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思思被庞尊喜欢上了》安冮

3、陈思思醒了

　　当意识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缓缓回归时，陈思思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陌生的柔软。身下触感绵软，与她记忆中灵犀阁冰冷坚硬的地面截然不同。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囚笼般的阴暗，而是一间宽敞、陈设奇特的房间。穹顶很高，隐约有暗流般的银色纹路缓缓游动，如同被禁锢的闪电。墙壁是深灰色的岩石，打磨得光滑，却天然带着一种粗粝的质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味道，像是暴雨过后空气中残留的臭氧，又混合着一种……她说不清的，属于强大力量本身的凛冽气息。她正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床幔是厚重的深紫色，布料上有着细微的、仿佛电流灼烧过的痕迹。

　　这里不是灵犀阁。

　　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刺目的雷光，高泰明和白光莹消失前的最后呼喊，肩胛处撕裂般的剧痛，以及那个拥有银白短发、周身缠绕电光的强大身影……

　　庞尊！

　　她猛地想坐起身，却牵动了肩侧的伤处，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像是大病初愈，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显得异常艰难。叶罗丽的仙力在体内流转滞涩，如同被什么东西压制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房间很大，除了她身下的床，只有一张看起来像是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桌子，和两把造型简洁、线条硬朗的石椅。没有窗户，光线来源于墙壁上镶嵌着的几颗悬浮的、不断散发出柔和白光的晶石。整个空间给人一种冰冷、强大、却又不失秩序的感觉，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他把她带到了哪里？雷霆轩？她记得颜爵似乎提到过这个名字。高泰明和光莹成功逃脱了吗？他们现在安全吗？担忧和一丝后怕萦绕在心头，但随即，一种被强行掳掠、被当作筹码利用的愤怒迅速占据了上风。他怎么可以这样！利用她来威胁她的朋友！

　　就在这时，沉重的石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陈思思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抓住了身下的床单。她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门外流动的、更为强烈的电光，一步步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墨绿与黑色相间的长袍，银白的短发似乎比在灵犀阁时更显不羁，那双电光流转的眼眸在她醒来的瞬间便精准地锁定了她。

　　庞尊走到床前不远处便停下了脚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种审视，以及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探究的情绪。陈思思咬紧了下唇，别开视线，倔强地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强大的、掳走她的仙子，沉默是她此刻唯一能维持的尊严和抗议。

　　寂静在房间里蔓延，只有空气中那细微的、仿佛电流穿梭的滋滋声清晰可闻。

　　良久，庞尊似乎觉得她这副敢怒不敢言、或者说无力言说的模样有点意思，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他打破沉默，声音依旧是那种低沉的、带着电流质感的腔调，听不出什么情绪：

　　“醒了就不要胡思乱想。”

　　陈思思依旧不看他，也不回应。

　　庞尊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会让你回去的。在你该回去的时候。”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刺破了陈思思强装的镇定。她猛地转过头，愤怒地瞪视着他，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控：“你……你想用我来换回光莹！无耻！”

　　出乎意料地，庞尊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几分理所当然：“无耻？”他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说法，“小姑娘，这叫计谋。在力量的博弈里，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达到目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等你活得更久一点，或许就能明白了。”

　　他的态度是如此地理所当然，仿佛将她当作物品一样用来交换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这种认知上的巨大差异让陈思思感到一阵无力，也更加愤怒。

　　“你……”她气得胸口起伏，却因为浑身无力，连一句完整的斥责都难以连贯地说出。

　　庞尊看着她因愤怒而染上红晕的脸颊和那双燃着火焰的明亮眼眸，眼神微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好好休息。你的伤需要恢复。”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可不希望，到时候用一个病恹恹的筹码，换不回我的光莹。”

　　“我不是你的筹码！”陈思思忍不住反驳，声音却虚弱得毫无气势。

　　庞尊没有理会她无力的抗议，只是继续说道：“人界和仙境有时间差。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对你那个世界来说，可能只是很短的一瞬。所以，安心待着吧。”

　　时间差？陈思思愣住了。这倒是她不知道的仙境规则。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即使在这里待得久一些，回去后也不会耽误太多事情？这个念头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她要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强大的、视她为筹码的仙子身边，待上未知的一段时间？

　　她下意识地想调动仙力，哪怕只是凝聚一点点冰晶，至少能让她感觉到一丝自保的能力。然而，她刚一尝试，肩头的伤处就传来一阵剧痛，体内的仙力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根本无法顺畅流动，反而因为她的强行催动，引得一阵头晕目眩，脸色更加苍白。

