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区见星河》沙粒吖

8、红砖校园里的梦想

　　沈家的司机将两人送到学校门口时，正值午后阳光最温柔的时刻。这所上海顶尖的国际学校坐落在梧桐成荫的街道旁，红砖建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典雅，与对面韩灏就读的那所学校风格迥异却又相映成趣。

　　"我在这里读了六年书。"沈瓷带着韩灏穿过爬满常春藤的校门，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怀念，"从懵懂的Grade 7新生，到戴着毕业帽的Grade 12学姐。"

　　韩灏环顾四周，目光中带着几分新奇和比较的意味："我读的是对面那所。每次校际比赛，我们两所学校都争得你死我活。"

　　沈瓷轻笑，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知道，传说中的'死对头'学校。记得Grade 11那年的辩论赛，我们学校以一票之差输给了你们。"

　　"那场比赛我也在场。"韩灏露出回忆的表情，"你们学校的四辩很厉害，差点就翻盘了。"

　　两人相视一笑，往日的竞争在这一刻化为了共同的回忆。

　　沈瓷先带韩灏参观了图书馆。这是一栋有着拱形天花板的古典建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室内书香弥漫，安静得能听到翻书的沙沙声。

　　"我以前经常坐那个位置。"沈瓷指着一个靠窗的座位，声音轻柔，"下午阳光会透过梧桐树叶洒在书页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特别美。我在这里读完了一整套《时间简史》。"

　　韩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仿佛能看到年少时的沈瓷坐在那里专注学习的模样——扎着简单的马尾，眉头微蹙，手指在书页间轻轻划过。

　　"你呢？"沈瓷好奇地问，"你在学校时最喜欢去哪里？"

　　韩灏思考片刻："天文台。我们学校有一座小型天文台，晚上经常能看到星星。"

　　这个答案让沈瓷有些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她想象着少年韩灏独自在天文台仰望星空的样子，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走过教学楼时，沈瓷在一间教室前停下脚步："这是当年的数学竞赛培训教室。我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周末。"

　　她推开虚掩的门，教室里还保留着当年的布置。黑板上残留着数学公式的痕迹，桌椅整齐地排列着。

　　"有一次我在这里解一道特别难的数论题，从早上八点一直坐到晚上六点。"沈瓷回忆着，嘴角带着笑意，"最后是保安叔叔来催我回家。"

　　韩灏靠在门框上，目光温柔："听起来很像你会做的事。"

　　就在他们准备去科学楼时，一位满头银发的外国老先生迎面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

　　"沈瓷！"老先生惊喜地喊道，随即注意到她身边的韩灏，眼睛顿时睁大了，"Lucas？韩太太的儿子？"

　　韩灏也认出了对方，礼貌地欠身："威廉校长？您不是应该在..."

　　"我两年前调来这所学校了。"威廉校长热情地握住韩灏的手，"你母亲还好吗？她可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校董之一。"

　　沈瓷惊讶地看着两人，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

　　威廉校长笑着解释："我以前是Lucas学校的校长，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他母亲是我们学校的校董，为学校的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他好奇地打量着并肩而立的两人，"不过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这真是令人惊喜的组合。"

　　沈瓷自然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亲昵："我爸看我拿到offer以后无所事事，就给我找了个实习，在电竞俱乐部。韩灏现在是职业选手，我们正好是队友。"

　　"职业选手？"威廉校长露出赞赏的表情，"我记得你游戏确实打得很好，以前就经常在校园电竞比赛中拿冠军。不过没想到你会选择职业道路。"他看了看表，突然想到什么，"正好，沈瓷，校刊的记者在礼堂等你。他们想做一个关于优秀毕业生的专题报道。要不要让Lucas也一起来？或许能增加一些有趣的视角。"

　　礼堂里已经布置好了采访场地，柔和的灯光打在舞台中央。沈瓷在聚光灯下接受采访，韩灏则坐在后排的阴影处，静静地看着这个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沈瓷。

