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针》墨阳骸

17、没用的“弟夫”

　　离开那座令人窒息的老宅，沈珩心头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烧得更加旺盛，混合着对弟弟安危的深切担忧，像一团灼热的岩浆在他胸腔里翻滚。

　　他没有丝毫耽搁，司机按照他冰冷的指令，将车直接开往了他记忆中陆谨行居住的那个小区。

　　在他此刻的认知里，如果这世上还有谁可能知道沈墨一点蛛丝马迹，或者至少能让他窥见弟弟最后状态的一角，那必然是这个被弟弟在绝境中仍念念不忘要保护的陆医生——这个在他心里，早已被默认贴上“弟夫”标签的男人。

　　车子在小区门口被沈珩提前安排的人手谨慎地确认身份后，才得以驶入。

　　沈珩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向陆谨行所住的单元楼，每一步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和某种审问般的决心。他敲响了那扇普通的公寓门，力道不轻，显示出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

　　门内传来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

　　陆谨行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刚刚结束一天工作后的疲惫，以及对于晚间访客的些许疑惑。然而，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那点疑惑瞬间变成了全然的惊愕，甚至有一丝慌乱。

　　沈墨的哥哥？这位气场强大、日理万机的政商界名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沈……沈先生？”陆谨行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让开，“您……您怎么来了？请进。” 他大脑飞速运转，却完全想不出对方莅临此处的缘由，只能归因于或许与凯撒有关？

　　沈珩没有客气，迈步走进公寓。

　　他的目光极其锐利，迅速而不失礼数地扫过这个简洁到近乎冷清的空间，最后落回到陆谨行那张写满茫然和紧张的脸上。凯撒原本趴在窝里，看到沈珩，认出是熟悉的人，只是抬了抬头，尾巴懒懒地晃了两下，并没有像见到沈墨那样激动。

　　沈珩没有迂回，甚至连寒暄都省去了，他此刻没有这个心情。

　　他盯着陆谨行，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紧绷：“陆医生，我长话短说。小墨失踪了，你知道吗？他有没有联系过你？或者，他之前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什么？”

　　“……”

　　陆谨行彻底愣住了，像是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失踪？沈墨失踪了？这怎么可能？他前几天不是还……

　　那个词语在他混乱的脑海里轰鸣，却无法立刻理解其含义。他张了张嘴，喉咙发干，半晌才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什么？失踪？沈墨他……？”

　　他脸上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震惊和茫然，丝毫不似作伪。

　　沈珩看着他这副完全状况之外的样子，眉头狠狠拧紧，心中的焦灼更甚。他不耐烦地追问，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陆谨行的大脑还在艰难地处理这爆炸性的信息，他愣愣地，几乎是本能地重复着沈珩的话尾，眼神空洞：“知道……什么？”

　　这一下，沈珩是真的被噎住了，一股无力感混杂着荒谬涌上心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却在此刻显得格外迟钝的男人，一种“我弟弟到底看上你什么了”的无奈感油然而生。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脱口而出，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抱怨：

　　“唉，你可是我弟男友唉！这么大的事，他真的连一点口风都没跟你透？你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男……男友？！”

　　这两个字像两颗更具威力的炸弹，直接在陆谨行头顶炸开，把他最后一点思考能力也炸得灰飞烟灭。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褪尽，又迅速涨红，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后又扔进了沸水里，外焦里嫩，语无伦次：

　　“我？男友？！不是！沈先生您误会了！我和沈墨他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等等……您先别管这个，您刚才说……他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失踪？！”

　　他急切的否认和更加焦灼的追问，反而让沈珩冷静了几分。他仔细审视着陆谨行，对方那副从震惊到慌乱，再到纯粹的担忧，完全不似作伪的反应，让他终于确定——这个被弟弟如此看重的人，是真的对弟弟的计划一无所知。

　　沈珩心底叹了口气，看来小墨这次是铁了心要独自面对，连这个他拼死也要保护的人，都没有透露半分。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和失望，言简意赅地将情况说明了一下：家族逼婚，沈墨被严密看管，然后在一次外出途中，于交通枢纽借助人流成功脱身，目前下落不明，家族和他的人都在寻找。

　　随着沈珩的叙述，陆谨行的脸色变了几变。

　　最初是心脏被狠狠揪紧的心疼——他想起沈墨那天离开时绝望的眼神，想起他说的“软肋”，原来他早已被逼到了如此绝境，甚至不惜用这种危险的方式反抗。

　　紧接着是强烈的担忧——一个人在外，无依无靠，还要躲避家族的搜寻，他会不会遇到危险？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但最后，这些情绪深处，却又悄然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甚至是一点点微弱的欣慰——他逃了。他真的听从了自己那句冲动之下的话，像一只终于挣脱牢笼的鸟，飞向了属于他的天空。这总好过在那金色的囚笼里，慢慢枯萎死去。

　　“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吗？”陆谨行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沙哑，他看向沈珩，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急切，“如果需要我做什么，请一定告诉我。”

　　沈珩看着他那双写满了担忧和想要做点什么的眼睛，又瞥了一眼旁边似乎感受到凝重气氛、有些不安地走过来的凯撒。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决断：

　　“不用了。外面的事情，我会处理。”他的目光落在陆谨行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的，又似乎隐含着一丝托付的意味，“你……照顾好凯撒，照顾好你自己。别让他……担心。”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说完，沈珩不再多留。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简单却因为弟弟和这只狗而显得不同的公寓，转身，再次大步离开。关门声不算重，却像一声沉重的叹息，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客厅里。

　　陆谨行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沈珩带来的消息如同风暴，将他原本刚刚理清的心绪再次搅得天翻地覆。

　　失踪……男友……逃跑……一个个词汇在他脑海里碰撞。

　　他缓缓蹲下身，抱住了凑过来的凯撒，将脸埋进它温暖厚实的皮毛里，仿佛这样才能从那巨大的、混杂着心疼、担忧和一丝奇异释然的冲击中，汲取到一点点支撑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