月内就能弄出来。
回去过去——不,回到自己时代的日子越来越近,纲吉不可否认自己有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
敌人击败了、即将回到自已的时代……等等,不论是哪一样,都是令人高兴而安心的。纲吉也在这样的期待中,一直忙着准备回去。
直到某天在走廊上撞上云雀,才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云雀学长!」
声音莫名的染上些许雀跃。
对方不知和谁在说话,远远的停在走道的角落处。穿着纯黑西服,内衬白衬衫,依旧一副整齐简洁的模样。
听到他的叫声和奔跑过来的脚步声,上斜的鳯眼撇了过来,露出了不知是否真心的微笑。
「啊…骸你也在。」
对于天敌本能的畏惧,泽田纲吉几乎一看到六道骸就想逃。
「是你啊。看到我所以飞奔过来了?」
六道骸用彷佛调戏的话语笑道——其实不是彷佛,根本就是调戏。
泽田纲吉感到自己的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不论是因为畏惧抑或惊吓。
「你没事就快滚。」云雀抽出拐子对六道骸冷冷道,然后转过头面对纲吉。
「你有什么事?」
云雀的眉头成烦扰的表情。
纲吉有点意外。
尤记得上一次,自己也是这样遇到了云雀学长和骸,当时云雀学长把六道骸支开后,细心而耐性的和自己说话。
至今印象犹新,情况却发生了大大的改变。
「那我迟点再找你。」六道骸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微笑道。
云雀脸色沉了沉,「没事别来烦我。」
「云雀你要我详细解释我找你有什么事?」
面对六道骸饶有深意的笑,一拐子迅速的击向他,后者带着微笑、残留疑问的逃之夭夭。
「你到底有什么事?」
云雀回过头来看着泽田纲吉道。
如果没事就回去——云雀冷漠的表情下了这样的逐客令。
六道骸说的是什么意思?泽田纲吉甫在心里组织出这句句子,就想起自己来找云雀的原意不是这个。
而拖磨半晌也不吱一声的结果就是云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后,转身,把泽田纲吉想说的话都留了在身后,只剩下逐渐远去的背影。
纲吉没有去追。没有追的冲动,也没有追的原因。
只是心里却老梗着一根刺。
——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错呢?
泽田纲吉气绥的想道。
临走前两天。
「…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雀看着莫名奇妙出现在自己后方的一串尾巴,脸色沉了下来。「再群聚就咬杀。」
泽田纲吉尴尬的搔搔头,狱寺隼人立刻一步踏前,用凶狠的语调道︰「有你这样跟首领说话的吗?你再这样我就——」
山本武适时把他拉回,露齿一笑。
「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打不羸云雀啊。」
「你!…他、他这样对十代目说话我能不生气吗?」被山本从后架住的狱寺不住挣扎,双手被制住就用双脚腾扑。
云雀完全无视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望着泽田纲吉一个。
被这样专注的目光凝视,泽田纲吉努力克制自己想要躲起来的冲动。
为什么一个人能有这样直率单纯的眼神呢?相较起来,尽管是别人口中的十代目,自己的目光是多么的懦弱和游摆不定……
「我问你这是做什么。」
冷冷的,再覆一次的话语显示出云雀已经没有多少耐性。
纲吉连忙和盘托出,「是这样的,因为这次的事…你帮了很大的忙,所以我想看看有什么也可以帮你的。」
「那这两只是?」
狱寺闻言立刻大声怒吼,挣扎得更厉害,「两只?谁是两只啊?你叫旁边这一只就算了,为什么身为十代目左右手的我是一只?」
一阵沉默。
且不说山本武无奈的笑,云雀冷冷的撇了狱寺一眼。
「左右手不是用一只来算,是用什么来算?」
狱寺哑口无言。山本武叹口气摇摇头后,拖着狱寺走开了。
首次见识到云雀讲冷笑话——虽然是用来骂人——纲吉在云雀身后捂住嘴巴防止笑意从自己口中泄了出来,因为忍笑而身驱微微颤抖。
「不要以为在我背后就不知道你做什么。」
随着话,云雀缓缓掉过头来。
纲吉想,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我一直都监视你,或者说我一直都留意你的意思?
可以解读成,「我一直看着你」吗?
不论自己在哪个角落哪个地方?
「…我讲了什么让你偷笑?」感觉自己被小孩愚弄的云雀微微不悦起来。
纲吉急得双手在胸前挥动,「不不不…只是我自己想到好笑的东西了。」
「…哼。」
云雀冷冷的哼道,「要是有事做就别来烦我。」
纲吉无法控制自己的绷出一句。
「那我没事做就可以来找你?」
「……」云雀沉默的看着他,半晌道︰「之前你我跟你说过一次了,现在不得不再说一次。」
「啊?」
「…泽田纲吉,你有点像我所认识的你了。」
云雀一脸阴晴不定。
纲吉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露出大大的笑容。
「云雀学长!等等我!」
如愿跟着云雀,但对方的步伐实在太急速,纲吉在后面直追得气喘,连忙喊停。
「…我说。」
「啊?」差点撞上前面猛然剎停的云雀,纲吉吓了一跳。
云雀拧起眉,「你就不会觉得觉得这样叫我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
「我那时大你几年叫学长也无话可说。但现在……」
纲吉缓缓搅动脑筋,想了想,忽然大叫起来。
「对喔!你现在足足大我十年有多……」
「我不知道你如何,我对一个小孩子叫我学长…实在不太适应。」云雀木着一张脸道。
「咳……」纲吉也意识到,尴尬了起来,「那个…小孩也可以做很多东西啊。」
「譬如?」
云雀挑挑眉。
纲吉不知哪来的冲动,掂起脚尖,一手伸向云雀的后颈,将云雀的脑袋拉下。
尔后,云雀就感到嘴角一阵轻轻的、温暖的、带点湿气的磨擦,快速掠过。
看着放开手站稳,腼腆的笑着的纲吉,云雀捂住嘴边退后了一步。
有很轻微的错愕表情。
纲吉表面上很平静的微笑着,心里则像平时里包恩把他推上某个危险舞台一样,惊慌失措的抱头大叫大嚷着「我做了什么」、「他一定会把我杀死」。
云雀退了一步,缓缓的,又退了一步。
两人中间隔着足以站立一个人的距离。
出乎意料的,云雀并没有生气。
只是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他说。
泽田纲吉,为什么我总是拿你没有办法?
顿一顿,他又说。
泽田纲吉,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临走前一天,整天,纲吉都找不着云雀。
每当他问及别人云雀在哪里时,别人的反应不是「云雀的话怎么可能知道啊」,就是「他不是讨厌群聚吗别去找他了」。
这忽然让纲吉意识到,对方在彭哥列当中有多孤单。
也许不能用孤单来形容。对云雀来说这种感觉也许不叫孤单,只是省却要见不想见的人、要说不想说的话的麻烦。
可是,尽管云雀不觉得孤独,泽田纲吉作为旁观者却莫名的孤独起来。
那是一种很小孩子气的心态,就像是小朋友甲嘟着嘴问小朋友乙为什么不跟大伙一起玩一样。
自己从朋友身上得到的满足和快乐,希望别人也能得到的心态。
纲吉只觉越认识云雀,越发现自己难以猜度云雀的心思。
以前是不在意,现在是猜不着。
从以前到现在唯一一点没变的就是「泽田纲吉并不明白云雀」这个事实。
欢送纲吉山本狱寺库洛姆等人的宴会进行到一半,无视狱寺的强力反对,骸进来了。
「骸大人!」库洛姆高兴的跑到骸身边,骸俯下身来,笑着摸了摸库洛姆的头。
「我可爱的库洛姆,玩得还开心吗?」
此话一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而库洛姆则像被父兄赞称的小女孩一般,红着脸高兴的点点头。
吃吃喝喝了好一会儿,纲吉逮了个空子,冒着生命危险凑到骸跟前。
「喔,泽田纲吉,要回去又太舍不得我了,所以来给我送别吻?」骸晃动着似乎装着红酒的酒杯,魅惑的笑道。
纲吉努力抚平身上的竖起的汗毛,吞了吞口水。
「那个…云雀学长……」
宴会的另一边蓝波正在捣乱,吵得震天,没人注意到小小一个角落的对话。
「喔,放心,你不在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六道骸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奸狡。
「不!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嗯…知道就要告诉你么?」
纲吉着急的靠近骸,「你知道?在哪?」
六道骸晃动着食指。
「不不,我是问你,我知道的话,有必要告诉你么?不是说我知道。」
纲吉垂下肩。
「你也不知道啊……」
「我也没说我不知道。只是无论我知不知道都没必要告诉你。」六道骸更正道。
「可是我!…云雀学长!」
六道骸没有回话,等纲吉说完。
纲吉扭着衣角,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把话吐出。
「可是我…我在意云雀学长…我有事想找他…我有话想跟他说…」
那个强大,冷漠的展露温柔,偶尔表现出脆弱的云雀学长。
总是帮助自己。总是站在自己附近。
也许无关情爱,但真的很在意很在意。
六道骸带点不屑的轻笑起来。
「在意什么的,对云雀来说有什么意义吗?更何况…」六道骸弯下腰,与纲吉平视。
「更何况,你在这个时代早死了。」
被人忽然提醒事实的纲吉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就像是一盘冷水,当头淋了下来。
「你在这个时代早死了,明天你一回去,就什么都不剩下。」
就算这样,你还是有话要跟他说吗?还有立场对他说你在意他吗?——六道骸一连串吐出的话极具杀伤力。
纲吉的脑里涌起昏晕感。
为了不让自己跌倒,他连忙揪住骸的衣领。
骸却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来。
「我想,我没有扶持软弱的情敌的必要吧。」
尽管心里慌得发狂,简直想猛揪着自己的头发乱转,却始终迎来了回到十年前的时候。
不管怎样说,纲吉都没有立场说不回去。
纲吉本人也不认为不回去就能解决心里的烦躁。
所以不管如何,十年前的一行人,还是一个一个的回去了。
纲吉硬是把自己排到了差不多最后,只有里包恩一个为他殿后。狱寺不放心的千叮万嘱着自己要小心,可是纲吉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下去,不管是错误的、还是正确的话。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心里那种乱糟糟的感受,是否回到自己的年代,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就能平复?
