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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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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明的“感官圣殿”工作室位于一栋废弃工厂改造的艺术区深处,外部保留着粗粝的工业外壳,内部却如同星际航船的舰桥,充满了未来感的曲线灯光和隐匿式的设备接口。此刻,这片本应探索感知边界的空间,却被警用隔离带和肃穆的气氛所笼罩,成了一处冰冷的罪案现场。
季梧秋和姜临月穿过隔离带,走进核心的沉浸式体验舱。舱内是极致的黑,只有地面几条引导性的微光带和中央控制台亮着的屏幕提供着有限的光源。空气里残留着一种奇特的、混合了臭氧、金属冷却液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深空的虚无气息。廖明倒在控制台前的悬浮椅上,身体已经僵硬,脸上凝固着一种极度惊愕与某种……近乎迷醉的扭曲表情,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无法理解却又摄人心魄的景象。
技术科的人员穿着防静电服,如同手术室里的医生,正围绕着控制台和那些连接着四面八方投影仪、扬声器、甚至触感反馈装置的复杂线路进行着最谨慎的取证。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初步判断,符合前几例的特征,急性心源性猝死,无明显外伤。”现场的法医低声向许伊之汇报。
许伊之脸色铁青,指了指控制台屏幕上那个依旧清晰可见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螺旋符号。“又是他。”
季梧秋的目光扫过整个体验舱,最后落在廖明僵直的手指上——他的指尖,正虚虚地指向控制台上一个不起眼的、多出来的、非设备原装的USB接口。接口是空的。
“数据提取设备?”季梧秋问旁边负责电子取证的技侦人员。
技侦人员摇了摇头,表情困惑:“不是我们的人动的。我们到来时就是空的。而且……很奇怪,这个接口的物理结构和信号协议都不是标准制式,更像是……某种高度定制化的、用于特定高速数据传输的私有接口。我们在系统日志里发现了一段极其短暂的、未经授权的数据写入记录,时间点就在死者死亡时间前后,但写入源和内容……完全无法追踪,像鬼影一样。”
私有接口?幽灵数据写入?
姜临月已经戴上了手套,手持一个高灵敏度的频谱分析仪,正在扫描体验舱内的残余能量场和信号痕迹。“空气中的次声波残留比正常背景值高出数个量级,主要集中在能引发胸腔共振和内脏不适的频率段。还有……一种非常微弱的、类似脑电波β波的电磁脉冲残留,但频率和调制方式很古怪,具有强烈的干扰性。”
她走到控制台前,目光落在那个螺旋符号上,用便携式显微镜仔细观察。“荧光凝胶的成分和前几起案件一致,含有特殊的纳米颗粒,可能兼具标记和信息存储功能。但这次……符号的绘制轨迹,显示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流畅’和‘自信’。”她顿了顿,看向季梧秋,“凶手这次似乎非常确定他的‘作品’能完美生效,甚至……可能亲眼‘见证’了效果。”
亲眼见证?在这个完全封闭、拥有最高级别隐私防护的体验舱里?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浮现在季梧秋脑海。“如果……他不是远程投放‘信息毒素’呢?”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舱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如果他是……近距离‘注射’?”
她指向那个空的USB接口,“这个私有接口,可能就是他的‘注射器’!他提前潜入了这里,安装了某种物理介质的‘信息载体’——比如一个特制的U盘,里面存储着那段篡改过的、致命的‘宇宙音频视觉序列’。他设定好触发条件,然后离开。当廖明像往常一样启动装置,准备体验新作品时,他插入的,不是自己的数据源,而是凶手留下的‘毒饵’!”
这个推测解释了为何现场没有闯入痕迹——凶手可能以某种身份(维修工、设备供应商、甚至冒充合作艺术家)提前混入,进行了布置。也解释了为何数据写入记录如此诡异——那是物理介质直接写入系统缓存的过程,绕过了常规的网络监控!