　　"在哈佛和职业电竞之间，你为什么会选择先来俱乐部实习？"记者问道。

　　沈瓷微笑着回答，声音清晰而自信："我认为人生不应该是单行线。哈佛永远在那里，但有些机会转瞬即逝。而且，在俱乐部的经历让我学到了很多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比如团队协作，比如在压力下做出决策。"

　　她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后排的韩灏："更重要的是，我遇到了很多优秀的人，他们让我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灯光下的沈瓷散发着自信的光芒，与平时在训练室里专注数据分析的模样截然不同。韩灏看着这样的她，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既骄傲又带着些许说不清的悸动。

　　采访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沈瓷从容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从学术成就到人生规划，从兴趣爱好到未来展望。她的每一个回答都显得深思熟虑，又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

　　"...所以我认为，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很重要。"沈瓷在台上从容地回答着最后一个问题，"就像我虽然拿到了哈佛的offer，但还是选择先探索自己的其他可能性。人生最美好的地方就在于它的不可预知性。"

　　采访结束后，记者还特意过来和韩灏打招呼："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Lucas选手。我弟弟是你的忠实粉丝，能麻烦你给他签个名吗？"

　　韩灏礼貌地答应了，在记者的笔记本上签下自己的ID。这个插曲让沈瓷觉得很有趣，离开礼堂时还忍不住调侃："大明星走到哪里都有粉丝。"

　　此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金色的阳光为红砖校园披上一层温暖的外衣。两人在校园里漫步，走过沈瓷曾经奔跑过的操场，路过她最喜欢的那棵樱花树——虽然现在花期已过，但沈瓷还是兴致勃勃地描述着春天时满树繁花的盛景。

　　沈瓷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韩灏："你会想念读书的时候吗？那些在校园里的日子。"

　　"不会。"韩灏回答得很快，几乎不假思索。看到沈瓷略显惊讶的表情，他解释道："我不是讨厌学习，只是...在学校的时候，总觉得被束缚着。每个人都在按照既定的轨道前进，而我想要走自己的路。"

　　他望向远处正在打篮球的学生们，声音很轻："在电竞的世界里，我找到了真正的自由。每一次操作，每一个决策，都是完全属于自己的选择。"

　　沈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就像我在解数学题的时候，虽然也很享受，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开始做数据分析，才发现原来理论和实践结合的感觉这么棒。"

　　在一处爬满蔷薇的花架下，韩灏突然打趣道："这么棒的女孩子，在学校的时候一定很多人追吧。"

　　沈瓷歪头想了想，表情认真："也没有吧。可能大家都觉得我太专注于学习了？"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不过，我不太在意这些。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只想上哈佛。"

　　她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路灯："所以，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课余时间不是在打竞赛就是在比赛。记得有一次，为了准备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我连续三个月每天只睡五个小时。"

　　"为什么是哈佛？"韩灏轻声问，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侧脸。

　　"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妈还在MIT搞科研。"沈瓷的声音带着怀念，"我有记忆开始，他们就会带我去MIT旁边的哈佛玩。查尔斯河畔的微风，红砖建筑里的书香，那些在哈佛广场上喂鸽子的周末午后..."

　　她的眼神变得遥远："所以我的记忆里，那个都是红房子的校园就是我的梦想。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要想起那些红砖墙，我就又能继续前进了。"

　　韩灏停下脚步，眼中闪过惊讶："我也有差不多的记忆。我母亲在清华毕业后，去南加大读研时带着我。我也是在大学校园里长大的。"

　　他抬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仿佛在回忆什么："我记得南加大的阳光总是很好，我经常在校园里的棕榈树下看母亲做实验。那些实验室的味道，到现在都还记得。"

　　这个巧合让两人都愣住了。相似的成长经历，却走向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一个执着于学术殿堂，一个选择了电竞舞台。

　　走到一棵古老的梧桐树下，韩灏突然伸手轻轻摸了摸沈瓷的头："Sage小朋友真的很棒哦。"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沈瓷微微一怔，她能感觉到韩灏手掌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片刻后，她笑着回应："Lucas选手也很棒哦。要知道，能在我制定的训练计划下存活下来的选手可不多。"