是不是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纲吉不敢把手捂在胸口处,怕被人发现,只得悄悄的捏紧衣袖。
指甲稍微刺进了手心,有点痛,可是又不太痛。
就像是什么都无所谓了一样。
纲吉回去前一个回去的是狱寺,成功换回十年后的狱寺后,十年后狱寺露出想冲上来抱住纲吉的表情,却克制住,勉强的扯了个微笑道︰「十代目,回去后要好好生活…要小心入江…」
山本武在旁边露出苦笑。
这一切一切,都在提醒纲吉,十年后的自己早已因自身的软弱无能而消失于世上。
「…那么,大家,再见了。」
纲吉不清楚自己到底露出了什么样的神情,只见山本武的嘴角染上难过,狱寺直接转过身背对纲吉,蓝波和一平等都低着头不作声。
对他们来说,也许已经消失了的自己,再出现在眼前,其实是最难受的事吧?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悲伤,再次爆发,尽管有机会再见自己一面,却一再预知自己的离去。
算什么呢,这种彷佛是半吊子的安慰似。
纲吉忽然想起云雀。他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情,也许一直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到十年后的纲吉,默默的忍耐着,努力地区分眼前迟早归去的幻影?
是否因为如此,所以距离回去的时间越近,云雀对他越是冷淡,也越是不愿见面?
纲吉不知道,只能凭空想象,凭空猜测,令自己更加难过。
「我…回去了。」
纲吉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山本回以同样的笑,狱寺也回过头来,打起精神笑着送别他。
再即将至十年后的世界消失时,纲吉彷佛瞥见了站在隐蔽一角的云雀。
那双眼依然如此的纯粹,眼里只放着他一个人。
是那样的专注,守护着自己的眼神啊……
让人鼻头发酸。
纲吉不敢再想,盍上眼,让自己回到十年前去……
三、陌生人
泽田纲吉从十年后回到十年前,过了几天后,就回到校园了。
这天,在放学后,本来跟狱寺和山本一起回家,可是纲吉忽然想起自己留了课本在课室。
「真的不用我们一起回去?」山本回过头笑问。
狱寺紧张的道︰「十代目我们还是一起回去吧?」作势就要上前,却被山本拉住。
纲吉只是苦笑着,无奈的摆摆手走了。
走过长廊,可以看到田径队在运动场上练习,所谓的夕阳下挥洒着青春的汗水。
纲吉看着不禁会心微笑。
这一切,都是十年后看不到的。
十年后是个兵荒马乱的世界,看不到一个学生,人民都躲在避难的地方,空气里随时飘荡着致命的气体……
纲吉不时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没用、太软弱,所以才会这样呢?
令居住在自己附近的人陷入危险之中,因为自己缺乏能力而害大家受伤……明明一直都是抱着「至少不能让别人陷入危机」的想法,却把守护者们都拉下水……
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却仍然坐到这个位置上。
是想努力作到别人的理想的自己太傻么?是以为努力就会有回报的自己太天真么?
纲吉到滑落的背包肩带拉好,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鞋尖走路。
不好好看路的结果就是撞到人。
「痛……草壁…学长?」
按着头勉强抑止头晕,纲吉断断续续的道。
「啊,是泽田纲吉…先生…啊…」
草壁看起来也有点手忙脚乱的。
纲吉想起在十年后,沉稳有礼,称呼自己为「泽田先生」的草壁。
「…草壁学长。」
「?」
「那个…草壁学长为什么会想一直追随云雀学长呢?」
草壁对这突如奇来的问题感到有点愕然,但因为话题扯上他一直追随的云雀,所以立刻变得认真。
「这是因为委员长他很强。他是并盛风纪的榜样。」
纲吉汗颜了一下,榜样什么的…要是这个世界里有两个以上的云雀…实在不敢想象啊。
会世界大乱吧。
「嗯…只有这个原因吗?」
草壁想了一下后道︰「还有…他的背影让人很有追随的欲望。」
「…啊?」
纲吉不是很理解。
「那么高洁的人…不像街头上的小混混那么自以为是的反抗什么,他只是做他想做的事。」
草壁一脸的向往。
虽然纲吉不是很肯定云雀的人格能不能用高洁来形容,但后面的几句基本他都没异议。
「原来是这样啊…」
纲吉轻轻的笑了出来。
…感觉上好像又了解云雀一点。
「——哲夫?」
冷着一张脸,手上握着的拐犹滴着血,大概是又收拾了扰乱风纪的人,云雀忽然从长廊的另一端缓缓走了过来,呼唤着自己的部下。
「啊……」草壁小跑步着走过去。
看见云雀投过来的眼神,纲吉犹带着笑想举起手跟他打招呼,对方却在草壁跑到身边后就毫不留恋的掉头走了。
比擦身而过还不如,只看得见披在身上的外套,有两管袖子在背影上飘动。
纲吉嘴角的笑和正想举起的手都僵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放下。
从那天起,纲吉有意无意的躲避着云雀。
平日在学校,其实有不少碰头的机会,但纲吉都用各种借口蒙混过去。里包恩似乎一副暸然于心的模样,倒没有说他什么。
然后迎来了运动会。
纲吉其实从小就不是太喜欢运动会这种东西。自己素来不是出风头的人,既不擅长运动,也不愿意出糗。
运动会其实是很讨厌的日子,呆呆的待在闷热的看台上,看着班上的女生,也许包括自己喜欢的,为台下运动场上表现精彩的的运动员们摇旗吶喊,忘我的喊着加油。
那一刻似乎自己就这样平空消失于世上,消失于这个运动场上,消失于所有人的意识当中。
只是一个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傻小子。
今年如是。尽管有了狱寺和山本这两个朋友,山本一向热爱运动自然不会留在看台,狱寺则因为英语良好而不甘不愿的被扯去做广播。
纲吉闷闷的趴在看台上。
今年里包恩似乎难得的体谅他的体力和心情,让他不用参与项目。
纲吉感到自己快被炽热的日光溶掉,只剩眼珠勉强的跟随着在前头四处奔走的京子转动。
她在喊加油、她在替班上的代表选手递毛巾递水…纲吉呆滞的看着。
「…阿纲?」
额头被某种冰凉的东西触及,纲吉抖了抖,抬起头来,和露齿一笑的山本武目光相接。
说了声谢了,纲吉接过山本递来的水。
可却只是捏在手里,没有要动它的打算。
「今天可真是热啊…阿纲你都热到脸红了。看台上空气不流通吗?」
纲吉呆滞的点头,「嗯…大概是吧。」
头好昏,好热。
「你喝点水吧,大热天的,很容易中暑。」
「…中、暑?」
视线开始发黑。
纲吉发出最后的疑问后,直接失去了意识。
轻风吹起了白色的窗帘,前一下后一下的来回扫过窗边,吹得起来的窗帘上形成了波浪。
很宁静的感觉。
有人打开了保健室的门。
从门后探出头来的,是云雀。
上剔的眼角,平常除了必要的说话外没什么运动的嘴角,以及挺直的鼻梁。
总的来说,他是个安静、深沉,而带有简洁的漂亮感觉的人。
他扫视了保健室一眼,然后视线停在某张病床上。
上面躺着个人。由于被子拉高至鼻间,加上那人是侧睡,所以看不清脸。
云雀默默的站在门边一会,身后是喧闹的打气加油声以及闷热的微风。
最终他还是步进了保健室。
反正保健员不在,云雀就大咧咧的拉开保健员用的椅子,坐上,掏出书本看了起来。
睡在病床上的人被一连串的声音吵醒了,揉着眼睛转了过来。
云雀自书本上抬头,恰好和那人目光相接。
「…是泽田纲吉啊。」
云雀嘴边浮现出一个似是带有不屑的冷笑。
泽田纲吉扶着额,有些不适应。
那个温暖的云雀…跟眼前这个冰冷的云雀…到底哪个是真的?