“立刻排查所有近期接触过这个工作室,尤其是接触过这套沉浸式设备的人员!维修记录、访客记录、快递记录,所有细节都不能放过!”许伊之立刻下令。
姜临月却摇了摇头,眼神锐利:“恐怕没那么简单。凶手具备如此高的技术能力,他能定制非标接口,能制作致命的数字内容,他的伪装和潜入能力必然也极其高超。常规排查很可能一无所获。”
她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个螺旋符号,以及廖明面前那庞大的、已经黑屏的主显示器。“他在‘签名’。但这个签名,也许不仅仅是标记。‘雕塑家’用全息衍射隐藏信息,‘幽灵作曲家’会不会也用这个螺旋符号隐藏了什么?”
她示意技侦人员尝试用不同波长的激光和特定角度的偏振光去照射那个符号。经过几次尝试,当一束特定频率的紫外激光以某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扫过符号中心时,屏幕上原本静止的螺旋符号,竟然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开始缓缓旋转、变形,最终凝聚成了一小段……流动的、如同量子噪声般闪烁的二进制代码!
这代码并非静止,而是在持续不断地、缓慢地变化、重组!
“动态密码?还是……实时数据流?”技侦人员惊呼。
“是心跳。”季梧秋盯着那不断变化的代码,瞳孔微微收缩,“他在用这个符号,向我们展示他还‘活着’,还在‘活动’。甚至……这可能是一个挑衅,一个倒计时,暗示着他的下一个‘作品’已经在酝酿中。”
就在这时,那段被捕捉到的二进制代码流中的一小部分,突然脱离了主体,在屏幕角落凝聚成一行清晰的、不断闪烁的英文单词:
“LISTEN.”
(听。)
紧接着,整个体验舱内尚未被完全断电的、处于待机状态的备用扬声器阵列,同时发出了一声极其短暂、却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音频脉冲!那声音不像任何已知的乐器或自然声响,更像是一种……来自非人领域的、冰冷的金属刮擦与数据流噪音的混合体!
脉冲过后,一切重归死寂。
所有人在那一刻都感到了一阵心悸和短暂的耳鸣。
“他……他还在系统里?!”一名年轻的技侦人员声音发颤。
“不。”姜临月的声音冰冷而肯定,她指着主控系统彻底断电后依旧在独立电池支持下运行的、显示着螺旋符号和代码的副屏,“他预留了后门程序和一个独立的微型发射器。刚才的音频脉冲,是预设的触发信号。他在向我们……播放他‘作品’的‘预告片’。”
季梧秋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个“幽灵作曲家”不仅手段诡异,其嚣张和掌控欲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不仅在杀人,还在精心设计整个过程的每一个环节,包括与追捕者的这场“互动”。他将谋杀变成了一场公开的、带有强烈表演性质的死亡艺术,而警方,甚至她们,都成了他舞台下的“观众”。
许伊之狠狠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混蛋!”
季梧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屏幕上那依旧在缓缓变化、仿佛拥有生命的螺旋代码,看着那个冰冷的“LISTEN”单词,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不仅仅是挑衅。
“他在传递信息。”季梧秋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听’。听什么?听他的‘音乐’?听受害者的死亡?还是……听这座城市里,其他潜在的、符合他‘频率’的‘接收器’发出的……‘噪音’?”
她转向姜临月,眼神交汇间,彼此都明白了对方心中那个愈发清晰的轮廓。
“幽灵作曲家”不是一个孤独的疯子。他是“衔尾蛇”这个庞大黑暗组织伸出的又一条触手。他的“工作”,与“雕塑家”一样,是某种更大图景的一部分——筛选、测试、收集特定“人类反应数据”。
而他们,季梧秋和姜临月,因为之前的介入和“雕塑家”的“高度评价”,已经不仅仅是被动追捕者,更可能成为了这个组织“观察名单”上的“特殊样本”。
追猎与被猎的界限,正在变得模糊。
危险,不再仅仅来自下一个未知的受害者名单。
更来自于她们自身,可能已经成为这场黑暗“实验”中,被标记的“研究对象”。
体验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只有屏幕上那个不断旋转、变化的螺旋符号,如同一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活物,在无声地注视着她们,等待着下一幕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