　　夕阳的余晖透过梧桐树叶，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学生们的欢笑声，更衬得这一刻的宁静珍贵。他们不再是数据分析师和职业选手，只是两个在追寻梦想的年轻人，在熟悉的校园里分享着彼此的故事。

　　"其实，"韩灏轻声说，目光落在远处渐渐亮起的教学楼灯光上，"我母亲一直希望我读常春藤。她到现在都不太理解我为什么选择电竞。每次通电话，她总会问我要不要考虑回去读书。"

　　沈瓷认真地看着他，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但你现在很快乐，不是吗？在赛场上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是真的热爱这个舞台。"

　　韩灏点头，唇角扬起一个真实的弧度："很快乐。虽然训练很辛苦，比赛压力也很大，但当你真正热爱一件事的时候，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天色渐暗，校园里的路灯依次亮起。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步伐不自觉地放得很慢。

　　"你知道吗，"沈瓷突然说，"在来俱乐部之前，我对电竞的理解很肤浅。是你让我看到了这个行业的魅力——不仅是比赛本身，还有背后的策略、数据、团队配合..."

　　韩灏侧头看她："那你现在还会觉得打游戏是'不务正业'吗？"

　　"早就不了。"沈瓷笑着摇头，"我现在可是最专业的电竞数据分析师之一。"

　　回沈家的路上，两人都很安静。但那种默契的温暖，却在车内静静流淌。沈瓷偶尔会指着窗外的某个地方，告诉韩灏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趣事。而韩灏始终耐心地听着，目光温柔。

　　到家时，糖醋排骨的香气已经飘满整间屋子。林婉仪迎上来，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他们站得更近了，眼神交流时带着不言而喻的默契。

　　"采访顺利吗？"她温柔地问，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很顺利。"沈瓷说着，不自觉地看了韩灏一眼，像是在寻求认同。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林婉仪的眼睛。她微笑着看向韩灏："糖醋排骨已经做好了，快去洗手吃饭吧。你叔叔特意吩咐阿姨多放了些醋，说你们年轻人喜欢这个口味。"

　　晚餐时，沈建国注意到女儿和韩灏之间流转的默契。当韩灏自然地给沈瓷夹菜时，当沈瓷顺手把韩灏爱吃的菜推到他面前时，沈建国与妻子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今天回学校感觉怎么样？"沈建国问道，刻意保持着语气的平常。

　　"很好。"沈瓷的眼睛亮晶晶的，"带韩灏参观了我以前常去的地方，还遇到了威廉校长。您猜怎么着？他以前是韩灏学校的校长。"

　　这个巧合让晚餐的气氛更加温馨。林婉仪不时给韩灏夹菜，像是要弥补他缺失的家庭温暖。而韩灏也渐渐放松下来，不再是那个拘谨的客人，更像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晚餐后，沈建国兴致勃勃地拉着两个孩子来到影音室。"来，陪我看部电影，我明天要去美国出差，让我好好陪陪你们。"

　　柔软的沙发很快被占据，沈建国坐在中间，两个孩子分坐两侧。他调试着投影仪，语气轻松："我明天去美国出差，你们这周末8进4的比赛，好好打。等我回来给你们去决赛加油。"

　　沈瓷立刻说："爸爸，不要给他压力，比赛要一场一场打。"

　　韩灏却摇摇头，语气真诚："我没有觉得压力，我觉得挺鼓励我的。有叔叔的期待，我会更努力。"

　　这时林婉仪端着水果走进来，温柔地接话："灏灏，你要是在俱乐部休息的不好就跟小瓷一起晚上回家里来。客房一直给你留着。"

　　沈瓷抢在韩灏回答前说道："妈妈，算了吧，他们有时候干通宵的。他这两天留下来陪我们，已经是很赏脸了。"

　　韩灏轻声补充："谢谢阿姨，需要的时候我一定来。"

　　沈建国已经选好了电影，是一部经典的科幻片。在影片开始的片头音乐中，他满意地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觉得这个夜晚格外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