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回魂》鱼知乐

12、第十二回

　　　　莫谦跑得有些急促，气喘吁吁，丝毫未留意脚底的异样。

　　猛地一下，脚似是被某物绊到，他圆眼睁大，连带着身子也失去了平衡，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哎呦！

　　他抱膝席地而坐，疼得龇牙咧嘴，手像哄宝贝似的抚在伤口处。

　　不由得怒从心起，望向绊倒他的那东西。

　　此时，天近寅时，蓝光乍现，天那头还伏着蒙蒙的灰雾气。

　　莫谦眼前朦胧似有层雾罩着，只瞧见一个圆滚滚的物件儿，上头还覆着毛发，稀疏花白。

　　常言道，灵异之事，往往多发生于凌晨时分。

　　不安充斥着他的胸腔，他咽了口唾沫，在周遭寻了根枯树枝，捡起。

　　他在心中约摸有了个猜测，却不敢细思。

　　毕竟这……谁也不想遇到这等子事啊。

　　莫谦咬了咬唇，下了个决心。

　　运起今日所剩不多的气力，用枯枝朝那不明物捅了一下——皮肤腐烂粘稠，轻戳便塌陷出个破洞。

　　再将其翻转过来，终于现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竟是一颗死人头！

　　确切的来讲，是个上了年纪、鬓边斑白的老妪。

　　她的面容仍维持着被砍下前的模样，并非惊恐，也非悲恸，反而僵硬地奸笑相迎。

　　双目暴凸，死死盯人。

　　莫谦脊背发寒，生怕再瞅几秒，那对眼珠就会弹出来，湿热的迸到自个脸上，炸个血崩地裂。

　　再细瞧一眼，一时竟辨不清此人是死是活。

　　周围的皱纹如同刀划般深邃，加之皮肤干如树皮，扒开，其间还夹着几只觅食的苍蝇，在里面暗度陈仓。

　　牙齿焦黄，黑斑遍布，最里处的舌头松松软软地耷拉在牙齿上，或许轻轻一拔，就能掉落。

　　见此状，莫谦有些发了怵，手中的木棍无意识松力脱落，背后一凉。

　　但越看，他越觉得此人可怜可悲。

　　不知因何缘由，丧命于此，虽笑容诡异，长相阴邪，也并非其之罪。

　　念及此处，不由得心生怜悯，动摇起来。

　　于是，莫谦欲褪下身上最后一件衣衫，轻轻披在死人头上。

　　既是保全她仅剩的尊严，也是怕下一个到此的有缘人，被唬得屁滚尿流。

　　言罢，粗布轻盖，覆在其五官上严丝合缝。

　　而后双手合十，虔诚盈盈一拜，嘴头念叨逝者安息。

　　而后继续赶路，去前方找寻出口。

　　他的娘子还等着呢。

　　可直走了些许分钟，周遭的路景好似未曾变过。

　　四周密林环绕，走过一棵接着一棵树，似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天黑，路绕，头晕。

　　莫谦不由得沁出一层细汗。

　　绕了半晌又绕回来了。

　　眼前印刻出的画面一如方才。

　　枯木旁，死人头。

　　不过，不相同的大抵是——

　　那布不知怎的忽得有一块顶起来，冒了个尖儿，约莫在嘴巴的部位。

　　顿时莫谦右眼皮一跳，暗道什么鬼？

　　但还是本着友善之心，将异军突起用手指给按了下去。

　　嘴里头叨着，老人家您安稳些去吧。

　　希望早登安息。

　　说罢，再一次踏上路。

　　穿梭在漆黑里，伸手不见五指，只好沿着前人走过的道路行。

　　不过放眼望去，依旧是似曾的树，相识的黑，燕归来的鬼打墙。

　　像是被什么困在一个界境内，无论朝西或朝北，皆一直在里头打转。

　　就这么半眯半懵地行走。

　　但过半炷香，莫谦果不其然又走回这个鬼地方。

　　呵……似曾相识燕归来。

　　莫谦心下暗讽。

　　不过他实在是没法子了，摸着树走，做标记走，跟着月光走，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依旧毫无用处。

　　无奈他下意识望向那人头。

　　打眼一瞧，方才被按捺下的凸起，又再度顶起。

　　何意味？

　　这下子莫谦轮到左眼皮跳了。

　　……

　　反正左右也走不出去。

　　莫谦斗胆掀开布一看，只见那颗头把舌头直直伸出来顶着布。清楚可见舌头上的一条条大裂谷，以及上头覆着厚厚的白舌苔。

　　只要一靠近，一股难闻的口水腥臭扑鼻而来，并非憋气就能闭住的。

　　莫谦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在他还沉浸在恶心之时，未曾注意。

　　下一刻，那个死人头长伸舌头蓦地飞起，猥琐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