「我…在哪里?」
「你是笨蛋?都睡在床上还用问?」
云雀挑挑眉以示自己的不以为然。
纲吉稍微清醒了一点,抬眼看见那些白窗帘立刻就明白了。
「我…又中暑了啊…」嘴边出现自嘲的苦笑。
「……真逊。」
云雀没有理会他,只是低下头回到书本里,同时交代道︰「不出声就让你留下。要说话的滚出去。」
纲吉点点头。点完了才想起云雀都已经在看书了哪里看到自己做什么。
于是沉默下来。
纲吉依然有些中暑的后遗,头痛的倚在枕头上。无所事事,目光不由自主的吸引到唯一在座的人身上。
黑发盖过了鼻梁和半截后颈,狭长的鳯眼,眼角上扬的模样就像是在生谁的气一样。
明明今天是运动会,他还是披着那件并不属于并盛的立领制服,还整齐的穿著衬衫西裤。
「…也不要看着我。」头也不抬的云雀以威胁的语气道。
最初纲吉是如常的反射性一惊,差点缩了起来,随后想了想,噗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云雀在意起来,合上书本质问道。
「你…叫我别看着你是因为什么?尴尬?害羞?」
说话的时候,纲吉微微带着笑,反常的没有害怕的样子。
云雀心想他一定是疯了。
不过还是立刻就回答了他,「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纲吉闻言却露出暧昧的微笑。
「…再笑就踢你出去。」
云雀搁下话,又回到书本上去。可是不时抬头都能看见纲吉笑着看自己。
「不准再看!」
纲吉听话的将视线调开。
可是过了会儿,云雀又感受到了视线。于是又冷冷的对泽田纲吉道,「叫你不要看。」
如是者几次。
云雀心想,要不是整个运动场只有保健室有空调,才不要留在这里。
运动会完结时,狱寺和山本都来了保健室。
「阿纲你没事吧?」山本爽朗的笑着,一手压在纲吉的肩上。
「棒球笨蛋!十代目的名字是你可以叫的吗?」狱寺暴躁的嚷嚷道。
云雀见状,站起了身,拍拍身上的皱折,不等纲吉开口告别就已经离开了保健室。
耳边是狱寺和山本吵闹的声音,纲吉默默的叹了口气。
感觉…好远。
为什么会跟十年后这么不同呢?只是想说句话啊……
第二天如常上学。放学的时候,纲吉借词自己又留了东西在课室,着山本和狱寺先行回去。
当然课本什么的其实根本没有留下来。
纲吉背着背包,直径的跑上楼梯。
通往天台的门锁上了,纲吉看看左右无人,偷偷的用火焰把锁溶掉。
一踏进去就听到交谈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
是云雀不满的声音。
纲吉留意着声音的来源,悄悄往那边走去。
「唷,这么躁火啊?呼呼……」
是有点耳熟的声音,纲吉怀着疑惑从转角悄悄的探出头看了看。
是六道骸。
眼看云雀的视线像是感应到什么的扫过来,纲吉立刻缩了回去。
「你不用担心,我锁了门。」骸的声音带着笑意。
云雀立刻冷冷的回道︰「为什么我要担心?」
「这个嘛…也许你害羞?」
「…我跟你这种脑袋是用鳯梨做的人没什么话好说。」
紧随着这话,大大的一声金属交击声响起,云雀和骸似乎就这样打了起来。好一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人说话,就只有急躁的连串金属撞击声。
纲吉有点着急,想看又不敢探头出去。
然后忽然咔当的一声,似乎是某一方被重击击中,纲吉终究忍耐不住自掩护物后探头出去,刚巧某团黑色的东西就擦过他的身边飞掠出去,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泽田纲吉?」
惨烈的摔在地上的人正是云雀,双眼不悦的瞇起,手随便的擦着自己受伤嘴角。
「唷…泽田纲吉你也在啊。」
那紫蓝色发的人踏着优雅的步子走来,悠悠的道。
云雀被那悠闲的声音刺激到,摇晃着站了起来冷洌的道︰「有本事就不要用那种下三滥的技俩。」
六道骸并不受激,展开微笑。
「我最擅长就是下三滥的技俩了。还有更多呢,泽田纲吉你要不要也试试?」
尽管骸在对话中扯到自己,纲吉却深深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排除在某个世界以外。
云雀猛的咳嗽了起来。
「你还是干脆点认输吧…恐怕已经断了几根骨头?」六道骸笑着道。
「你骨折了?」纲吉闻言想要上前扶着云雀。
却把对方无情的一把甩开。
云雀直直的瞪视着纲吉。
后者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六道骸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模样耸耸肩,「既然你不要休息的话,那我们继续吧?刚才你飞出去的时候,我本想狠狠的踩在你头上呢……不过不要紧,相信一会就再会有机会的。」
云雀啐出一口血沫,重新握好了拐子,「踩在我头上是没机会的了,你想断几根肋骨的话我倒是很乐意。」
战斗再次开展。
泽田纲吉本来站在云雀的旁边,这时,一退再退,已经退到了门边。
脑中一片混乱,他推开了门,荒不择路的逃了下去。
身后的战斗继续。
只是,原来与他无关。
泽田纲吉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离开十年后是有些伤感,有想到大家就这样留在自己身亡的阴影里就恨不得不回到这个时代好让大家开心一点。
然而也仅此而已,毕竟「现在」这个年代才是属于自己的年代,有同龄的友人,还有完全不知情的妈妈。
这个年代才是自己安身的地方。
他是这么想的。
回到十年前的时候其实他松了一口气。不用看见狱寺和山本难过的表情,也不用猜测云雀到底是怎样看待自己的死亡。
他想,要是回到十年前,就能看见还未知道自己的死亡的云雀。对方的心思没那么复杂,就可以好好交谈了。
可是他错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大概是到十年后、习惯了十年后的人事物后吧?因为认知到了十年后是如何,很多东西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却忘了,在十年前,一切都并未发生。
泽田纲吉对云雀恭弥是什么?——或许这个问题在十年后还有借得稍一思考的价值,可是在这个年代,思考的意义是不存在的。
对方根本不在意自己。
既不是击败自己的六道骸,也不是强逼自己收下指环的迪诺,泽田纲吉,只是名义上效忠的对象。
十年后的云雀也不见得有多忠诚有多好使,十年前就不用说了。
因为认知了十年后这个「既定的未来」,所以在思想上设置了许多框架。
认为事情就只会那样走而己。
可是纲吉忘了,忘了那十年间的相处,也忘了自己根本不知道在那十年间「泽田纲吉」和「云雀恭弥」之间发生了什么。
看到有着同样特征的一张脸,就不自觉的厚颜的想黏上去。
十年前的云雀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既不会为纲吉的死而产生内疚,也不会为纲吉喝的牛奶是不是温过而操心。
对云雀恭弥来说,泽田纲吉不过是陌生人。
全无意义的无关系者。
不在乎,不担忧,不介意。
泽田纲吉如何,根本不会上他的心。
不仅云雀不在乎他,就连他自己,其实也不了解这个年代的云雀。
原来我们只是陌生人。
日子渐渐的过去,一步一步的踏进寒冬。
山本快乐的打进了秋季大会,狱寺尽管一脸不甘愿还是和纲吉一起去看比赛了。
而云雀,依然和他们的生活没什么交点。
尽管有时纲吉还是会用那个留了课本的粗劣借口为由偷偷在放学后开溜,在天台门前倾听着另一边的动静,但有时会有打斗的时候,有时只有说话声,有时甚至没有声音;而借口用太多次,山本在听到的时候已经会露出苦笑,唯独狱寺好像还是相信似的嚷嚷着担心。
但其实纲吉本人也没信心狱寺是真的没留意到。
也许只是打从心底里的相信着十代目呢?又或者只是不想让纲吉难堪也说不定。
不管如何,即使纲吉是那么留意着云雀的动向,但两人生活就像一对并行线是不争的事实。
纲吉有时想起十年后那些对自己的照顾和担忧和温暖,不禁会怀疑自己其实只是做了一场关于十年后的梦,而刚巧那是个恶梦,自己居然已经死掉了而己。
这样想的话,或者那些不安和在意的心情,就能烧退一点也说不定。
这天,不知为什么,里包恩叫他一起去找云雀。
「找云雀学长?会被咬教吧……」纲吉还是像以往一样,一脸害怕的模样。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对这个人存在着害怕的感觉,还是想努力维持和平的表面。
只要没有人首先去伸手搅动那池水,就不会有波浪的形成。
假如没办法更进一步,维持现状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有些事,发生了,但既然没人在意也没人发现,那佷好,就维持这样,让真实一直沉默下去。
「你都是彭哥列的首领了,还是这么怕事啊。」里包恩依旧翘起嘴角,却深感可惜的摇摇头,「我以为你去过十年后应该会有些改变才是。」
纲吉心漏跳一拍,表面平静,「为什么?」
「面对过十年后的下属们,我以为你会有很大的感触。」
纲吉汗颜了一下,事实上自己除了惊叹大家都变成熟了之外没想什么。
「不过当然最重要的不是这些啦……我想你哪里改变了,自己应该很清楚才是。」
里包恩自书桌上跳了下来。
「虽然你是废柴纲,但毕竟也是彭哥列十代首领啊。」
纲吉无法肯定对方说的是不是就是指自己想的,只好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去找云雀的时间是放学后。纲吉和化身为里包恩老师的里包恩一路招摇过市。
居然没人跳出来指着里包恩说「这不是个婴儿吗」,纲吉开始怀疑自己己经跟现代日本脱节。也许日本已经成为「中学生=黑手党首领」、「婴儿=教师」也很平常的国家了。这么一想不禁觉得日本在这方面说不定还远远超越其它欧美强国。
风纪委员室来来往往着一堆飞机头的学生,全都穿着黑色立领制服,那些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国中生。
