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遇卿》触息

60、审判者

　　快飞至山脚时，栖陆山已完全被白雪覆盖，只露出几株秃败的老树。远远看上去，就像座巨大的坟包上稀松地长了几根杂草。

　　趴在青龙背上，我看到下方黑压压的军队，和山底密密麻麻的妖群们，两方依然对峙着。

　　盘旋两圈后，青龙开始减速下降，最后稳稳地落在妖群前，化作人形，我和雪玄从他背上爬下来。刚一落地，看见不远处的男人，雪玄恶狠狠地呲牙就是要扑咬上去，被我和辛青用力拉住了。

　　“雪玄，你冷静点！你这样是送死！”我牢牢钳住他的胳膊。他这样子，不仅救不了阿骊，还会害了自己。

　　“阿骊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他在辛青的怀中不断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向那男人吼道。

　　我不去看那男人，侧首对辛青说道：“辛青，你读读他的心，能不能看到他把阿骊藏哪里了？”

　　辛青认真地向前方看去，许久没有说话，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最后他转向我，满眼难以置信：“采采，抱歉。我读不出来，我竟然读不出来……那心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呵呵，没有心吗？”我冷笑开了，“原来是个连心都没有的东西！”

　　我笑着，缓缓抬起眼看向他。他穿着白袍站在雪里，脸色苍白，近乎与白茫的天地融为一体。只有乌黑的发丝和眼睛证明他还是个活物，不过，却更像阴司走来的幽灵。

　　“为何？”我开口问他，“为何要攻打栖陆山？”

　　此前他不告诉我纵火烧山的原因，而今日，他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他笑叹一声，呼出的寒气将那张白脸掩映地更加朦胧：“你为何不先问问他们？”他伸出手，指了指我身后的妖群们。

　　“你什么意思？”我眯起眼睛盯着他。

　　“问问他们，在上这栖陆山前，可都做过哪些好事？”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了几片落在鞘上的雪花。

　　身后的妖群突然传来奇怪的磨牙声。我转过头去，看见妖怪们纷纷低垂着头，避开我的视线，眼角流露出恐惧。

　　“不守天地法度！不遵六道轮回！”他突然厉声喝道，我被这声音一震，重新看向他。

　　漆黑的眸子精亮，快速扫视了一圈我身后的妖怪们。

　　“赤尻马猴，当年你屠戮平志村，抓来孕妇三十六人，将她们开膛剖肚，取食腹中胎儿。可有此事？”

　　我惊愕地看向我的邻居，只见他面色黑沉，并不反驳。

　　“树魅桃精，当年你为了修行成人，诱骗男子交合，以取其精气，被你害死者不下百人。可有此事？”

　　我目瞪口呆地看向树魅婆婆，只见她深深低垂着花白的头，一声不吭。

　　“妖蛇离欢，当年你占山为王，吞噬村民，逼迫他们献祭童男童女一百七十二对，可有此事？”

　　不用我看，离欢已是跪坐在地，浑身颤抖。

　　“水妖茹琅，当年你据守千浪河，只为寻乐解乏，淹死过河百姓无数，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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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狐符骊，为一己感情之私，欺瞒于人类，害死……”

　　“够了！住口！”我疯狂地打断他，谁才有资格成为这天地间的判官？！“就算是如此，你也没有资格赶尽杀绝！”

　　他停下来看着我，低吟道：“如果我说，我就是有这个资格呢？”

　　我无言地回瞪着他。

　　“带上来！”他大掌一挥，紫衣女人提着什么东西出现在视线中。原来他竟是把她也带来了？顿时心弦涩然，感叹面前这对真是并肩作战的神仙眷侣！

　　沈鸢音款款地走过来，将一大团东西放到地上——

　　散乱的青丝，火红的衣裙，厚厚的冬衣下是掩不住的高高隆起的腹部——是阿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