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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仙龙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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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炎王朝。
“这个孩子活不过二十。”
国师的话像一枚炸弹投入甘泉宫内欢喜祥和的氛围中。
皇女平安出生的喜事却因为国师一句话成了染上悲伤的基调。
“国师,话可不能乱说。”
皇帝有些不悦。
“陛下,夫人走了。”
御医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表情,一旦表情有变立刻停下。
虽然这位夫人并不受宠,但他不敢赌如今的皇上。
皇上喜怒无常,前几天打死了一个伺候了皇上很久的太监,连伺候这么多年的老人都没办法揣摩皇上心意,他不由得提心吊胆。
“死了?逝者已逝,办一场风光的葬礼吧。”
皇帝喃喃自语。
“陛下,臣不说假话。”
国师想得比太医更多,但还是那句话。
就在此时,仆人手中抱着的婴儿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既然国师不说假话,可有什么方法破掉此死法。”皇帝视线落在啼哭的婴儿身上问。
“如果二十岁可以修炼到少年游境界,可以破解。”
国师顿了一下。
“但……她没有灵根,无法修炼。”
皇帝叹息了一声。
“也是可怜,就叫太炎俟吧,俟:等待,她只能等着二十岁的死亡。”
十年后。
国师口中的早夭皇女平安长大。
彼时春末夏初,天气正好,阳光不会刺眼也不会闷热。带着微微的暖意,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窗前练字的少女身上。
少女张扬的红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阳光带来的暖意微微融化了少女身上的寒冷。
即使已经夏初,她依旧感到寒气。
她是太炎俟,太炎王朝最小的皇女,无人在意,谁都可以踩一脚。
父皇沉迷享乐,自出生后除了例行公事的家宴,她每一次见过父皇。
国师在她一出生就预言活不过20岁,除非20岁之前到达少年游境界。
但她没有灵根不能修炼,预言没有半点水分,她确实身体弱得要命。
现在她已经十岁,但依旧没有获得任何机缘。
少年游是修仙的第三个大境界,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达到。
她还有可能吗?
阳光再次透过窗棂照在太炎俟的身上。
但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草木摇晃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刺客?怎么可能?
太炎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那是宫中的仆人?
自己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觊觎的。
父皇昏庸,喜怒无常,太炎王朝虽然快走到穷途末路,但也背靠仙人的宗门。皇宫内有识人阵法。刺客混不进来。
那么是别的什么?
太炎俟突然感到兴奋,她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等了这么久,她的人生要改变了吗?
她呼吸不由加重了几许。
但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小。
太炎俟突然感到无趣,拿起毛笔继续练字。
等下一个机会吧。
她的手很稳,无论情况多么危急都不会颤抖。
黑色的墨在纸上洇开,洇出漂亮的笔画。
每一个字每一次落笔都从容不迫,不慌不忙,就像这些年藏着野心的太炎俟,无悲无喜,无波无澜。
“小家伙,字写的不错。”
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么近。
她抬头,却只看见一个红衣女子。
和她一样穿着红衣,举手投足间却是那么自由肆意,无拘无束,阳光描摹着她的容貌,就像在发光一样。
“我能和你走吗?”
太炎俟被面前女子惊艳到,忍不住问。
无论是强大还是自由,她所向往的一切都汇聚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向往和期待压过了恐惧不安。
皇宫有阵法,能不被发现进皇宫的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就是仙人。
仙人能进来也就能出去。
国师给她判了死刑,她却没有给自己判死刑。
没有灵根那又如何?
若是能拜仙人为师,踏上修行之路,或许可以活下去。
于是太炎俟毫不犹豫再次重复一遍:“你能带我走吗?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就像一柄藏在剑鞘里多年的剑,但从没忘记过剑刃的锋芒和出剑的风声。
她看不见自己眼中闪烁的渴望,但面前的人看得到,在阳光中有多么动人。
“好啊。”
她听见面前的女子说。
脑子中炸开粲然的烟花,太炎俟觉得自己要快乐得疯掉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家伙?我叫绘颜。”
“太炎俟。”
……
绘颜带着太炎俟出了皇宫。
太炎俟中午离开的,然而傍晚时分,绘颜还是将太炎俟送了回来。
“你该回家了,小家伙。”
“绘颜姐姐,我能不能跟着你永远不回来?”