纲吉看着这个异象叹了一口气,带着坐在自己肩上的里包恩,走过了像不良少年多于风纪委员的学长们,到草壁学长身旁解释了自己的来意后,就敲响了委员室的门。
「进来。」
甫开门就看见云雀抬头望过来。
「是小婴儿和泽田纲吉啊。」
云雀放下手头上处理的文件,似笑非笑的双手交握在颚下。
「是谁呢,小婴儿还是泽田纲吉?来让我爽快打一场的对象。」
里包恩掂了掂自己的礼帽,「我的正职家庭教师,不打架的。」
「那就是泽田纲吉了?正好,文件堆这么高也很烦,来活动一下吧。」说罢,云雀就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双手握好了浮萍拐。
「呃?呃?这、这是怎么回事?」
纲吉惊异的退后几步,「里包恩!——」
「你不是说不知道你的改变在哪里吗?我想是时候了,你打一架就会什么都明白了吧。」
里包恩笑着在高高的书柜上找了个位子准备看好戏。
双手在澄色的纯色火焰中燃烧。
被那白皙的手握住的浮萍拐飞速转换着角度。
火焰和铁拐,在空中一次次的相撞,有时击出连串急假促的清脆声音,久攻不下,有时只有闷闷的一声,被击中却飞出老远。
纲吉想起十年后的云雀。
娇健的身段,紫色的火焰,黑白色的衣服。
眼前的云雀,纵然长着鳯眼,但却跟那人不一样。
没有那人的速度、应变、招式……
纲吉心头倏地一轻,将在十年后学会的施展开来。
云雀勉强的闪过一刷脸而过的一击,冷冷一笑。
什么时候泽田纲吉已经成长到如此?那种熟练的招式应变和火焰控制。
不过没关系,自己依然会打败他——
转身,出拐,击中。
一气呵成。
可是,在得手之际,对方双手挡住拐子,手掌心升起的火焰所带来的热度几乎灼伤了云雀握住拐的手。
「——可以停止了吧?」
自书架顶跳下来,里包恩适时挡住云雀想反击的拐。
本来一双金眸闪烁,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纲吉表情慢慢缓和下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双手。
是打从哪里来的?可以和这个年代的云雀一战的实力。
在什么时候进展了?在什么时候,开始一步步的踏出,获取自己所想要用来保护他人的实力?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强了……」
云雀冷笑一声,收起了双拐。
「不过我还是会打败你的。」
里包恩拉了拉帽沿,遮掩了他微扬的嘴角。
纲吉像是看到了梦想中的场景,抬起头,眼神闪闪发亮。
「…哼。」云雀拉了拉袖子,冷哼着,与犹在发呆的纲吉擦过身而过。
「……不得不承认泽田纲吉你很有趣。」
留下这句话,云雀丢下里包恩和纲吉,离开了风纪委员室。
看着用闪亮的眼神目送云雀的纲吉,里包恩在帽的阴影下偷偷笑了起来。
风纪委员室内,云雀正心情烦躁的处理着文件。
「委员长?」
眼见六个风纪委员已经在直着进去,横着出来,草壁肩负起同僚的安危,叹了口气,在敲门后进了委员室。
云雀抬眼看了看他,然后烦躁的咬咬笔头后一把丢开。
「……烦死了。」
草壁吓了一跳,慌张的道︰「要是太多文件要处理太烦我可以帮忙……」
云雀恨恨的掉过头来,「才不是这样!」
面对近乎失控的云雀,草壁嘴巴微张,连常常叼着的草根也掉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
云雀以令人恐惧的暴力将拐子嵌进了墙壁,五官像恶鬼一样扭曲。
「以前一个六道骸就算了,为什么连泽田纲吉也——」
事情大概自那次和泽田纲吉的打斗后开展。
泽田纲吉不时会走到云雀的课室、风纪委员室、天台,总知是云雀会出现的地方堵他。
其实也没什么,通常是聊聊天这样,有时甚至会带点云雀喜欢吃的东西。
然而,在六道骸和泽田纲吉的双面夹击后,连日来几乎没一点独处时间的云雀——六道骸会在放学后找他,而泽田纲吉则占据了他在并中的所有时间—终于崩溃了。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草壁看着云雀用拐子将委员室击出一个个坑坑洞洞,不禁心痛起来。
——到底要部下们去打多少工才能赚够钱填平委员长造成的破坏所引发的巨大债项?
天台。
「云雀学长?」
泽田纲吉探头进天台的范围,左右张望,却不见云雀的踪影。
「…泽田纲吉你也来了啊。」
纲吉闻言掉头一看,该说居然吗?是六道骸。
「我先下去了。」
纲吉笑笑道。
六道骸挑挑眉,一伸手挡住纲吉的去路。
「一段时间不见…你似乎变了。」
纲吉想了想,「是吗?也许是我们太久没见了。」
「你贵人善忘,我们上个星期才见过呢。」
「是吗?有吗?」
「就是本来云雀在跟我打架然后你来找云雀那次。」
「喔那次啊…好像最后是云雀学长跟我一起离去了吧。」
「哼,别得意得太早,你不过是用食物利诱他而己。」
「这个嘛…我想说不定是骸你对云雀学长的吸引力太低?」
「你……」
某鳯梨满额青筋。
「你要是没事我就先下去了?嗯?」纲吉顺畅的接下去,侧着头笑了笑道。
「…云雀学长?我找到你了。」
纲吉至门后伸出头来,展露着被云雀称为「一脸傻样」的微笑。
「……这样也能被找到啊。」
把自己卷塞在保健室的一个角落,云雀忍不住吐糟道。
纲吉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吶。」
伸出手,递出一个便当模样的东西。
从便当中隐隐透出香味。酱油的香味。
云雀鼻头抽了抽。
「这是昨天为了庆祝考试完结去山本家时留下的。」
「吃剩就留下给我?」
尽管嘴上不饶人,云雀却接过了便当,解开了布上的结,心情似乎不错的扳开了竹筷,对着便当里的菜色研究了一会儿后开始进食。
纲吉蹲在旁边笑瞇瞇的看着。
云雀吃了一会儿,忽然掉头看他。
「你想吃?」
纲吉正要摇头说不是,云雀却犹豫一下后挟了某件蛋卷,好像满可惜的递到纲吉面前。
「一件而己。」
云雀将拿筷子的手靠近纲吉面前,示意他接过筷子。
纲吉嘴角一勾,伸手捉住筷子的中段,张口就对着蛋卷咬了下去。
「…嗯…好吃…半个就够了。」咬掉半件,纲吉笑着松开了手。
云雀看看他,又看看蛋卷,没什么表示就将剩下的半件吃了下肚。
纲吉看着,脸上浮起幸福的笑容。
云雀自动理解为吃了好吃的蛋卷后很幸福。
而泽田纲吉的心里,则是得奸计得逞的笑着……
某天,纲吉惯常的往风纪委员室跑。那是午饭时间。
守在门口的草壁像个慈祥的父亲般展开笑容,「泽田先生来找委员长?」
纲吉笑着点点头,掂了掂手上的便当。
「委员长的健康就靠你了。」草壁拍拍纲吉的肩,只差没老泪纵横。
笑笑,纲吉也不甚在意的穿过草壁身边,敲门进入委员室。
「进来。」
纲吉从门间探头一看,云雀头也不抬的振笔疾书着。
「有东西吃喔。」
半晌,才有回应。
「……嗯。」
纲吉叹了口气,绕到云雀旁边,「学长……」
「别烦。」云雀对着文件奋战着。
「有饭不吃忙着做事对身体不好啊。」
「那又怎?」
纲吉侧了侧头,「那…说不定有天我会比学长你高?」
云雀停下笔,掉过头盯着他。
「是真的?」
「没啦…十年后大家都不愿提,我也不知道我长多高啊。」
云雀像是想了一会。
「吃饭。」
很干脆的丢下笔。
纲吉忍不住噗的笑出来。
其实早已饿起来的云雀狼吞虎咽着,一边抽空伸出右手连着筷指着纲吉,「笑什么笑。」
纲吉笑着倾前身,将云雀嘴边的一粒饭捏了起来。
「没,就看学长吃得很开心的样子。就觉得很快乐啊。」
云雀伸手捉住纲吉的手,把他指尖上的饭粒咬走。
「又不是你烧的菜。高兴什么。」
「这个嘛…嘿嘿。」
确实一直以来的便当不是买的就是从家里带或者问山本拿。
云雀哼哼两声以示不屑。
纲吉把玩着替云雀买的纸包饮料,「这个呢…难道学长是想我替你弄便当?」
「好吃就想。不好吃我会丢掉的。」
云雀一贯的坦白。
纲吉笑了笑,「好啊,那等我锻炼好厨艺后就让学长第一个试我的料理吧。」
「随便你。」
云雀耸耸肩,从纲吉手中半抢过自己的饮料。
就这样,亲密的关系并不是一朝一夕成事的,他们,正一步一步,缓慢的朝着十年后前进。
一条无形的线,也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他们连系起来。
「阿纲有什么好笑的?」
放学,狱寺因为学校想找他表演钢琴而被捉走了,临走前还大叫大嚷着「山本你要好好保护十代目」。
纲吉苦笑着想,身为十代目的话不是应该保护部下吗?反过来被别人保护?
再说,山本狱寺都是重要的伙伴,不是为了自己就可以随便犠牲。
纲吉认为,作为首领,就是带着大家前进,既不是一个人孤身作战,也不是只会推部下出去送死。
伤亡,不管是自己身上,抑或发生在伙伴身上,都是一样的令人悲痛。所以并没有谁可以为谁犠牲…包括自己。十年后的事就让他见识到自己一厢情愿的犠牲令别人有多痛苦。
所以,要勇敢的,并肩的走下去。
不能只想着自己一个人背起所有人,因为终有一天会压垮自己,而自己背着的人也因此而狠狠跌在地上。
那样太逞强了。
尽管已经处理了入江正一的事,但不代表十年后自己就一定不会死。
自己不是什么一代枭雄,也不是那种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
二年A班泽田纲吉,仅此而已。
自己在十五年前出生,然后,大概到以后的日子里某一天死去。
人终会死的。
但还是有这个名叫泽田纲吉的人所能做到的事。
可以努力变强,可以和身边的伙伴互相扶持着前进。
那一个独力承担的自己最终走了十年的路,而现在的自己,起码也要走十年的路才说得过去吧?怎么也不能比自己比下去呢。
所以有十年的时间。
可以珍惜身边的人,比如里包恩,比如蓝波,比如山本狱寺。
也可以用这十年的时间慢慢和一个人建立关系,积沙成丘。
十年后的云雀对自己的支持和思念不是忽然从石里蹦出来的。不,不是这样。
是在十年间,像流水般静静淌过,然后在对方的心上,一点一点的蚀出一道河流,让对方的心里有了自己的存在。
纲吉勾起了嘴角。
「没什么,我想到开心的事而已。」
山本也笑了起来,「是吗?开心就好啊。你不是说要学料理吗?今天来我家的店学吧。」
想起云雀吃东西时好像有高兴起来的模样,纲吉点点头,笑着,和山本一道前往寿司店。
什么十年后的,他其实不是不怕。
谁能面对自己的死亡而无动由衷呢?