　　庞尊显然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和瞬间变化的脸色。他眉头微蹙，上前一步，距离拉近，那股属于雷电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更加清晰地笼罩了陈思思。

　　“别白费力气了。”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受了伤，又强行催动过仙力，现在虚弱是正常的。我的雷霆轩里能量场特殊，对你这种状态的人类体质也有一定的压制作用。”

　　原来如此。陈思思心下恍然，难怪她感觉如此无力。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俯视的目光。距离如此之近，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那不断生灭的细微电光，如同宇宙星辰的碎片，危险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她心头一悸，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似乎取悦了庞尊，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但并没有再靠近。他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转移了话题，问道：

　　“饿不饿？”

　　这突兀的问题让陈思思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这位强大的、刚刚还宣称要用她做交换的圣级仙子，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她饿不饿这种……属于人类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见她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清澈又带着戒备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庞尊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又或许是他本性中并没有太多照顾人的耐心，但他还是补充了一句：“人类的身体需要食物补充能量。如果你不想伤好得太慢，耽误我换回光莹的话，最好按时进食。”

　　又是为了光莹。陈思思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烦闷，她扭过头，低声道：“不饿。”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却极其不配合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咕噜”声。

　　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思思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简直丢死人了！

　　庞尊显然也听到了那声细微的响动。他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低沉的笑声。这笑声不同于之前的嘲弄，似乎带上了几分真实的愉悦。

　　“看来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他语气里的戏谑毫不掩饰。

　　陈思思又羞又恼，却无力反驳，只能紧紧抿着唇，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只留下一双因为羞愤而格外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狠狠地瞪着那个笑得让她无比难堪的罪魁祸首。

　　庞尊看着她这副鸵鸟般的模样，觉得颇为有趣。他见过人类对他的恐惧、敬畏，甚至是憎恨，却很少见到这样……生动的，带着点孩子气的羞恼。这和他印象中那些要么战战兢兢、要么野心勃勃的人类很不相同。

　　他止住笑声，但眼角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他抬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细微的电光闪过，房间中央的石桌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银质的托盘，上面摆放着几样看起来颇为精致的点心和一杯散发着淡淡热气的、像是花蜜一样的饮品。

　　“吃吧。”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硬，“雷霆轩没有人类食物，这是用仙境的灵果和花蜜做的，应该能补充你的体力。”

　　陈思思看着那凭空出现的食物，又看了看站在床边的庞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确实饿了，从被拉进灵犀阁到现在，她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食物诱人的香气隐隐飘来，不断刺激着她的味蕾。可是，接受俘虏的食物？这让她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庞尊淡淡道：“放心，没毒。我还要用你换光莹，不会让你出事。”

　　又是这句话。陈思思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虽然难听，但至少保证了她在交换价值消失前的安全。挣扎了片刻，生理的需求最终战胜了心理的别扭。她慢慢地、有些艰难地试图撑起身体。

　　庞尊就站在那里看着，并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看着他靠自己费力挪动的样子，他似乎觉得这过程有点意思，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现象。

　　陈思思好不容易坐起身，靠在床头，已经微微有些气喘。她伸出手，想去拿离她最近的那块点缀着粉色浆果的糕点，手指却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电光如同有生命的银蛇，倏地缠绕上那块糕点，稳稳地将它托起，轻巧地送到了陈思思的手边。

　　陈思思吓了一跳，惊讶地抬头看向庞尊。

　　庞尊依旧站在那里，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省点力气，快点恢复。”

　　陈思思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块被电光“护送”过来的糕点。指尖触碰到糕点时，还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麻麻的触感，瞬间就消失了。糕点入口清甜，带着浓郁的果香和花香，比她吃过的任何点心都要美味。一股温热的能量随着食物流入身体，让她感觉冰冷的四肢都暖和了一些。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她细微的咀嚼声。庞尊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偶尔扫过她，更多的时候是落在房间某处虚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监督她“补充能量”。

　　这种沉默的共处让陈思思感到无比尴尬和不适。被一个如此强大的、敌友不明的存在这样近距离地“监视”着，让她每一口食物都咽得有些艰难。她试图找点话题，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或者说，想更多地了解这个掳掠了她的仙子，了解他的意图，甚至是……了解仙境。