“不能,你没有灵根。”看着眼睛发光的少女,绘颜愣了一瞬,无情拒绝。
即使不意外这个答案,太炎俟还是觉得郁闷。
她知道自己不该奢求太多,能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已经很奢侈了。
但她还是想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
一个下午怎么够呢?明明一辈子也不够啊。
望着绘颜离开的背影,太炎俟想。
尝试过自由的滋味,再次回到沉闷的皇宫,太炎俟并不好受。
即使甘泉宫不小,太炎俟还是感到逼仄。
“我会活下来的。”
看着绘颜离开的背影,太炎俟轻声说。
很轻很轻的声音,但太炎俟知道它的份量很重很重。
“小家伙,又在练字呢?”
第二天下午,当太炎俟在窗边练字的时候,绘颜又来了。
绘颜语气熟稔,似乎她和太炎俟不是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就像认识多年的朋友。
依旧是一袭红衣,黑发随风飞扬,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自由与野性。
“绘颜姐姐,我们是朋友,对吗?”
听着绘颜的语气,太炎俟不由出神问。
虽然在皇宫她没有朋友,但她听过别人的朋友呼唤别人,用的就是这种语气。
她看着同龄人兴高采烈结伴出行,而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同龄人越走越远。
没办法做仙人的徒弟,做朋友也是极好的。
“不是朋友哦。”绘颜眨眨眼睛,看着太炎俟迅速变得失望,随即补上,“叫师父。”
太炎俟失望到一半的表情停住了,她震惊地张大嘴巴,把失望生生变成惊讶和……喜悦。
“师父,我真的可以叫您师父吗?我……您昨天不是说没灵根不行吗?我不是不想叫,我只是太激动了……”
太炎俟有些语无伦次,喜悦在她心里开出花来。
“从前有个人也是这样,所以他的徒弟找了他一辈子。我不想像他一样。”
绘颜摸摸太炎俟的头:“怎么还不叫师父?”
“师父师父师父。”太炎俟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叫道。
绘颜不禁哑然失笑。
“不用那么着急。”
绘颜的声音富有磁性,带着山间清泉的清冽和清风的温柔,听着心里酥酥麻麻的仿佛被羽毛轻轻饶了一下。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按理说,你拜入我门下,要完成一些仪式。刚刚摸了你的头,算已经赐过福了。但我比较懒,结发的仪式就算了。至于长生,凡人的世界总是这么传,修仙是为了长生。人人都渴望长生不老,但若是真长生不老了,又觉得难受。”
“世界就这么大,活得久了,什么都见过,但又不能重来,只能一个人徒自无趣。说这么多你可能不懂,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修仙一定要有个不那么无趣的目的,修炼很无趣,目的再无趣一点,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绘颜一脸惆怅,似乎想起了什么。
很多年前,她不得不杀了自己唯一一个徒弟。因为那个徒弟入了魔。
说这么多,是为了不要重蹈覆辙。
“今天不说那么多大道理了,来日方长,先教你一些修仙界常识。”
“天下分为十三州,豫州、兖州、青州、徐州、冀州、幽州、荥州、凉州、亳州、荆州、扬州、文趾、朔方。太炎王朝只占其中的一州——徐州。”
闻言,太炎俟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她一直以为太炎王朝已经够大,没想到太炎王朝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先说好,我的老家在荆州,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我大部分时间在各州游历,偶尔回家。如果不出意外,你拜师之后应该会跟着我游历十三州。”
看着太炎俟期待的目光,绘颜没忍住再次摸了摸太炎俟的头。
“别高兴太早,游历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再苦再累也是外面的世界,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太炎俟坚定地说。
她依旧站在桌前和往常一样,但今天她身上仿佛多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整个人都焕发出光彩。
窗外的风吹进来,吹动了太炎俟红色的衣角,就像吹动绘颜的红衣。纸上的墨早已干透。只那两行字依旧龙飞凤舞着。
独立嵯峨万仞峰,世间无物可罗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