可是他还是愿意继续往前走。
他不是英雄。
不过有人陪着他一路走下去,已经比什么都足够了。
只要愿意走下去,那么,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终有一天不再是陌生人对吧?
四、梦
咇咇…咇咇…咇咇…
云雀茫然地睁开双眼,一手放在额前遮盖了从窗外洒进的晨光。
一团黄色的毛绒绒的东西在自己的上空徘徊,云雀的目光等了半晌才聚焦成功,果然就是云豆。
「……可以了。我醒了。」云雀伸手一手按下飞在半空的云豆。
这只黄色差点被闷死在被里,不住挣扎。
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云雀因为手心里被某种温暖的毛皮不住磨擦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缓缓的放开手。
「…我又把你当闹钟按了…」
言罢,坐在床上,云雀严重的发呆。
「学长,出来吃早餐了…」
云雀闻言反射的望去,但其实动作有点缓慢。
探头进来的男子一头半金半褐的头发,前额和头顶都带着某种毛绒绒感觉,颈后则留了一束长长的头发。身上围着一条围裙,倒是没什么娘娘腔的感觉,只令人觉得这真是个让人感觉到家庭温暖的男子。
男子个子不高,而且长着娃娃脸,但是笑起来意外的令人安心。
「……嗯。」
沉默半晌,搔了搔头,云雀自床上下来,脚正在摸索拖鞋时,对方已从不远处拾起了深蓝色的毛巾拖鞋,整齐的摆放在云雀脚前。
刚好蹲在云雀脚前的男子笑道︰「学长,拖鞋。」
明明昨晚没被人拉过去喝酒,可是却有着宿醉现象的云雀五指梳入前发,揉了揉头顶。
他站了起来,伸脚,对方就递上拖鞋,套进。
换一只脚亦是如此。
云雀打着呵欠,那男子笑道︰「先去洗脸刷牙吧,早餐煮好了。」
半瞌睡状态的云雀只是点点头没有动。那男子就像是爱操心的母亲一样,笑着推他向洗手间走去。
「快吧,不然早餐都冷了。」
「泽田…纲吉。」
已经认识十一年了,但云雀还是不习惯叫对方泽田纲吉以外的名字。有时想只叫泽田,但只要一省略纲吉两个字就会觉得不对劲。
于是十一年下来,彭哥列各人都有了各人的称呼,唯独泽田纲吉依然是泽田纲吉。
或许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想不到应该叫什么名字。
又或者确实有什么特别,因为名字不曾更换过。
「学长怎么了?」
纲吉对云雀的称呼也由云雀学长简化为学长,总是体贴的照料着对方。
云雀有起床气,如果是草壁的话通常会被揍得很惨,要是换成实力相当,而且擅长当保母的纲吉,事情就简单得多也和平得多。
狱寺和山本两年前开始同居,据说是因为狱寺认为山本太欠缺自觉,要是一个人住只会漏掉大大小小的黑手党集会,而山本则认为狱寺吃饭太过不健康。
云雀和纲吉基本住在基地,云雀住在并盛那一端,纲吉则住在另一边。不过有时要是公务繁忙就会在对方的地盘睡一晚。
其实泽田纲吉本人是将两边当成一间房子看。
「我…作梦了。」
伸手,触碰到的杯里装的牛奶是冰的,云雀感到有些奇异。
「嗯?梦见谁?骸吗?还是我呢?」
纲吉正在把替云雀盛饭,笑着回头道。
「……你。」
很多时候云雀只要一提起一些小事纲吉就会扯到六道骸身上,对那只人形菠萝没什么好感的云雀实在不太理解对方的用意。
还是说纲吉就这么在意骸?这么一想,云雀不知怎的对那只菠萝就更不喜欢了。
尽管某菠萝还是很喜欢调戏自己和纲吉。
「梦见我?」纲吉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带点害羞的搔搔头道︰「梦见我什么?」
云雀接过对方递来的碗,扒了几口饭,想了想,抬起头,嘴角犹带着饭粒,道︰「我梦见你死了。」
纲吉稍稍睁大眼,半晌失笑出来。
「学长就这么讨厌我吗?」好像有点强颜欢笑的感觉。
云雀用手指捏起刚炸好的天妇罗,感觉这早餐豪华得有点过份。
摇摇头,他吮着手指道︰「我梦到你在一年前死了。」
黑曜战是十一年前发生的事,而梦里泽田纲吉死去的时候黑曜战只过去了十年。
「…这样吗?」
纲吉把腌萝卜分到两人的碗里,轻笑道。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印象中,在梦里对方死了以后,十年前——即是刚摆平XANUS那段时间——的泽田纲吉来到了这个年代,而自己甚至负责教导他战斗的方式。
梦里那种淡淡的悲伤似乎能真切的感觉到。明明死去的泽田纲吉以年幼的姿态出现,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看了就让人火大,独自的逞着强,知晓自已既定的死亡也不愿放弃,可恨的泽田纲吉。
云雀觉得自己那时连宰了他的心也有。
不过在梦里也有些地方不同。
梦里,在一年前彭哥列会被密鲁菲奥雷剿清,而现实中彭哥列从没被任何家族打败过。梦里的泽田纲吉似乎也比现在这位更逞强更不懂应付黑手党所谓的规条。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纲吉似乎终于处理好食物,安坐在桌子的另一端,顺手挟了件天妇罗虾给云雀,云雀张口咬下。
非常香脆的口感和虾的鲜味在嘴里散开。
……这也是梦里的泽田纲吉所不具备的功能。
话题不知为何到此就终断,用过早餐后两人就各自去公干。
云雀在办公桌前,无聊的朝办公室门后的靶子扔钢笔。
事实上作为云守,云雀要做的事不多,最近泽田纲吉继任的一两年,任务和公文几乎是他和雾守一手包揽的,毕竟山本武和狱寺隼人太小太不稳定,而笹川了平基本都只在出某些任务才用得上,像是倾谈生意一类就只能靠云雀和六道骸。
不过纲吉和山本狱寺等人很快就成长起来。
云雀对此感到讶异。
山本还好,狱寺基本上从来没大透过,一直都是冲动热血少年,而泽田纲吉虽然偶尔会有令人惊叹的爆发,但大致上来说还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
所以当纲吉毕业后只用了两三年就将整个彭哥列掌握在手心里时,云雀是有点愕然的。
当他回头一看才发现,泽田纲吉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成长成一个表面温和软弱,实则相当有手段的黑手党首领了。
但这也并不是表示泽田纲吉就舍弃了他以前的原则和坚持。泽田纲吉依然不喜欢死伤,注重医疗,甚至放过敌人。
但善后功夫做得很彻底。不禁让云雀有种「这个人真的是那只草食动物吗」的感觉。
不过这些话云雀没对他说过。
并没有夸张他的必要。
办公室门忽然被敲响了。
探头进来的是狱寺隼人。
「云雀…学长?」狱寺不甘不愿的加上学长二字,因为曾经在纲吉面前直接叫云雀的姓而被纲吉指没有礼貌。连山本也被下了这样的命令。
不过事实上这样的要求在重视辈份的黑手党里并不罕见。所以两人都乖乖听话了。
「怎么了?」
云雀勉强收回正要扔出去的钢笔。差一点就下意识把笔尖送到狱寺隼人的眼球前了。
狱寺看着云雀那种好像很勉强的样子心里就有气。但因为纲吉表示过不希望守护者之间不和,所以还是忍下了。
「这是明天聚会的资料。」
云雀接过对方递来的厚厚一迭,啧了一声。
「…请务必准时来到。还有,不能带武器。」
狱寺再三叮嘱。毕竟云雀已经不是初犯了。
云雀敷衍似的认了声,「嗯。没事就出去吧。」
狱寺收紧了五指,实在无法认同这样的人成为云守。
忽然云雀的录音机响了起来。
「云雀吗?狱寺是不是也在你那边?」
是山本的声音。难得地认真和紧张。
「…?」云雀对录音机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在这。什么事?」狱寺看他不打算答山本就火大。
「这个…阿纲…不、首领他受伤了。可以的话狱寺你过来一躺吧。」
狱寺立刻露出紧张的神色,「受伤了?」
云雀漠然的看着他,心里山本不是说了一次吗。
「嗯…伤势…还满严重的。快点来。就这样。」
电话到这里被切断。
狱寺一脸担忧和着紧,下意识掉过头问云雀︰「十代目不会有事吧?」
「没事就不用去医疗室了。」依旧的直接。不过听在狱寺耳里却是毒舌。
「你也一起去对吧。」
「不了。出去请关门。」云雀开始翻阅文件。
狱寺睁大了眼,过了一会儿,像是气极般骂道︰「你到底当十代目是什么人!」
然后摔门离去。
云雀抬头凝视着被甩上的门扉。
——狱寺隼人那种心痛的表情…似乎和梦里某一幕重迭…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西服哀悼…
自己无力的心情…
黑色的棺木…
从十年前过来的年幼泽田纲吉…
云雀垂下视线,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继续翻看刚得到的数据。
黄昏。
橘红澄黄混成一片的晚空,可能因为想下雨的关系,云积得很厚、压得很低。
泽田纲吉躺在病床上,听到门锁被扭开的声音,即使合着眼也缓缓露出笑容。
「你来了啊。」
「…你又知道是我?」低沉的男声。
「因为学长总是在我休息够了才挑没人的时候来。」
泽田睁开眼,果然站在床边的就是穿着条纹西服结着银灰领带的云雀恭弥。
「…自作聪明。我不是务必要来的。」
云雀拉开椅子坐下。
「嗯,不过学长来我很开心啊。」
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已没有力气移动的泽田纲吉只好躺在床上仰视着云雀。
「…医生说你怎样?」
「没什么,只是前几天出差…东西不合胃口所以营养不良。」
云雀嘲讽般勾起唇,「恐怕还加上连续熬夜和体力透支吧?」
泽田苦笑起来。
「学长都知道了就不用问我啦。」
云雀听到这句忽然静了静。
「…因为也有不是这种事发生了的可能。」
看着感觉忽然抑压起来的云雀,纲吉笑着道︰「不然会是什么?」
云雀抬起视线,一动不动的看着泽田纲吉。
那是比一般看一看的时间长,有一点凝视的感觉的一眼。
「…昏迷不醒之类。」
「哇。那不是跟死了差不多。」
「…是差不多。」
云雀依然是那张漠然的脸。
纲吉忽然苦笑起来。
「?」
轮到泽田纲吉凝视着不解的云雀。
「云雀学长…其实我对你来说是什么人呢?」
「老是学长学长的叫,群聚能力很强的草食动物。偏偏跑去当黑手党首领。」
云雀几乎是瞬答。大概是吐糟多习惯了。
纲吉苦涩的笑了一下,「不…我是说,学长来说我是什么样的定位呢?就是我跟你是什么关系的意思。」
「…还有什么关系?就现在这样啊。」
云雀淡淡的道,心想今天怎么大家都问这种怪问题?
