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请假了》丰璇

2、检讨

　　周一升旗仪式，欧阳崔游果然被按在主席台上念检讨。

　　随便撕的稿纸攥得发皱，他清了清嗓子，麦克风把声音放大，带着点混不吝的痞气：“尊敬的校长、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3）班的欧阳崔游。上周二下午自习课，我没遵守课堂纪律，偷偷溜出学校去打台球，还顶撞了教导主任，给班级抹黑，也给学校添了麻烦，在这里我向大家做深刻检讨。”

　　台下立刻传来一阵憋笑声，他眼皮都没抬，接着念：“我知道自习课是用来学习的，可我看着数学习题册就头疼，总想找点乐子，所以才一时糊涂犯了错。我不该无视学校的规章制度，不该让老班为我操心，更不该在教导主任追我的时候还拼命跑——当然，王主任您体力是真不错，这点我服。”

　　台下的笑声更响了，连主席台上的校长都忍不住皱着眉摆了摆手。
　　欧阳崔游装作没看见，继续往下念：“经过这几天的反思，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作为一名高中生，应该以学习为重，不能总想着逃课玩乐。以后我一定遵守纪律，上课不睡觉，不捉弄同学，争取……争取少上几次主席台。最后，再次向大家道歉，希望大家以我为戒，别学我这么冲动。检讨人，欧阳崔游。”

　　念完最后一句，他把稿纸一揉，塞进校服口袋，在全场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跑下台，刚到台边就被王佑娟揪着耳朵训：“欧阳崔游！你这检讨是念给谁听的？还敢调侃我？这周值日加倍，再写五百字反思！”

　　“知道了知道了，王主任手下留情！”他揉着发红的耳朵讨饶，心里却没当回事——检讨他写得多了，早就轻车熟路。

　　回班的路上，迎面撞上隔壁班的蒲司凯，这家伙跟他一样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混子”，手里还把玩着一个篮球。“可以啊游哥，检讨念得比演讲还溜，王主任的脸色都绿了。”蒲司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调侃。

　　“少来，”欧阳崔游拨开他的手，“你小子是不是就等着看我笑话？”

　　“哪能啊，”蒲司凯咧嘴一笑，“晚上去网吧？我约了人，三缺一，就等你这个高手出马了。”

　　欧阳崔游心里一动，刚想答应，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零钱，又泄了气：“去不了，没钱了。”

　　“不是吧？游哥你也有缺钱的时候？”蒲司凯一脸惊讶，“上周不还看见你揣着百元大钞在小卖部挥霍吗？”

　　“别提了，”欧阳崔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上周脑子一热，把钱给别人了。”
　　两人正说着，黄明星从后面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游哥，老班叫你回班后去他办公室一趟，估计是要跟你算逃课的账。”
　　欧阳崔游骂了句“晦气”，跟蒲司凯挥了挥手：“下次再说，我先去挨训了。”

　　老班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老班董余豪坐在办公桌后，指着对面的椅子：“坐。”
　　欧阳崔游乖乖坐下，心里做好了被训的准备。

　　“欧阳崔游，你说你这学期都多少次了？”董余豪吸了口烟，眉头皱得紧紧的，“逃课、上课睡觉、捉弄同学，哪样少得了你？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高二是关键时期，你就不能收收心？”

　　“知道了董老师，我下次一定改。”欧阳崔游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你每次都这么说，可哪次真正改了？”
　　董余豪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我直接给你家长打电话。还有，这周的值日你可得认真做，别想着偷懒。”

　　“知道了老师，我一定认真做。”欧阳崔游连忙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从办公室出来，上课铃刚好响了。
　　他快步跑回教室，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掏出手机刷了两下，又烦躁地扔回桌肚。
　　数学习题册还是空白。

　　一整天的课，欧阳崔游都有些心不在焉。
　　上午的数学课，他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答案，被老师骂了句“上课走神，下课怎么不走神”；
　　下午的英语课，他干脆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黑板上写满了单词，而同桌正用胳膊肘碰他：“老师叫你呢。”

　　欧阳崔游猛地站起来，茫然地看着老师：“啊？老师什么事？”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英语老师气得脸都红了：“欧阳崔游！你给我站到后面去听课！”

　　他只好灰溜溜地站到教室后面，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放学铃一响，欧阳崔游第一个冲出教室。黄明星追了上来：“游哥，去哪儿啊？不跟我们去网吧了？”

　　“不去了，”欧阳崔游摆了摆手，“我有点事。”

　　他绕着教学楼瞎晃，不知不觉走到了西侧的走廊。
　　这里向来冷清，离主楼远，少有人来。
　　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脚步一顿，顺着味道望去，走廊拐角的窗台下，坐着一个人。

　　单敏背靠着墙，怀里抱着本厚书，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
　　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尖尖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垂着，没什么动静，像尊安静的雕塑。

　　欧阳崔游的心跳莫名快了两拍，犹豫了两秒，还是转身往回走——他突然不想这么快跟单敏见面了，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还没理顺，而且他现在一肚子火气，怕自己说话没分寸。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是蒲司凯和几个男生，手里拿着篮球，正朝着这边走来。

　　“游哥，你在这儿干嘛呢？”张磊喊道，“走啊，去打球啊。”

　　欧阳崔游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没心情。”

　　“哥们怎么了这是？”蒲司凯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在为上午被老师骂的事郁闷？多大点事，走，打球去，打一场就忘了。”

　　欧阳崔游被他拉着，半推半就地跟着他们往篮球场走去。
　　路上，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走廊拐角，单敏还坐在那里，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篮球场上传来阵阵欢呼声，男生们奔跑、跳跃、投篮，汗水浸湿了校服。
　　欧阳崔游加入其中，把所有的烦躁和郁闷都发泄在篮球上。

　　可不知怎么的，打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个坐在走廊拐角的清瘦身影，“单敏？得说服这哥们吧钱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