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怎么老在帮我收拾烂摊子》一根袅袅压海棠

47、该死的默契

　　小电驴一路风驰电掣，颤颤巍巍地停在了瀚海拍卖行气派非凡的大门前。

　　门童看着这辆粉白色且插着塑料向日葵的“座驾”，以及车上下来的一对画风清奇的男女，职业微笑瞬间僵在脸上。

　　黎煜溏潇洒地甩了甩并不存在的长发，把车钥匙丢给一个目瞪口呆的保安：“帮忙停一下，别蹭掉漆，这车还是很贵的。”

　　保安看着那辆小电驴，强扔着笑意：“……好……好的，女士。”

　　黎钰垚则佝偻着背，死死低着头，企图用渔夫帽和狗头口罩把自己缩成一团无形的空气，那身紧绷的旧西装让他看起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变装癖。

　　“挺胸！抬头！拿出你黎家大少爷的气势来！”黎煜溏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差点把他拍得一个趔趄。

　　“我现在是死人！死人要什么气势！我只想安详地躺回棺材里！”黎钰垚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手忙脚乱地扶正滑到鼻尖的老花镜。
　　“还有黎煜溏！等会进去你要是敢暴露我的行踪，你就死了！”
　　黎煜溏摆摆手，拍着胸脯打包票：“哎呦老哥你放心吧。”黎钰垚鄙夷地瞪了前者一眼。

　　两人就这样，一个昂首阔步仿佛来收购拍卖行，一个鬼鬼祟祟仿佛来盗窃拍卖品，走进了金碧辉煌的会场。

　　拍卖会尚未正式开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黎家人的位置在中前排，黎煜溏一眼就看到了她那位刻薄的婶婶，旁边还坐着几个面生的黎家远亲，个个脸上都挂着虚伪的社交笑容。

　　当黎煜溏带着她那造型诡异的“跟班”出现时，那一小片区域瞬间安静了。

　　婶婶脸上的笑容凝固，目光在黎煜溏那身“高级抹布”裙和她身后那个看不清脸、但浑身散发着可疑气息的男人身上来回扫视。

　　“黎煜溏！你怎么才来！这……这位是？”婶婶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惊疑和不满。

　　“我保镖……”黎煜溏面不改色，顺手把黎钰垚按在旁边空位上：“……兼职造型顾问。婶婶你看我这身行头，就是他给搭的，是不是特别有遗世独立的风范？”

　　黎钰垚：“………………”
　　他只想把脸埋进狗头口罩里永远不出来。

　　婶婶嘴角抽搐，显然不想在公开场合和这个神经病侄女多纠缠，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道：“待会儿规矩点！别给黎家丢人！”

　　“放心放心，我最有规矩了。”黎煜溏笑眯眯地坐下，顺手从侍者托盘里拿过一杯香槟，递给旁边僵硬如石的黎钰垚，“来，压压惊。”

　　黎钰垚隔着口罩和眼镜片，目光呆滞地接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在这种场合下饮用。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尹纤昀在一众助理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矜贵的模样，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眉眼疏离，仿佛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场内不少目光。

　　黎煜溏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那个身影。心口某处下意识地抽痛了一下，但随即被她强行压下。

　　哼，冰山来了？正好让你看看。姐没了你，照样能活得风生水起。

　　尹纤昀的目光淡淡扫过全场，在掠过黎家区域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他看到了黎煜溏，也看到了她身边那个造型难以形容的“保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眸色深沉，又一顺的讶异。但随即自然地移开视线，走向预留的前排位置。

　　拍卖会正式开始。

　　前几件都是些珠宝古董，竞价波澜不惊。黎家人似乎对其中一件翡翠玉佩有意，婶婶频频举牌。

　　黎煜溏眼珠一转，突然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黎钰垚，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到的声音窃窃私语：“哎，保镖，你看那玉佩，像不像我奶当年压咸菜缸的那块？”