「哈哈…」
纲吉笑了起来。
「那,要是我受伤了学长会怎样?」
「探病。」
「要是我昏迷了?」
「看你什么时候醒。」
「要是我死了呢?」
「……」云雀拢起眉头,「你不是要告诉我其实你身患绝症吧?」
纲吉忍不住笑开。
「不是啦。只是问问看。学长如果不想答就算了。」
「狱寺隼人今天也是这样,问我『到底当你是什么人』。」
有点不高兴的投诉道。
「那是狱寺君有点过份了。」纲吉笑着道︰「迟点我去说说他。」
「——不。」
云雀截断纲吉的话。
「重点不是这个。」
「嗯?」纲吉看着仍然拢着眉的云雀。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介意我当你是什么人?我怎样看很重要吗?」
纲吉笑了笑。
「这个嘛…其实对狱寺君应该不是很重要。」
云雀看着纲吉。
「你呢?」
你觉得重不重要呢?
纲吉微微垂下线视,勾起嘴角露出依旧温和的笑。
「这个嘛…其实不管学长怎样想,我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心情?你的心情是什么?——尽管脑里一瞬间掠过这样的想法,并不喜欢与人为伍的云雀仍是没有问出口。
「可是,我没什么想法。」
云雀站了起来,替纲吉拉了被。纲吉笑着点点头道谢。
手搭在门把上,云雀迟疑了一会后转过头来。
「不过你死了我会很困扰。」
在说出这句时,云雀才想起在梦里的自己似乎也说过相似的话。
「学长…」
一时间,两人就在病房中静静对望……
「纲吉!我极限的从北海道赶回来探你了!」
笹川大哥猛地推开门,云雀捂住自已被撞痛的前额后退了几步。纲吉看着苦笑了下。
实在…不难预测会发生什么事呢…
「……笹川了平!咬杀!」抓狂的云雀。
「喂这里是十代目的病房你别乱来!——别打烂那个仪器…喂!——」一直在门外守着的狱寺。
「我极限的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实力吧!」极限的笹川了平。
纲吉碍于全身无力而阻止不能,只好看着山本武在一段时间后冲进来慌忙分开他们。
泽田纲吉不禁在病床上笑了出来。
尽管跟纲吉说他死了自己会很困扰,但事实上现在云雀就已经很困扰。
困扰于他们的问题。
狱寺问,你把十代目当什么了。
泽田纲吉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其实云雀也想问。
——我到底是怎样想?
恼人的感觉并没有随思考减少,反而增多了。某种东西像根刺般不上不下,梗在胸口,无法不在意,也无法下咽。
在路上边想问题边走,很快就到了纲吉的病房门口。
推开门,纲吉却不是静静的坐在床上,而是站在床边收拾。一旁还有笹川京子。
云雀总觉得很难定位笹川京子这个人,虽然名义上她仅仅是笹川的妹妹,但要说没看明白泽田纲吉对她的喜欢是假的。
她跟泽田纲吉从来没有进一步发展,却也没生疏起来,只是一直维持着见面聊天的关系。
而且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泽田纲吉对她的注意力好像越来越低了,像现在,跟对方聊天聊得正兴起也能立刻回过头来看是谁来了,见到来者是云雀就高兴的跑过来。
「你确定你可以跑了?」
云雀挑了挑眉,然后向纲吉身后的京子点点头。毕竟笹川从没少麻烦过云雀,于是当妹妹的总是一见着云雀的面就猛赔罪。
「学长…」纲吉皱眉苦笑。他有这么不可信吗?
耸耸肩,云雀像是觉得很好玩的道︰「我只是稍微尽一下学长的义务…还想说要不要扶你回去?」
云雀说这句话的时候确实是出于玩笑,但纲吉却惊喜的点点头,「那就辛苦学长了。」
然后他回过头,跟京子说劳烦她了,后者漾出温和的笑脸,挥挥手送别两人。
不知为何,云雀第一次觉得站在泽田纲吉身边很尴尬。
基地里来来往往着的人们,对纲吉这个素来得人心的首领一直送上问候,幸而这样,云雀和纲吉才不至于落得无话可说的地步。
因为没事可做,云雀索性观察起纲吉来。
比起以前懦弱的外表,十年间纲吉长大了不少,但那种稚嫩的感觉犹在,只是懦弱化成了温和,胆小化成了谨慎,成为了颇为和善的黑手党首领。
那张娃娃脸上最多只会出垷皱眉苦笑这种程度的表情,大限已到抱头苦恼的事好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纲吉这人依旧很有坚持,要医疗,要避免犠牲。但要真有人受伤了、有人犠牲,他悲痛,却从来不会一蹶不振,总是用抑压的笑脸说者「我们要把死去的兄弟的幸福也一并活出来」来鼓励他人。
十年间泽田纲吉到底成长了多少?这种问题,以往问云雀的话大概会嗤之以鼻。泽田纲吉不过是一只草食动物——然而日积月累后,蓦然回首,那人却已经成为了温和却适时强硬的首领了。
云雀忽然想起那个梦。
那个不懂得处理压力、被责任压垮,最后死掉的泽田纲吉。
云雀摇摇头,心想那应该是不可能的吧,怎么看现在泽田纲吉都向着腹黑笑脸狐的方向进发。
终于走到通往高级干部的长廊,人少了起来。
纲吉的注意力似乎终于摆回云雀身上。
「会不会很闷?」
「嗯?不会啊。」
「可是学长走神了啊。」纲吉皱着眉好像很苦恼的道。
这个好像,就真的是好像而已,并不具任何参考价值。
云雀是因为老是冷着表情而令人难以判断他心情如何,而纲吉,则是用温和的笑脸把所有的感觉包装起来。
一想到这个人也许会因为同伴死伤而外表装笑回房偷偷哭,云雀莫名的就觉得好笑。
咳…其实在这种事上笑人不太厚道啦…
「你又知道我走神了?」
云雀挑挑眉,语气有点难以形容。
「学长是不信?还是说吃味了?」纲吉开玩笑道。
这次轮到云雀认真起来,「都有点吧。我最好奇是你怎么知道我走神了。」
纲吉呆了呆,然后笑了。
「就算眼睛没看着学长,我也总是注视着学长呢。」
「…这是什么鬼话啊。」
云雀不知是尴尬还是纯粹吐糟。
「嗯,听起来的确像是无处不在的鬼魂说的话喔。」纲吉笑笑道。
云雀默了默,「总觉得你越长大就越难从你口中问出什么。」
「啊。」
纲吉忽然停下,认真的望着云雀。
「我从来没有对学长说过谎隐暪过。只是学长有没有问而已。」
云雀不是太信任的挑眉。
「我今天问你怎么想你就没答我。」
「这个嘛…学长又没有拜托我,只是问啊。我躲开了问题,既然学长没追问下去当然就没有必要说。」
纲吉颇为理所当然的笑道。
「…你可以跟密鲁菲奥雷那位家长当黑白笑面狐了。」
「咦我比较喜欢白色耶——」
「你无不无聊啊争这种东西。」吐糟。
「可是在日本传统里战士的颜色决定了那个角色的下场啊!」
「如果彭哥列是五星战队系列怎么算你都不会是红色。」
纲吉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不要做红色啊。红色走前头很容易中埋伏,又冲动。」
「听起来很像狱寺。」不过头脑聪明这一点不太像红战士。红战士应该是山本那种少条筋的。
「对啊所以我要做白战士。」握拳状。
「为什么?」云雀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白战士,那不是隐士一类的角色吗?通常还是圣光系……
「这样的话就算大家都死了我大概还活着吧,然后遁隐山林。通常负责下一代的教育。」纲吉笑道。
「…我以为挡在大家面前受死才是你的性格。」
云雀想起了那个梦。
「不。」纲吉笑道︰「我知道死去的人是幸福…活着的人才最是痛苦。」
要痛苦就留我一个痛苦活在世上好了。
纲吉说出这话的那一刻,云雀下意识掉过头。
不想看到对方笑着说这句话。
为什么会这样揪心?为什么会有比梦里更难过的感觉?
