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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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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轻飏没再问了,抬手拭去安沉雪眼角残余的水珠,微微起身在他眼尾烙下一吻。
墨发倾泻而下,被安沉雪捉在掌心。
“修之!”南宫泷蹦跶着找寻周轻飏,没打一声招呼就推开了门,“你...我...你们!”
哐当——!
门重重关上。
他宁愿自戳双眼。
*
房门再次打开时,南宫泷同茗荷宫两位弟子以及翠花围坐在院中石桌旁。
周轻飏面色如常,负手而下,颇有威严。
安沉雪冷静自持,立于身侧,风度依旧。
南宫泷眼神飘忽,天好蓝啊,心好痛啊。
剩下几位: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其实不自在的只有南宫泷。
翠花管不了那么多,急匆匆追问周轻飏:“我夫君呢?找到他了吗?咱们怎么从青阳镇到这儿来了?这是哪儿啊?”
周轻飏:“......”
方才在房间内,他便将刘生的怨魂找了出来,唤醒他的灵智。
只不过——
周轻飏用胳膊肘杵了杵安沉雪,安沉雪摊手,躺在手心里的赫然是一只甲壳虫。
翠花花容失色,惊叫道:“夫君!夫君!你怎么变成一个小虫子了。就算你变成虫子人家也会永远爱你的。”
周轻飏讶异。
他还没说这虫子就是刘生呢,翠花不愧是鬼王大人,这接受能力就是强。
然而其他人一脸的匪夷所思,段临安皱巴着脸,问:“你怎么确定这虫子就是你夫君呢?”
看着一个鬼魂和一只虫子恩恩爱爱,实属......一言难尽。
“他就是我夫君,我绝不会认错。”
甲壳虫闻言,一只触脚还做出抹泪的动作。
周轻飏接受良好,竟还记起他与翠花的约定:“这位...兄台,你可知道你家夫人的芳名。”
“我家夫人名唤翠花。”
翠花一脸温柔:“原来我真的叫翠花,这名字从夫君口中吐出来怎么就听得人家心里暖暖的呢。”
“所以刘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南宫泷疑问道。
安沉雪解释道:“那鬼屋里尽是怨气,又被阵法久久留困,一旦有生人闯入,便会被它们纷争撕咬,沦为口下食。”
一边说着,他竟还有空用灵力搬来个更宽大的、铺着软垫的长椅,和周轻飏并排坐下,“刘生还算幸运,剩下了一点儿残魂,勉强可以留在世间,免受魂飞魄散之苦。”
喻望舒挪了挪屁股,石凳坐着也还...还算舒服。
周轻飏同南宫泷讲过的青阳镇往事,南宫泷又转述给茗荷宫两位,段临安恍然大悟:“那我们听到的咚咚咚的声响,便是怨气在争夺生魂,打斗间制造出来的。”
安沉雪颔首。
“嗷~”喻望舒看一眼刘生,“刘兄能回到翠花身边也算命中缘分不该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周轻飏闻言,抬眸看一眼喻望舒。
段临安在石桌下偷偷扯了扯喻望舒的袖子,传音道:“刘兄不是没死,是魂魄就剩虫子那么大点儿了,连转世都转不了。”
此时再说他二人,缘分未尽,真不知是有缘还是无缘。
翠花与刘生心中都明白。
刘生叹息一口,说道:“我腿脚不便向来不会走的太远,当我听说镇子外突然出现了个奇怪的屋子的时候,这事儿都过去两三天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在意,后来一群人去那屋子的遭遇他也听说了,心中只是增添了些而好奇。
屋子有多古怪,他一个瘸子是不会过去的。
对他的生活没什么影响,他毫不在意。
可事情突然就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那俩被镇上传得神乎其神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冲他笑了笑。
那笑容诡异得很,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笑得他心里发毛。
他心中虽然怪异,但没理他们。
那俩人也就走了。
“早年间,我从刘家庄里去了军营,留老母亲独自在家。再回家时,母亲她......她也早就撒手人寰,后来与夫人成亲,没几年夫人也离我而去,我.....我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我想,怪事儿找上我也正常,反正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一番经历,听得人叹息不止。
周轻飏却关注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点,他问刘生,“你说的刘家庄是不是坐落在北边山坳里,你家门口还种着一排大槐树。”
“确实如此。”刘生疑问:“仙君怎么知道?”
周轻飏有一瞬间的恍惚,原来竟是他。
*
天空暗沉沉的,风有点大,吹得树枝左摇右晃,也吹得人打心底的冷,一个瘦弱的身影牵着一个更小的影子走在树林的暮色中。
“呜呜呜,娘亲,飏儿害怕,我们回家好不好。”
小小的周轻飏扑在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身上,紧紧的抱着。
女子孱弱的身躯拥住周轻飏,摸摸他的头,柔声说道:“飏儿乖,过了这座山就有人家了,不要怕,娘在呢。”
然而这山里的路并不好走,他们最终还是迷了路,幸得一位刘大娘相助,才走了出来。
“山里的路不好走,你们就先在我家里住下吧。”
刘大娘在前面带路,扒拉了下一旁的草,就带着她母子二人走上了一条小路。
这路也不是正经的路,一旁的草依旧很多,只依稀看得出这是条小路,是猎户上山打猎走出来的。
女子也不敢全信刘大娘就是好人,可再困在山上,她的孩子肯定撑不下去了。
“你们怎么在这山里?”
