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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手表 ...

  •   洗完澡,白心披着半干的头发坐在餐桌前。

      此时是早上六点四十分,天色已经完全亮了,窗外鸟鸣声不绝,金色的阳光从半敞的窗户里跑进来,照在木质的餐桌上。

      那只陌生的手表被她放在桌面上,太阳光照在表盘上,银色的表带反射出略微刺眼的光芒。

      白心坐在桌边,沉默地盯着这只手表。

      ——谁的?

      人在突然遭受重创或者接收到超出认知的重大信息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冷静,超乎寻常的冷静。

      似乎是大脑怕人无法承受结果,率先屏蔽了那些该有的剧烈情绪。

      屋内空气流通,丝丝凉风不时吹过,白心刚洗完澡,思维异常清晰。

      陈灵的?

      不是,陈灵的手表不长这样,而且她不会乱丢乱放。

      房东的?

      也不是,交房的时候陈灵和她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打扫了一遍屋子,连一只小强的尸体都没发现,更别说是这么大只的手表。

      上一任租户的?

      更不可能,先别说打扫了卫生,上一任租户是一个超级洁癖人士,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手表就这样丢在地上。

      ——那是谁的?

      排除了三个错误答案,白心依旧冷静,继续认真分析。她就是这样,遇到小事的时候容易焦虑,一碰到大事反而好了,像启动了什么程序似的,冷静得跟计算机一样。

      白心仔细回想,上一次用煤气是什么时候?

      周六,陈灵过来做饭。

      再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周五。

      寻找东西的最好办法就是沿着时间线追根溯源,这方法她屡试不爽,已经成功用此法找到了电视机遥控器、空调遥控器、她的皮筋等经常被她乱丢乱放常年找不到的东西。

      反过来亦如是,多了一个东西,也可以用这种办法思考它从何而来。

      周五晚上,她参加完公司的团建,回家用煤气洗了澡。

      她继续回想,那个时候煤气罐下面有手表吗?

      不记得了。周五她喝了很多酒,脑子晕晕乎乎的,能坚持洗完澡已经是奇迹了,路都看不清,更别说乌漆嘛黑的煤气罐柜子了。

      再上一次呢?

      微风吹在白心的发丝上,十分钟过去了,她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手表的指针不疾不徐地走着,除了窗外的鸟鸣,空气里只剩下指针机械转动的声音。

      白心挖掘着自己的记忆,想起来再上一次用煤气,是周五的早上。

      因为那天她要参加公司的一个重大会议,上完班之后还要和同事们一起去团建,所以她用了热水,把她的大油头洗了两遍。

      那时候煤气罐下面有东西吗?

      没有。

      她记得很清楚,周四她下班得早,所以决定在家吃晚饭,还把陈灵也叫来了。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完澡就开始做饭,饭是她做的,碗是陈灵洗的,所以第二天周五早上她洗头的时候,拧了半天的阀门也没拧开。

      力大无穷的陈灵女士把阀门拧得和新罐一样,她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直到力竭才把阀门拧开。

      那天的天气好得和今天一样,屋子里任何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白心记得,那时候煤气罐下面绝对没有这么大一块手表。

      她眉头微皱,程序终于运行完毕,得出了结论:手表是周五晚上出现的。

      她唯独缺失了那晚的记忆。

      白心的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情绪终于慢慢上来,结论已出,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有人进她家了。

      想到这里,她浑身开始微微发抖,巨大的恐惧袭来,令她不寒而栗。

      “白心,女,25岁,死于煤气中毒……”那晚黑无常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她的大脑突然警铃大作,一个十分危险的想法从脑海深处浮现——

      有没有可能……

      “来财,来,来财——”她的手机闹铃突然响起。

      白心瞬间止住自己飞走的思绪,强行从恐惧中挣脱,站起来跑向自己的卧室。

      她一个飞扑扑到了床上,摸到了手机关掉了闹铃,看见屏幕显示时间是七点二十分。

      该起床了。

      白心捏着手机,手机屏保是红色的财神爷,红色祛邪,现在却怎么也祛不走她身上的阴冷感。

      天光大亮,她的五十平米小屋没有一处不被阳光覆盖,但她趴在床上,却忽然不敢回头看——

      仿佛一回头就会有一个陌生的人出现在她家。

      她吞了口口水,后背寒毛直竖,刚洗完澡又汗湿了一片。白心的大脑此刻终于陷入混乱,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像一双无形的手在她的脑子里打毛线。

      邻居。

      一只手突然伸进那团毛线,扯出了长长的一根,令白心混乱的大脑安静了一瞬,她想起一个人——

      她的邻居,高姐。一个趴在她门上偷窥她、行踪诡异的女人。

      会不会是她?白心看着红色财神爷,想起高姐脸上那道红色伤疤。

      不是有那句话吗,她想,犯罪嫌疑人往往都喜欢回到作案现场?

      高姐总是趴在她的门上,会不会不是偷窥她,而是想看她在没在家,然后——

      “来财,来,来财——”手机闹铃又响了,是她设置的延时十分钟再响。

      她一秒按掉闹铃,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

      不管了,先出门。

      她三下五除二套好衣服,扎好头发,戴好手环,随便往帆布包里装了一些没用的东西,衣冠整洁地站在了她家的玄关处。

      嘶,她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把脸靠近猫眼。

      嗯,高姐没出门。

      她退回来,重新站好,右手放在门把手上,忽然觉得自己的诡异程度也不遑多让。

      谁会在没有人敲门的情况下看自家的猫眼?