　　黎钰垚：“………………”
　　他能不能现在立刻马上死回去？

　　婶婶举牌的手一抖，狠狠剜了黎煜溏一眼。

　　台上的拍卖师也顿了顿，专业素养让他保持了微笑。

　　下一件拍品，是一幅抽象派油画，色彩狂放，笔触不羁，起拍价不菲。

　　当竞价到一半，一位收藏家正与另一位商人胶着时，黎煜溏突然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鸡尾酒餐巾纸。挥了挥那张印着拍卖行LOGO的纸巾，声音清脆：
　　“我出……这幅画看起来很适合挂在我，黎，家的卫生间，提神醒脑！我加价！加十块！”她故意将“黎家”二字咬的特别重，生怕别人不知道。

　　全场：“………………”

　　拍卖师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这位女士，我们……我们每次加价幅度是十万起……”

　　“哦，十万啊？”黎煜溏状似恍然大悟，然后耸耸肩：“那算了，我家卫生间配不上。”

　　她身旁的黎钰垚已经快要把自己缩进椅子底下，狗头口罩下的脸滚烫。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射过来。

　　尹纤昀背对着他们，依旧无动于衷。

　　黎家人那边已经快晕厥了，婶婶脸色铁青，周围传来压抑的嗤笑声。

　　地皮拍卖正式开始，拍卖师刚报出起拍价，场内气氛便陡然凝重。

　　黎家、孟家代表、尹氏，还有其他几家颇具实力的公司号牌陆续举起，价格节节攀升。黎婶婶紧张得手心冒汗，每次举牌都像要豁出老命。

　　当价格突破某个临界点，几家小公司摇头退出，竞争主要集中在一些大家族之间。

　　尹纤昀始终端坐前排，侧脸线条冷峻，只在助理低声请示时略一颔首，助理便沉稳举牌，每一次加价都精准而充满压迫感，彰显着尹氏志在必得的实力。

　　黎煜溏原本还在旁边对黎钰垚的狗头口罩评头论足，一抬眼，正好看到尹纤昀的助理再次举牌，将价格推到一个令人咋舌的高度。她心头那股邪火噌地又冒了上来。

　　呵，冰山是吧，有钱是吧，跟姐抢东西是吧。虽然黎家不配，但就是想给尹纤昀找不痛快。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把抢过旁边黎婶婶捏得死紧的号牌，在黎婶婶惊恐的“你干什么！”的尖叫声中，高高举起，声音清亮，甚至带着点挑衅：
　　“加价！”

　　全场目光再次聚焦到她身上。

　　尹纤昀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但握着手杖的手指微微收紧。

　　黎婶婶差点晕过去，颤声道：
　　“黎煜溏！你疯了！这个价我们……”

　　“闭嘴，老婶，牌在我手里，现在我说了算。”
　　黎煜溏甩给她一个“再吵连你一起卖”的眼神，然后毫不示弱地迎着拍卖师和其他竞拍者惊讶的目光。

　　尹纤昀的助理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老板，前者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尹氏，加价一百万。”助理再次举牌。

　　“黎家，跟！”黎煜溏立刻接上，眼睛都不眨，仿佛花的不是钱是橘子皮。

　　孟家代表皱了皱眉，似乎在评估继续跟进的风险。

　　就在尹纤昀的助理即将再次举牌，黎煜溏也屏住呼吸准备死磕到底的刹那。

　　一个略显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傲慢的年轻男声，从会场最后方、原本空着的VIP席位传来：
　　“五千万。”

　　直接跳空加价，数字翻了个令人心惊的倍数。

　　全场哗然。

　　所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银色暗纹西装、容貌俊美得近乎妖异的年轻男人，闲适地靠在座椅上，指尖把玩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
　　他身后站着两名气息沉稳的黑衣保镖。男人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目光却如冷电般扫过前排的尹纤昀，又掠过中排举着牌一脸“谁特么截胡”的黎煜溏。

　　“是京市谢家的人！”有人低声惊呼。

　　谢家，底蕴深不可测的古老世家，平日极少在本地商圈露面，但其能量无人敢小觑。

　　谢家公子谢京墨微微一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块地，我看着顺眼。尹总，黎小姐，承让了。”
　　话是客气话，语气里的居高临下和志在必得却毫不掩饰。

　　这是明晃晃的下马威，同时针对尹纤昀和黎煜溏。

　　尹纤昀缓缓转过身，眸光与谢京墨隔空相撞，冰冷锐利，毫不退让。他并未立刻加价，只是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些。