「那我算是什么战士?」
「紫战士吧。」几乎是瞬答。
「那不是神秘女忍者的角色吗。」青筋。
「这个嘛…你跟那种角色一样很养眼啊。」
在云雀还不清楚拂过自己发端的触感是什么时,纲吉忽然惊叫起来,「哎吔已经到了。学长送到这里就好。」
然后笑着推开门走进去,笑着挥挥手道别就要关上门,一气呵成。
云雀身体快过思想,在门关上前就长腿一跨进去了。
门关上了。
「…啊。」纲吉有点尴尬的,「学长想参观我的房间吗?」
「…算是吧。」
纲吉这么一说,云雀才想起自己从没进过泽田纲吉的房间,倒是泽田三不五时溜进自己的房间充当好妈妈的角色。
「看来我想说下次才看也不行了。」
纲吉叹了口气,领首走了进去。
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颇干净,颇整齐,除此之外云雀说不上有什么特点。
意外地,作为尽是拥有独特喜好的人们的上司,纲吉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就像普通二十来岁的人的房间,几本杂志、一部电玩、几本漫画、几张唱片。
「…你都没什么特别喜爱吗?」
像云雀自己的书架就有猛兽图鉴和雀鸟图鉴,对于擅长咬杀的捕猎者和不受束缚的鸟类云雀总是有着好感和兴趣。
「啊?」纲吉正在整理自己有点乱的床铺,笑着回头,「有啊,我的兴趣——」
说到一半忽然截断,他张着嘴,看着云雀,嘴唇像是徒劳无功般掀了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正当云雀想开口询问时,纲吉似乎又回复正常。
「学长不是也知道嘛?我的兴趣是做菜啊。嗯…还有做家务?」
他笑笑道。
云雀不禁在心里吐糟你是老妈子吗…
「嗯…要坐下吗?」
终于整理好床铺,纲吉拍了拍床单回头笑道。
「嗯…」云雀看了看四周,貌似除了床以外已经没有其它可以坐下的地方,西服又不方便盘起双腿坐下,只好坐在床边。
「床很软…」
云雀低声评价道。
纲吉像是得意的道︰「累了时睡下去很舒服对不对?」
云雀看了看纲吉,又按了按床褥。
「……很有你平日给人的感觉。」
他垂着视线,看着米色的床单道。
纲吉有点意外的抬起头看着云雀。
后者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依旧摸着床感受它的触感。
纲吉张了张嘴,然后云雀忽然猛地抬起头,吓了纲吉一跳。
「你有什么想说就说。」
云雀直直望着他道。
「…可是这个世界,有些问题不问比较好啊。」纲吉笑了笑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无法追回。」
「可是不问就不知道吧?人随心所欲不是比较快乐吗?」云雀理所当然的道。
纲吉依旧笑着,「的确是很适合学长的生存方式。」
云雀不悦地挑眉,「是不屑我的样子?」
「不不不。」纲吉苦笑着摇头挥手。
「那是什么?」
云雀凑过去逼问道,眼角微微吊起。
「……我只是由衷地喜欢着,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的学长而已。」
纲吉认真的道。
「哼…拍马屁。」云雀完全不卖帐。
「不是啦,我很认真的啊。」纲吉搔搔头,苦笑道。
本来掉过头去环视房间的云雀忽然望向纲吉,后者稍稍吓了一跳。
「……我问你。」
云雀仍旧坐在纲吉旁边,上身却俯到纲吉的前面。
那一瞬两人距离极近,大概就是眨动睫毛就会互相碰到的距离。
纲吉看着前所未有地接近自己的、属于云雀恭弥的脸。
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
「…你喜欢的,就只是那样地活着的我吗?」
纲吉最近一呆,尔后在意识到云雀的意思后,瞠目结舌。
「学长你——」
云雀一副自己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抽回身体,然后,忽然地,出乎纲吉意料地向后一仰,躺在床上。
米色的床单衬着黑发、白肤和蓝眸,纲吉下意识地别开视线。
「学长你累了吗?要先回去吗?」
云雀躺在床上,心里惊叹这床真的很软,嘴上答道︰「不可以睡在这里吗?」
「…呃。」
纲吉语塞。难道要直接解释自己不想云雀躺在床上的原因吗?会被杀死吧……
「我就喜欢躺这里。」
云雀像是使起性子的孩子,或者说,女王,蜷起身体背对纲吉。
「…那学长你睡吧,我出去逛逛。」
「——喂。」
云雀像是后脑长了眼睛般,精准地捉住意欲逃离的纲吉的手。
他侧躺在床上,视线刚好下垂投在纲吉的腕上。
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比自己还要粗了。明明以前只是个软弱的学弟……
「…就只有这种时候,你会变回那个差点死掉的软弱版吗?」
云雀抬起视线,毫不犹豫的望进一脸吃惊的纲吉眼里。
「…学长你什么时候!」
尽管纲吉打消了逃离房间的念头,云雀依然没放开对方的手腕。
「之前是猜的,在你说出这句时就确定了。」
纲吉露出稍微懊恼的表情。
「你有经历过是不是?那个十年后死去的未来。」云雀挑挑眉道,「我梦见的跟你的记忆一样,对吧?」
纲吉纵然不甘心,也不得不认了,「但是学长没理由知道啊,我改变了性格,于是未来也改变了,在这一个未来里的学长没有理由知道我死过一次啊。」
云雀耸耸肩。
「这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话题到此告一段落。
纲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云雀捉住,微窘道︰「学长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
云雀自床上仰视泽田纲吉,半晌松开手。
「…泽田纲吉,你真的很蠢。」
纲吉呆了呆,「怎么了?」
云雀转过身不理他。像只猫一样蜷起身体。
「学长?」
虽然已经比以前成长了不少,但是云雀的咬杀可不是说笑的,纲吉也只是叫他,没敢伸手去碰。
…不过这样的学长看起来还真可爱。
云雀索性将自已蜷成一团屈在床上近墙的位置,不理会纲吉的话。
「学长,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
回答纲吉的依然是一片沉默。
大病初愈,刚刚又在部下面前强撑起精神,纲吉此时其实已劳累不堪,看见床就想趴下,可云雀就是死活不肯离开,纲吉不禁稍稍着急起来。
「学长,我累了啊…你可以先回去吗?抱歉…」
不得已,纲吉只好直接开口让云雀回去,后者却忽然掉过头来。
对方忽然投过来的目光坦率得让纲吉胸口一跳,为了掩饰自己的困窘连忙道︰「真的很抱歉…但我实在是累了…」
这时,本来云雀坐在床的里边,而纲吉站在床旁,为了让云雀回去,纲吉膝头压在床边,伸出手想让云雀回去。
「学长?」
云雀瞄了他一眼,然后——在纲吉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拉了过来。
一声巨响,纲吉感到一阵天摇地动,背部接触到柔软的床铺。下意识想催动火焰,但一想到对方是云雀就停止了。
不知是知道不应该,还是不舍得。
纲吉苦笑着,张嘴就要问云雀在做什么,却忽然发现了两人尴尬的处境。
云雀整个人趴在纲吉身上,虽然说是很有技巧的没将重量压在纲吉上,但若单论距离实在已经近得不能再近。
嗯…而且纲吉也不是很想知道云雀到底是从哪里学到这种技巧……
「…学长,可以先下来吗?」
纲吉笑笑道。从容得像是被压住的不是自己。
「…又不重。」
云雀挑挑眉道。
「不是这种问题吧…不过学长你怎么知道你这样压在我身上不重?」
虽然不停说服自己这不重要,纲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在问出来的那一刻纲吉简直想象十年前一样抱头哀嚎。
——怎么又像以前那样不想清楚就说话了?
云雀看着纲吉半晌,却忽然笑出来。
「我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的你。」
这一笑,不像平日那种冷冷淡淡、或者包含挑衅,纯粹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好像真的高兴起来的样子。
纲吉看着那由衷的笑脸,呆了呆,想伸出手,然后惊醒,又克制着收回手,讷讷道︰「学长那个…我们这样躺着总是不好的…」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好?」云雀一副你敢说有什么不好就立即咬杀的模样。
你当然没什么不好啊!纲吉在心里吶喊。
被人压住然后俯视的可不是你!……
「学长,我真的不太喜欢…」抗拒着,纲吉试图说服对方。
没想到云雀这次倒是了解似的点点头,带着恍然大悟的语气道︰「对呢…」
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纲吉怀疑自己刚好的身体承不承受得来。
侍视线稳定后一望,只觉自己腰上抱着一双手,而不知何时云雀和纲吉的位置已经互换,两人的身体正紧合无间的黏在一块。
纲吉也说不上到底是哪个部位哪个器官首先开始发热,只知道一瞬间全身都闷烧起来。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纲吉张嘴想说话——
却被某种东西塞进。
纲吉下意识的闭上眼,说不出来的感受自口腔蔓延。
那并不是单纯只有身体的感受,是包含着喜欢、景仰、依赖等等的心情,再融合在这唇舌交缠当中。
…不过说实在,应该说果然是云雀学长吗?连吻技也…
待纲吉被放开时,已经觉得身体很热了。
云雀勾起唇,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你就是想在上面对吧?」
纲吉苦笑,「学长怎么…一瞬间就功力大增的模样呢?」
该说什么呢…魅功大增?唉……
云雀洋洋得意道︰「我想通了不成?」
想通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那个梦里,自己跟泽田纲吉是学长学弟的关系,那人总是依赖着自己信任着自己,然而在他死后,自己除了是云之守护者以外,似乎什么都不是。
也许在梦里的自己之所以总是在十年前的泽田纲吉不自觉地露出悲哀,就是因为这一点吧?