      虽然她事出有因,但还是觉得这样的行为诡异得有点不像人了。她的邻居时不时趴在她的门上通过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猫眼偷窥她,她在没有任何人叩门的情况下站在自己家里通过猫眼看外面,两个人随便一个人的行为都能吓死一个随机路过的胆小的路人。

      唉。白心叹了口气,打开了门,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死了之后怎么比死之前还事儿多?

      白心关上门,边往下走边打开了手机,点开某宝开始浏览家用监控。

      好贵啊,她慢慢走着,发现这些监控最便宜也要一百块钱左右。

      她不是没想过装监控,而是每次打开某宝,看见价格的时候就当没看见一样关掉了页面。她也不喜欢买这买那,上了大学之后,当同龄人都在双十一双十二蹲点抢购,她反而抱着手机无所事事。

      归根到底还是穷。

      她笑了一下,随机选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价格也合理家用监控,迅速付了款。

      付款的时候还是很爽的。白心想,哪有有钱人不喜欢买东西的呢?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双手插着裤兜慢慢往下走着。她突然想起一句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话,大概意思是,只要快递还在路上,就觉得人生还是有点希望的。

      她不太理解,因为她几乎没有在路上的快递。就跟她毫无希望的人生一样,活着,但没有盼头。

      不是消极,而是迷茫。

      安静的楼道里回荡着白心的脚步声,她听见楼下已经有很多人出门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好不热闹。

      曾经她也是这样,期待着每一天的到来,每天早上都活力十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意思,也不再对世界抱有期待了。

      ……好像就是从上班开始的吧?白心的眼前忽然浮现老板那张死人脸,恨不能一巴掌扇上去。

      辞职!等下就辞!

      她加速向下走,很快就到了一楼,刚出单元门,就看见一只边牧朝她扑了过来。

      “哎哎哎——”她措手不及,和边牧撞了个正着,狗鼻子戳在她的大腿上,差点把她痛死。

      “干嘛呀焦糖,”白心抱着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好痛——”

      “对不起对不起,”精神抖擞的主人从后面跑着赶来,连忙道歉,“实在抱歉,焦糖太活泼了。”

      白心摔了个屁股蹲,本来就没肉的屁股直接亲吻大地,宛如两个鸡蛋壳碰上了石头。

      哦吼,白心心里大叫一声不好,怎么直接把人家名字叫出来了。

      排球撞到后面的台阶后反弹了回来,滚到了白心的手边,焦糖在她怀里,一边拱她一边用鼻子拱排球。

      原来是在追球。

      “没事,”白心挠了挠头,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胡编乱造一通,“之前就看到你遛狗,知道了她叫焦糖,没想到今天这么巧……”

      总不能说她今天早上还是鬼的时候看见她俩了吧。

      女人却没追问,灿烂一笑,微微弯腰,朝白心伸出右手:“来,我拉你起来。”

      “谢谢。”白心左手一伸,抓住了女人的手,女人一拉,白心就跟扶起来的阿斗一样被女人拉了起来,焦糖也顺势跑到了旁边和球玩去了。

      不愧是健身人士,白心感觉到女人只是轻微一拉,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了上来。她两只手往屁股后面拍了拍,试图拍掉裤子上的灰尘,边拍边说:“焦糖很热情呢。”

      女人点点头,微笑说道:“她很喜欢你。”

      “对了,”女人突然拉住白心的胳膊,把她跟翻煎饼似的一百八十度翻了一面,“你的裤子好像脏了。”

      听见此话,白心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屁股,本来就是旧款牛仔裤,此刻更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两块黄黄的污渍牛皮糖一样贴在她的屁股两边。

      “没事,”白心把头扭过来,笑了笑,边笑边拍屁股,“我上去换就行了。”

      她看了一眼手环,才七点四十分,还早。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女人忽然说道,“去我家换吧?”

      嗯?

      白心看着女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女人笑了笑:“你应该是去上班吧?我就住二楼,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家换,节省一下时间。”

      啊这……

      这或许大概有点太冒昧了吧。白心想,除了小时候打屁股针,她还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脱过裤子。

      “走吧,”女人却拉着她就往上走,“不要害怕,我是新搬来的,现在才跟一楼和三楼打了招呼,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我准备下个周末亲手做点小点心给你们送过去。”女人左手牵狗右手牵白心,有条不紊地向上走着。

      新搬来的?白心想,怪不得以前没见过她,她在这住了一年半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情活泼的边牧。

      女人走在白心前面,边走边说:“我叫左慈,你可以叫我左姐。”

      左慈?白心又想,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不过——她看着前面一身昂贵装备的女人,还有前面那条昂贵的狗,心想这么有钱的人干嘛搬到她这老小区来啊?

      虽然没有幸福小区那么老,但太阳小区也可以算是这一块最老的小区之一了,除了租金便宜,没有任何优点。

      算了,她又想,有钱人的喜好岂是她能随便揣摩出来的。

      如果她能得知有钱的人的想法,也不至于现在穷得连电梯房都租不起。

      两层楼走得毫不费力,几乎是喘几口气的时间就到了,左慈打开门,从门边的鞋柜里掏出一双设计简单但面料舒适的高档拖鞋扔在地上,率先走了进去:“进来吧,自己换鞋,我先去给你找裤子。”

      白心站在门口,看着那双和她气质丝毫不符的香奈儿拖鞋,还有扑鼻而来的沁人心脾的香水味,忽然觉得有点错乱。

      就像贫民窟里突然出现了一座金屋,一切都和周围格格不入。

      白心抬起头,向里看去,偌大的客厅里站着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白心惊诧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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