白琪也就是周轻飏的娘亲,拉着小轻飏边走边说:“我们娘俩是逃荒来的,不知怎的就进了山走不出去了。”
刘大娘带着他们母子二人回了自己空荡荡的房子,指着一个小隔间说:“这是我儿子的屋子,只不过他好久没回来了,我给你们换床被子,就先在这住一晚吧。”
话落,回首却见白琪拉着周轻飏的手正儿八经地向她行了大礼:“多谢大娘。”
刘大娘一怔,连忙扶起了母子二人。
“老婆子我一个人住冷清得很,有你们在还热闹些。”
说着就用那双布满茧子、满是裂纹的手摸了摸周轻飏冻得通红的脸蛋。
又问:“孩子,你几岁了?”
小周轻飏的双眼瞪得滴溜圆儿,朝着刘大娘笑了笑说:“婆婆,晚辈今年刚满三岁。”
刘大娘听到他的话一愣,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出了屋子。
白琪看了看老寡妇又看了看周轻飏,抿了抿唇没说话。
屋子的陈设很简单,收拾的也很干净,只简单摆着些发旧的家具。
女人思索了会儿,打开带来的包袱,又一层一层的打开包裹着的手绢,拿出一对耳坠子,看了许久才层层包了回去放在怀里。
她蹲在周轻飏面前,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脸说:“飏儿,你在这屋里呆着不要动,娘亲出去一下就回来。”
周轻飏深深地点了个头:“娘亲你去吧,飏儿会听话的。”
白琪走出房门,朝着正屋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想敲门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反复几次,最终下定决心,敲响了门。
“大娘,我...我有些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刘大娘开了门,看到一脸纠结的女子,心下有了些许计较。
“夫人,什么事要同我这老婆子商量?”刘大娘让了身,“夫人进来说话吧。”
白琪咬了咬牙,抬脚进了门。
刘大娘拿起水壶倒了碗水,“我这也没什么茶,喝点水吧。”
白琪却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冲着刘大娘实实在在的磕了个头。
“大娘,我有事相求。”
这一下子可把刘大娘吓得不轻,连忙去扶白琪,白琪却没起。
“哎呦呦,夫人有话就说吧,老婆子我实在当不起你这一拜啊。有什么事是我能帮的,你就说,老婆子我尽力帮。”
白琪从怀里掏出一个包的结结实实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副成色极好的玉石耳坠。
“大娘,我也没什么本事,带着飏儿只会让他吃苦。原是我的错不该牵连孩子的,却也没旁的法子可行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哽咽道:“求大娘收留我们娘俩,让孩子安安稳稳地长大。我身上也就剩这副耳坠子还算值些银子,权当报答大娘恩情,若大娘能给我母子二人一个住的地方,我定当当牛做马报答大娘大恩大德。”
说完,白琪又俯身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刘大娘扶起她。
“老婆子我啊,也有个儿子,只不过前些年战乱时说要去当兵,要保家卫国,我没拦住。”
一个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总是不甘平凡的,就想着建功立业,出人头地。
只不过老刘家里穷供不起他读书,就跟着隔壁村的老先生读了两年书,识了个字。
后来又跟着他爹打猎,学了点拳脚功夫。
没多久,老刘也撒手人寰,再后来征兵的时候就当兵去了,走的时候还兴冲冲地他他娘说,“娘,孩儿定会干出来一番功业,当大将军,然后就接您老享清福。”
后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不负当年自己立下的豪言壮志,渐渐地干出了一番名堂。
也经常跟家里寄些东西回来,包里还夹着一封信,刘大娘不识字就去找隔壁村里认得字的老教书先生。
于是,一个传一个,老李家的儿子有出息了俩村都知道了。
每每碰上人都得说一句“您老就等着享清福吧。”
再后来,边关来袭,老两口收到的书信越来越少,也不知道是从哪封信开始,就再也没收到过了。
“我心里明白,我应是等不到娃子的信了。”
毕竟,战事都过去那么久了。
“老婆子我一个人住,怪冷清的,有个娃娃还热闹些。”
白琪一听,作势又要磕头,刘大娘连忙拉住了她。
就这样,周轻飏母子就在刘大娘这里住下了。
白琪每日帮着刘大娘做些农活,空闲时间还会绣些手帕拿到镇上去换钱。
刘大娘看着手帕上精美的图案,又看向正在地上用树枝写写画画教周轻飏识字的白琪,心里明白这样的人怎可能是寻常人家的。
白琪未曾言语,刘大娘也不曾提起。
再后来,周轻飏平安长到五岁了。
突然发现往日起得很早的婆婆,今日却不见身影,他心中疑虑抬手敲响了老婆婆的门,无人回应,周轻飏心中不安便去喊白琪。
“娘亲,婆婆为什么还没有起身?”
白琪正在刺绣的手一顿,而后安慰周轻飏,“没事,娘亲去看看婆婆。”
她来到刘大娘的门前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咚咚咚。
依旧没人回应。
白琪压下心中的不安,推开门进了屋。
就只见刘大娘安详的躺在床上,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了。
没有痛苦。
没有疾病。
唯一遗憾的是她临了也没等到那个说要接她享清福的儿子。
白琪拉起老寡妇的被子,盖过了她苍白的面庞。
周轻飏看着娘亲的动作,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
白琪拉过周轻飏的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婆婆去找她的家人团聚了,以后不能再和我们一起生活了。”
那对耳坠子早就被拿到镇子上的典当铺给当了,许久过去,还剩下些碎银子,白琪用这些钱操持着老寡妇的殡葬事宜。
*
刘生痛哭流涕:“是我不孝啊......”
周轻飏也没想到刘大娘的儿子竟然还活着,战场上变幻莫测,刀剑无眼,待事情平息时,也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