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无心》abcsys

1、残剑·无心

　　残剑·无心

　　一、血色芙蓉

　　秋雨初歇，金陵城西的醉月楼仍笼罩在湿冷的雾气中。

　　戌时三刻，青衫剑客李忘生推开了酒楼那扇雕花木门。他左手握着柄青铜剑鞘早已斑驳的长剑，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格上那道深可见骨的裂痕——三日前，“铁掌震江南”程啸天就是被这把残剑刺穿了咽喉。

　　店小二哆哆嗦嗦地引他上到二楼雅座。临窗的梨木桌上，一尊青玉酒壶旁，端放着一朵沾着露水的血色芙蓉。

　　李忘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芙蓉花瓣上，用金粉勾勒出细如发丝的暗纹——那是七年前“芙蓉令”重现江湖的标记。上一次见此令时，他的师尊，“青云剑圣”顾清弦，连同十二名亲传弟子，一夜之间悉数毙命于剑庐之中。

　　“客官……这花是刚才一位蒙面客人留下的。”小二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说……说要交给第一个触碰这把空椅的人。”

　　李忘生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椅背。他的目光扫过酒楼：东南角的老者佝偻着背喝茶，指节却粗大得异乎寻常；西北窗边的富商把玩着翡翠扳指，眼皮低垂却暗藏精光；楼梯口怀抱琵琶的歌女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右手虎口有一层浅黄剑茧。

　　每个人都在演戏，每个人都在等待。

　　二、无心之谜

　　“李兄别来无恙？”

　　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李忘生握剑的手稳如磐石。来人身着月白长衫，面如冠玉，腰间悬着一柄装饰华丽的弯刀——正是“玉面修罗”白无垢，昔日与他并称“青云双璧”的师兄，也是师尊血案后唯一幸存的门人。

　　“你也收到了芙蓉令？”李忘生不动声色地将那朵芙蓉收入袖中。

　　白无垢微微一笑，眼角细纹如刀刻：“七年了，该做个了断了。”他优雅地斟满两杯酒，“师尊临终前，其实留下了一道密语——‘无心之人，方得永生’。”

　　李忘生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那一夜，他赶到剑庐时只见满地尸首，唯独师尊怀中紧握的半截断剑上，刻着这四个小字。他一直以为那是凶手的嘲讽。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白无垢压低声音，“师尊练成了‘无心神功’。”

　　楼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鸦啼。李忘生注意到白无垢斟酒时，左手小指不自然地弯曲——那是七年前与他比剑留下的旧伤，但弯曲的角度比记忆中更刁钻了三分。

　　三、地宫杀局

　　子时，城北废弃的慈恩寺地宫内，火光摇曳。

　　根据芙蓉令背面的地图，两人找到了这处隐藏的密室。墙壁上布满斑驳的剑痕，正中石台上端放着一本泛黄秘籍——《无心神诀》。

　　“果然在此。”白无垢眼中闪过炽热的光芒，伸手便要取书。

　　“且慢。”李忘生的残剑横在石台前，“师兄是否该解释，七年前血案当晚，你为何恰好不在剑庐？”

　　地宫深处的阴影里，忽然响起清脆的掌声。三道身影缓步走出——正是在醉月楼出现的老者、富商和歌女。此时他们挺直腰背，眼中精光四射，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因为他就是我们派去青云门的卧底。”老者嘶哑地笑道，“可惜顾清弦察觉端倪，我们只好提前动手。”

　　白无垢的脸色瞬间惨白：“李兄，我……”

　　李忘生忽然笑了。他的残剑如毒蛇般刺出，却不是朝向那三名高手，而是直指白无垢的咽喉！

　　“你！”白无垢狼狈地举刀格挡，弯刀与残剑碰撞出刺目的火花。

　　“你的左手小指。”李忘生在剑光交错间冷冷道，“七年前我留下的伤口在第二关节，现在却变成第三关节——唯一的可能是，有人砍掉你的手指重新接了一根。”

　　三名高手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四、真相如刀

　　地宫陷入死寂，只有火把噼啪作响。

　　白无垢忽然仰天长笑，声音却变得沙哑扭曲：“好个李忘生！不愧是顾清弦最看重的弟子。”他伸手在耳后一扯，撕下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左颊一道狰狞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

　　“你是谁？”李忘生的剑尖微微颤抖，“真正的白无垢在哪里？”

　　“那个废物？”刀疤脸嗤笑，“七年前就喂了野狗。至于我么……”他忽然扯开衣襟，胸口赫然纹着一朵血色芙蓉，“芙蓉令主，幽冥教主，都是我的身份。”

　　李忘生感到一阵寒意：“师尊待你如子，为何……”

　　“为何？”刀疤脸疯狂大笑，“因为他至死都不肯说出无心神诀的下落！更因为他明明身怀绝世武功，却眼睁睁看着我妹妹病死！”

　　墙壁上的火把突然同时熄灭。

　　黑暗中，李忘生听到了利刃破空的声音，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听到了骨骼碎裂的脆响。当他点燃火折时，只见三名高手已倒在血泊中，而刀疤脸的弯刀离他的咽喉只有三寸——却被一柄突如其来的铁骨折伞挡住。

　　执伞人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撕下面具，露出一张李忘生永生难忘的脸。

　　“白……师兄？”

　　五、无心之悟

　　真正的白无垢比记忆中消瘦许多，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昔。

　　“七年卧底，终得真相。”他的铁伞微微发力，震开刀疤脸的弯刀，“教主大人，可还记得七年前那个雨夜，你在慈恩寺超度的是哪个妹妹？”

　　刀疤脸的表情突然僵硬。

　　“你根本没有妹妹。”白无垢的声音冷如寒冰，“你只是被‘摄魂大法’洗去了记忆，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复仇者——而施术者，”他指向石台上的秘籍，“就是这本假心法真正的主人。”

　　地宫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声，石台缓缓下沉，露出向下的阶梯。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一间灯火通明的丹室呈现眼前——数十名被江湖认定已死的高手正盘坐调息，而丹炉旁执扇的老者缓缓转身，赫然是七年前“惨死”的青云剑圣，顾清弦！

　　“幽冥教以芙蓉令控制江湖多年，唯有假死方能引蛇出洞。”顾清弦拂袖轻笑，看向目瞪口呆的李忘生，“忘生，现在可明白‘无心之人’的真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