　　“这里……就是雷霆轩？”她咽下口中的食物，轻声问道，声音还带着一丝虚弱。

　　庞尊的目光转回她身上，似乎有些意外她会主动开口。“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是你……住的地方？”陈思思继续试探着问。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冰冷、强大、充满力量感的地方，会是“家”。

　　“算是。”庞尊的回答依旧简洁，“修炼和处理一些事务的地方。”

　　“那些光……是雷电吗？”她指了指墙壁上游动的银色纹路和发光晶石。

　　“是雷电能量的具象化。”庞尊解释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这里充斥着雷电的自然之力。”

　　陈思思若有所思。她想起高泰明和白光莹的力量似乎也与光有关，但感觉完全不同。高泰明和白光莹的光，是自由的、温暖的，而这里的雷电之力，是霸道的、充满毁灭性的，却又被某种强大的意志约束在这座建筑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秩序。

　　“你……一直都这么……”她斟酌着用词，“……强大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庞尊觉得有些幼稚，他瞥了她一眼：“力量的积累需要时间。圣级仙子的力量，源于自然本源，与你们人类依靠契约获得的短暂力量不同。”

　　他的话语中带着天然的优越感，但陈思思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捕捉到了信息：“自然本源？就像……光莹的光？”

　　提到光莹，庞尊的眼神明显沉了一下，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光莹的力量，是光之本源。与我的雷电之力，同属自然中强大的力量形态。”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冷硬，“我们本该是最契合的搭档。”

　　陈思思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知道触碰到了他的敏感点。她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追问光莹的事情，转而问道：“那……仙境里，像你这样的圣级仙子，还有很多吗？”

　　“灵犀阁几位，加上一些隐世不出的，不多。”庞尊似乎对她的问题逐渐失去了耐心，或者说，他并不习惯和一个人类，尤其还是一个“筹码”，进行这种近乎闲聊的对话。“你问这些做什么？”

　　陈思思低下头，看着手中还剩一半的糕点，轻声道：“只是想多了解一点……这个陌生的世界。毕竟，我现在在这里。”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无奈。庞尊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和那显得格外脆弱的脖颈线条，眼神微动。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类女孩，除了是换回光莹的筹码之外，似乎也是一个独立的、会思考、会感到无助的个体。这种感觉很陌生。

　　“了解再多，你也终究要回到你的世界。”庞尊的声音打破沉默，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仙境的规则和力量，不是你能轻易理解和涉足的。”

　　这句话像是在提醒她，也像是在提醒他自己。

　　陈思思抬起头，看向他。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峻和淡漠，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近乎平和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我吃好了。”她放下手中的糕点，轻声说。确实，吃了东西后，她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虽然仙力依旧滞涩，但至少不像刚才那样头晕眼花了。

　　庞尊看了一眼托盘里剩下的食物，没说什么。他抬手，又是一道电光，托盘连同上面的杯碟瞬间消失不见。

　　“休息吧。”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毫不留恋地朝门外走去。沉重的石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将内外再次隔绝成两个世界。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墙壁上晶石柔和的光芒，以及空气中那永不间断的、细微的电流声。

　　陈思思靠在床头，望着紧闭的石门，心情复杂难言。庞尊，这个强大的雷电尊者，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他霸道、冷酷，视她为筹码，言语间充满了对力量的崇拜和对人类的不屑。可是，他也会在她饿的时候给她食物（尽管动机不纯），会用雷电之力帮她拿取东西（虽然方式奇特），会回答她一些关于仙境的简单问题（尽管不甚耐烦）。

　　他像是一座被雷霆包裹的冰山，危险、寒冷，却又偶尔会显露出一丝裂缝，让她窥见其下或许存在的、不同于表面冷酷的某种……她说不清的东西。

　　而她要在这个地方，在这座雷霆环绕的宫殿里，在这个心思难测的仙子身边，待上多久？高泰明和光莹会来救她吗？还是最终，她真的会被用作交换光莹的筹码？

　　未来一片迷雾。肩头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身体的虚弱感也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陈思思缓缓滑躺下去，拉过柔软的被子盖住自己，在充斥着庞尊力量气息的房间裡，闭上了眼睛。

　　无论如何，她得先好起来。只有恢复力量，才有可能找到出路，或者，至少在面对未知时，多一分自保的能力。

　　漫长的、在雷霆轩的第一天，就在这种尴尬、戒备、又带着一丝奇异探究的氛围中，缓缓流逝。而属于陈思思和庞尊的故事，似乎才刚刚揭开序幕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