　　黎煜溏则被那声“黎小姐”和对方看货物般的眼神激得火冒三丈。她黎煜溏可以自己发疯，但绝不能容忍别人骑到她头上撒野，尤其是这种装逼犯。

　　傻波一，装什么装。

　　就在谢京墨以为震慑住全场，拍卖师也准备适应新节奏时。

　　尹纤昀忽然极轻地抬了一下手指。

　　他的助理立刻会意，没有直接喊价，而是站起身，面向拍卖师，用公式化的平静语气说道：
　　“根据拍卖规则第三章第五条，涉及重大标的且出现异常跳空竞价时，竞拍人有权要求拍卖方及新加入竞拍方，在十分钟内提供等同于最新叫价百分之三十的额外资金证明，以确保竞价诚意及后续支付能力。”
　　“尹氏集团，现行使此权利。”

　　话音落下，场内再次一静，许多人露出恍然和钦佩的神色。

　　这一手漂亮！
　　既没有盲目跟价硬拼，又将了谢京墨一军，逼他亮出部分底牌，同时为自己争取了思考和应对的时间。

　　谢京墨脸上的玩味笑容淡了些，眼神微沉。

　　而几乎在尹纤昀助理话音刚落的下一个瞬间。

　　黎煜溏腾地站了起来，把旁边的黎钰垚和黎婶婶都吓了一跳。

　　她没理会拍卖规则那些文绉绉的东西，而是直接指着台上那块地的全息投影图，用全场都能听到充满疑惑和“真诚”发问的声音说：
　　“哎等等！拍卖师先生，我突然发现个严重问题！”

　　拍卖师头皮发麻：“……黎小姐请讲。”

　　“这块地投影图上，左下角那块阴影是啥？我看着怎么像是个巨大的违章建筑。还是说，贵行拍卖的是地皮附带神秘未知阴影。”
　　“这得说清楚啊，不然我拍下来，到时候城管来找我拆阴影，我找谁说理去。这风险也太大了吧……”
　　她表情夸张，说得跟真的一样。

　　“噗！”这次更多的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都知道那可能只是投影光线问题或无关紧要的标注罢了。

　　尹纤昀依旧没有回头，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缓和了一丝。

　　谢京墨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看向黎煜溏的目光带上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恼火。
　　这女人不按常理出牌，偏偏歪打正着，和尹纤昀一唱一和，一个用规则施压，一个用胡闹搅局，配合得竟然有种诡异的默契。

　　尹纤昀忽然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决定性的力量：“尹氏，加价一千万。”

　　他没有盲目跟随谢京墨的跳空高价，而是稳扎稳打地加价，既显示了继续竞拍的决心，又未落入对方的价格陷阱，姿态从容。

　　黎煜溏几乎在同一时间，把号牌往桌上一拍，用一种破罐子破摔又理直气壮的语气对拍卖师喊：
　　“阴影问题不解决，我们黎家保留追加诉讼和索赔的权利！但这地……我们先跟五百万！意思意思！”
　　她加了个零头，既没完全退出，又没真正发力，继续扮演着不稳定因素。

　　两人虽未交流一字，却在电光石火间，一个精准反击，一个胡搅蛮缠，完美地打乱了谢京墨企图用财势碾压的节奏，将主动权隐隐扳回了一些。

　　就在这拍卖师擦汗，谢京墨眼神阴晴不定，全场屏息的微妙时刻。

　　尹纤昀似乎感应到什么，极其轻微地，向后侧了侧头。
　　黎煜溏也恰好因为刚才的“表演”有些口干，下意识抬眼看向前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如同触电般，两人几乎是同时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尹纤昀重新目视前方，背脊挺直，仿佛刚才那刹那的交汇从未发生。
　　黎煜溏则赶紧低头，假装研究手里的号牌，耳根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烫。

　　见鬼了！谁要跟他默契了。

　　拍卖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试图拉回节奏：
　　“谢先生出价五千万，尹氏加价一千万，黎家……加价五百万。目前最高价……呃，谢先生，您是否需要……”

　　谢京墨看着前方那对虽然再无交流、却无形中筑起一道屏障的男女，冷笑一声，重新举起了号牌。

　　“抱歉了两位。但这块地。我今天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