明明已经不知不觉扎根在心底的身影,却原来除了自己的想法外什么都不是。
没有关系,也没有什么可以留下记忆的东西。
就像是只是擦身而过的人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云雀就不禁急切地生起想要捉住什么的感觉。
搂住纲吉的颈,云雀亲密的凑在纲吉耳边。
「泽田纲吉,你应该庆幸自己喜欢上的是我啊,换作别人肯定要把你压在身下了。」
「…是是是……」
感觉面子有点挂不住的纲吉假咳一声。
然后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后。
云雀平静的外表掩不住他的吃惊,然后慢慢变化为某种奸险的笑意。
「泽田纲吉啊…该不会你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纲吉假咳得更厉害了。
「需要我提醒你我们现在身体贴在一起吗?」
云雀挑挑眉,示意对方的假咳似乎引起了一些连锁反应。
「这…这个嘛…」
虽然在得悉自己会死后就尽力改变性格,已经进化成腹黑笑面狐,某纲因为意识到自己对十年后的云雀的微妙感情,对男女朋友之类的东西兴趣变得十分淡泊,而和云雀的关系则一直停留在暧昧不明,所以实战经验是零。
「这个…学长你好像很熟练?」
纲吉想绕开话题,却不自觉绕到自已很想知道又不敢提的话题上。
……糟了……
要是云雀说他身经百战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要是云雀说这是男性的本能自己又让有什么反应?
意外地,云雀倒是很照料他的想法,依旧亲密的躺在纲吉的身下,悠悠道︰「你希望我说什么?」
我希望你什么都不要说——
纲吉身体力行,凑上前自己的唇堵住对方的。
剩下来的,虽然没做过,多少还是知道的……
什么都不用说,这样就很好。
不用说我爱你,也不用说什么我才不爱你。
只要在身边,一直待在身边就很足够了。
这一次,为了自己,绝对不要那么快死去。
因为还要挨你的骂,还要被你嘲讽,还要拜托你跟我训练。
学长…我也最喜欢这样的你了。
番外
「…你说什么?」
纲吉闻言自炉火前回头,右手抽空抹了一下额边的汗,「怎么了?」
云雀缓缓的,眨了眨眼。
「你刚才不是说话了?」
「啊?——没有啊——是不是这里太噪了?——」因为抽油烟机轰轰作响,纲吉稍微提高声量吼道。
「这个——晚饭快好了——你先出去等?——」
云雀撇了泽田纲吉正在煮的咖喱一眼,像是不感兴趣的走出去了。
猜想云雀应该是饿了,泽田纲吉连忙把剩余的功夫做一做,把咖喱盛好、把台上的食物碎屑扫干净,端着咖喱的锅子走出去。
「学长?……」
在餐桌放下食物,纲吉回头一看,发现云雀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下。
纲吉拉开一个柔和的微笑,到房间去拿薄被。
盖被子时,还是忍不住在云雀恭弥熟睡的脸上亲了一口。
……希望他有个好梦。
纲吉笑着,把薄被盖到云雀的下巴处,心里想。
可是事际上云雀却没有好梦。
他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片树林中,身下是大片大片的黄绿落叶,随便一动就发出枯叶被压碎的沙沙声;身上则是一些粉色白色的花瓣,大多残缺并不完整。
他环视四周,只觉好像要迷失在一片花叶之间,困在参天巨木中无法离去。
然后他一掉头,就发现身后是一具黑棺。
那是以上等的黑檀木所做,造功相当精细,边角位置都磨得分毫不差。上等的木材有着漂亮的色泽和木纹,云雀不由自主伸手想去摸。
触手是一种相当干净的感觉,手顺着纹理滑去,忽地触到奇怪的纹路。
云雀好奇起来,半撑起身看。
…那是彭哥列的徽章。
想起那个梦,云雀手揪住领口,胸口莫名一重。
「——谁?」
纲吉听见了门铃声,赶紧跑过去开门。
「…十代目。」
狱寺抿着唇,一脸难为的出现。
纲吉有点意外,不过还是着他进来。
「怎么了?」
狱寺才刚踏进客厅就看见睡在沙发上的云雀,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道︰「可以换个地方吗?」
把狱寺对云雀的排斥看在眼里,纲吉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微微一笑道︰「好我先去盖好咖喱的锅子。」
嗅着咖喱的香味,狱寺看着自己崇拜的十代目满头大汗的把没人吃的咖喱盖好,一种苦涩的味道在胸口散开。
把咖喱处理好,纲吉回过头来,笑了笑。
「我们进房里聊吧。」
狱寺蹙着眉,勉强笑着点点头。
「…别吵着学长。」
纲吉说这一句话时,目光投向云雀。
狱寺看着,只觉那实在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目光。
…可是却不属于自己。
云雀好半晌才从愣滞之中醒过来,扶着棺木站了起来。
远远的传来说话的声音。云雀抬起头,从匣子中召唤出双拐紧握住。
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武器有安全感。
…即使是泽田纲吉。
云雀甩甩头不去想。
声音越来越近。
「——云雀不知道住哪里去了。」
似乎是山本的声音。
「我才不管他往哪里去了!」别扭的语气,应该是狱寺隼人,「都是他!…都是他没保护好十代目!」
云雀远远的望过去,刚好看见山本一把抓住狱寺的手腕。
「这样的话,我们不也是没保护好他吗?」
狱寺拧着唇,明明一脸不驯,云雀却觉得他快要哭了。
「…云雀学长?」
山本抬起头,恰好和云雀四目交投。
狱寺连忙甩开山本的手。气鼓鼓的往云雀这边走来,绕过他,在黑棺面前单膝跪下,神色哀伤。
「…学长来看阿纲首领吗?」山本笑了笑道。
云雀瞄了瞄他,又瞄了瞄那个黑棺和跪在那东西面前的狱封隼人。
…又回来了,那个没有泽田纲吉的世界。
「狱寺你找我什么事?」
纲吉笑着掩上门,回身对狱寺道。
狱寺有点痛恨自己居然连十代目掩门是不想吵到云雀这种细节也注意到。
「十代目…我是来请你回去的。」
狱寺皱着眉道。
「……什么意思?」纲吉依然一脸和熙,但实在很难说他心里是怎样想的。
狱寺按下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脸正色的对纲吉道︰「十代目,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想,可是不管怎样,你都是大家的十代目,而不是云雀一个人的,你不能就住在这里,然后要大家特别跑到这个严格来说并不算彭哥列的地方来,向你禀报这禀报那的。」
纲吉稍稍沉默了。
半晌,他笑道︰「麻烦了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正当狱寺以为他听进去了,纲吉又笑道︰「我以后会准时过去基地的…也会尽量减少留在这边的时间。」
换言而之,就是铁了心而在这边留宿。
「要是没别的事,狱寺你就先回去了吧?毕竟一星期工作那么多天你应该也累了…对吧?」
纲吉下了逐客令。
狱寺抿着唇,手搭在门把上,欲言又止。
云雀一路回到基地都没有别的什么人来找他聊天,不过却能听到许多擦身而过的声音。
「首领死了。」
「我们怎么办?」
「纲首领他!……」
「你们知道了没?首领…」
「这不可能吧?」
「虽然守护者是把这数据压了下去,不过是真的呢。」
「怎么办首领死了!」
「我们要怎办好?首领!……」
云雀漠然的擦身而过。
「死亡」。「尸体」。「冰冷」。
这些事情云雀常常接触。
「心痛」。「失去」。「无措」。
这些他却很陌生。
可是在这一瞬间所有感觉都涌向了他。
到底是他即将会自这个恶梦醒来,抑或那只是他的一个美梦?
一个…并没有失去泽田纲吉的美梦?
纲吉吁了口气,总算把狱寺打发走。
回头一看,云雀不知何时把薄被挣脱在地上,满头大汗眉头拧紧的辗转着。
纲吉连忙去拿电风扇调好温度,又去拿湿毛巾放在他的头上。
云雀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可是手却不知何时捉紧了纲吉的。
紧握,就不再放开。
过了几小时云雀才醒来。
他用右手梳理刘海,抬头发现天已经全暗下来了。
「…学长你醒了?」
因为被云雀的左手握住,云雀一醒来,动作便牵扯到纲吉连带惊醒。
「……嗯。」
大大的打了个呵欠,纲吉定睛一看才发现云雀自醒来后一直没放开自己的手也没移开视线。
一直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学长?」
纲吉笑了笑,虽然知道应该是有什么理由,还是为云雀这种注视而稍微高兴起来。
「……没。」
云雀淡淡的道,手松开了一点。
那副黑棺和狱寺悲哀的表情掠过脑海——
「学长?」
纲吉吃惊的看着自己被猛地捏痛了的手。
「…没,我只是想看看你。」
握住纲吉的手,云雀稍微安心下来。
「怎么?睡得不好吗?」
云雀伸手抱住纲吉的颈项,埋首在他的肩窝处点点头。
纲吉被对方的黑发搔得一阵痕痒。
云雀在他的怀里张了张嘴,却还是说不出。
——就算这是梦,我也想抱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