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神的小甜豆又甜又飒》重楼夜雪

22、请她上台

　　当夏软在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呼喊声中站起身时，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正悬浮在半空中，看着那个穿着普通校服、身形纤细的女孩，一步步走向那片令人眩晕的舞台光芒。
　　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耳边的喧嚣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她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好奇的、期待的，甚至可能还有像苏曼妮那样怨毒的……这比数学课上当众讲解三种解法时承受的压力，要巨大得多。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没有同手同脚，没有退缩。
　　就在她即将踏上舞台台阶时，那个清冽而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层层喧嚣，清晰地传入她的耳膜，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
　　「别怕。」
　　只有两个字。
　　来自站在舞台侧面阴影处的陆时衍。
　　他没有看她，目光平视着前方喧闹的观众席，侧脸线条在光影明灭间显得格外冷峻。仿佛刚才那句低语只是她的幻觉。
　　但夏软知道，不是。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坚固的屏障，瞬间在她摇摇欲坠的心防外筑起。慌乱的心跳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些，虚软的脚步也重新找到了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迈步踏上了舞台。
　　追光灯“啪”地一声，精准地打在了她的身上。强烈的光线让她微微眯了一下眼，台下的面孔在逆光中变得模糊，只剩下黑压压的一片和无数双闪烁的眼睛。世界仿佛被隔绝在外，这片光芒的中心，只剩下她和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她走到舞台中央，对着台下微微鞠躬。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然。
　　掌声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好奇的寂静。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被学神陆时衍以如此突兀方式“请”上台的转校生，究竟有何能耐，能否挽回（1）班刚刚失去的颜面，又或者说……会成为一个更大的笑话？
　　夏软能感觉到来自高二（1）班区域的视线尤为灼热。林薇薇双手紧握放在胸前，一脸紧张和鼓励；江驰夸张地做着“加油”的口型；而苏曼妮……即使隔着距离和光线，夏软也能想象出她此刻脸上那混合着嫉妒、愤怒和等着看好戏的扭曲表情。
　　她移开目光，不再关注台下。转身，走向那架钢琴。
　　琴身光洁如镜，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和身后模糊晃动的人影。她在琴凳上坐下，调整了一下位置。冰凉的琴键映入眼帘，那黑白分明的色彩，是她多年來最熟悉的伙伴。
　　弹什么？
　　这个问题在脑海里飞速盘旋。
　　之前准备的《阿拉伯风格曲》？节奏明快，技巧性够，足以证明实力。但在此刻这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下，似乎……少了一点什么。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虚按在琴键上。
　　台下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似乎在质疑她的犹豫。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舞台侧面。陆时衍依然站在那里，身影半隐在帷幕的阴影里，看不真切。但她却仿佛能感受到他那道沉静而信任的视线。
　　——Shine.
　　——别怕。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照亮了她的脑海。
　　她知道了。
　　她知道该弹什么了。
　　她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外界所有的嘈杂和目光都隔绝在外。脑海中，流淌过一段沉静而深邃的旋律，带着月光的清辉和无限的遐思。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所有的慌乱和犹豫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沉浸在音乐世界中的纯粹与专注。她的背脊挺得笔直，肩颈线条优美而稳定。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她的双手，轻轻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落在了琴键上。
　　第一个音符流淌而出。
　　不是预想中活泼跳跃的《阿拉伯风格曲》，而是……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
　　和苏曼妮刚才弹奏的，是同一首曲子！
　　「！！！」
　　台下瞬间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抽气声！
　　她竟然……选了同一首曲子？！
　　这是赤裸裸的对比！是毫不留情的宣战！
　　苏曼妮在台下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旁边的朋友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就连站在舞台侧面的陆时衍，那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梢也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专注。
　　夏软完全没有理会台下骤然升腾的骚动。她的全部心神，都已经与指尖下的琴键，与脑海中流淌的乐谱融为一体。
　　她的《月光》，与苏曼妮的截然不同。
　　苏曼妮的演奏，更像是在“模仿”一种公认的、标准的“月光”意境，技巧堆砌，却缺乏灵魂。
　　而夏软的指尖下，流淌出的音符，缓慢、低沉，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忧郁和冥想的质感。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有了生命，带着细微的颤音和恰到好处的延留，营造出一种空旷、寂寥而又充满内在张力的空间感。她的触键极其控制，弱而不虚，强而不躁，将那三连音节奏的伴奏音型弹得如同心跳般平稳，又如同月光下湖面的微波，轻轻荡漾。
　　她没有刻意去“表现”悲伤，音乐本身就如同月光般自然倾泻，将听众悄然带入那个宁静而略带感伤的夜晚。她的身体随着音乐的呼吸微微起伏，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台下，所有的窃窃私语和骚动都消失了。
　　彻底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截然不同、直击心灵的演奏震慑住了。即便是对古典音乐不甚了解的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两者之间那鸿沟般的差距。
　　苏曼妮的《月光》，是隔着一层玻璃看的风景。
　　而夏软的《月光》，是让人身临其境，感受那月色的清冷与内心的波澜。
　　高下立判！
　　无需任何言语！
　　之前所有关于“水平不够”、“不会弹就别占名额”的质疑，在此刻这完美得近乎教科书级别的演奏面前，都成了最可笑、最不堪一击的谎言！
　　夏软沉浸在音乐中，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场合，忘却了台下所有的目光。她只是在弹奏，用她全部的理解和情感，与那位数百年前的音乐巨人对话。
　　当最后一个音符如同叹息般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她的双手轻轻离开了琴键，放在膝盖上。
　　整个礼堂，陷入了长达数秒钟的、绝对的寂静。
　　落针可闻。
　　然后——
　　“轰！！！”
　　如同火山喷发般，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瞬间席卷了整个礼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都要疯狂！
　　「太棒了！！！」
　　「我的天！这才是真正的《月光》啊！」
　　「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转校生是什么神仙？！数学好，钢琴也这么牛逼！」
　　「碾压！绝对的碾压！」
　　掌声、欢呼声、口哨声、惊叹声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
　　夏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浪惊得回过神，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台下激动的人群，看着同学们兴奋得涨红的脸，看着林薇薇和江驰几乎要跳起来的欢呼……
　　她成功了。
　　她做到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情感冲击着她，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她站起身，再次向台下鞠躬。
　　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生涩，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如释重负。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舞台侧面。
　　陆时衍依旧站在那里。
　　追光灯的余晖掠过他清隽的侧脸。
　　夏软清晰地看到，他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唇角正微微向上扬起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那双望着她的眼眸里，映着舞台的流光，也映着她的身影，清晰地写着三个字——
　　你赢了。
　　请她上台，是他为她铺的路。
　　而用同一首曲子完成这场漂亮的、无可指摘的反击，是她凭自己的实力，走出的最闪耀的一步。
　　这一刻，无需言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