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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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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心中既已给他们判了死罪,查与不查,又有何分别?无非是多找些‘证据’成全你指鹿为马的心思。”
赫连昭目光陈然,丝毫没有被点破心思的慌乱:“那陛下意下如何?”
“爱卿牵扯进此案,你和你的亲信肯定是不能接手的。交给其他人,爱卿又不放心。那不如将这案子交给朕来审。朕孤身在此,无门无派,不属任何一方,自然也无需偏袒谁。”
赫连昭凝视她片刻,轻笑出声:“陛下思虑周全,臣领旨谢恩。”
他于是顺水推舟,将此案放手给楚瑢处理。但这绝不意味着真正的放权。暗中的监视仍在继续,甚至变本加厉——他每天都把紫宸殿外的侍卫统领召来问话,确保一切仍在自己掌控之内:“陛下今天又见了哪些人?”
侍从汇报:“御史中丞叶恩,大理寺少卿严恒,工部侍郎任子尚……都是殿下名单上的人物。”
赫连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眼神晦暗不明。
有“调查苏元明朋党案”作掩护,楚瑢得以召见许多与摄政王党派不和的朝臣。
房间里,烛火被窗户漏进来的风吹得摇晃,时大时小,时明时暗。屋内光线也因此显得阴暗。
屏风后,楚瑢坐在坐垫上,看着眼前恭顺的臣子:“朕动身之前,父亲曾给朕一份名单,说是入朝后可以信任的人,排在首位的,除了苏大人,就是严大人你。而今苏大人已葬身贼子刀下……严大人,朕可以信任您吗?”
严恒双手收在阔袖重,合于身前:“臣愿以此身献陛下,佐明君,匡社稷,虽九死其犹未悔。”
楚瑢与严恒开诚布公地谈了很久。
“另外,朕还想托你帮忙打听一下鉴灵师籍芒的下落。——赫连昭这万年来之所以能稳坐钓鱼台,说到底还是因为皇室衰微,几千年来再未出过身负灵根的皇子。人间与魔界之间的结界需要修士维持,边疆更有虞、尧两国虎视眈眈。朝廷离不开他,更离不开那个由他一手组建的神将军团,这才步步退后,养虎为患。”她的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若朕能修行,哪怕只是初入门径,朝堂上的局势都会大大逆转。”
严恒目露思索:“鉴灵师籍芒出身鉴灵师世家,不仅在测验灵根上让其他人望尘莫及,更坐拥祖上传下来的海量法宝,可以大幅提高修仙者的资质。于陛下实在是在合适不过。只是这籍芒似乎对皇室心怀怨恨。先帝在位时曾召他入宫,他非但未如实禀报先帝的上等灵根,还暗中下药毒害陛下灵脉,致其终身无法修行。先帝因此疯魔,摄政王也以此罪名将他流放。臣只怕。即便找到他,他也不会配合,甚至可能对陛下不利。”
楚瑢冷笑——籍芒世食君禄,怎么会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退一万步而言,就算他对皇室怀有深切仇恨,那他为什么不直接下毒把皇伯父毒死?那样不是更能报复皇室吗?
毒害灵脉这事,不符合籍芒的利益,不符合皇伯父的利益,只符合赫连昭的利益。
所以这事大概率就不是籍芒做的,而是被别人栽赃陷害。
她打算长话短说,打消严大人对籍芒的误会,可嘴刚张开,严大人便拳头捂嘴咳嗽起来,眼神飘向门口。
赫连昭不知何时已进了门来。高挑的身影倚着门框,全程竟都像猫儿一样,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楚瑢抿嘴怒视这位不速之客,赫连昭却仿佛浑然不觉,从容地从阴影中走出,来到楚瑢面前,递上信封:“陛下,您父亲送来的信。”
信封没有打开的迹象。但赫连昭真要想看,根本不需要打开。
她生怕父亲在家书中提及不该提及之事,从他手里扯下信封,三两下撕开信封口,打开阅读。
信中全程用臣子卑微的语气,表达了对圣上的关切与担忧。最后提了嘴当地官府帮家里修缮了房屋。并没提其他内容……
楚瑢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有了底气,眼神也多了凌厉:“多谢摄政王殿下把信给朕送来,但朕下过旨意,未经传召,任何人不许入内。摄政王而今闯进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跟朕说吗?”
“……臣没有。臣就只想给陛下送一封信。”话虽这么说,脚下可没有半点移动的意思。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我知道你下命令,但我就是不顾你的命令”的嚣张气场。
严大人识趣地站起来:“陛下,没有什么事的话,臣便告退了。”
“去吧。”
严大人拱手向赫连昭告辞,赫连昭微笑回应,看似融洽,但在他转身后,赫连昭的目光陡然转冷,如出鞘的剑,死盯着他微微弓起、看上去没什么威胁的背影。
“摄政王殿下,严大人已经走了,您还要留在这里吗?”已经很明显地在下逐客令了。
赫连昭敛起寒意,眸色温润地微笑道:“是臣打扰陛下了——臣有罪,臣告退。”
......
仙都到处遍布着赫连昭的耳目,如一张蛛网,任何角落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传入他耳中。
严恒在家中闭门半月,才暗中联络可信之人,安排陛下交托之事。
归来时,弟子郭溪迎上,低声道:“老师,摄政王在屋内。”
“何时来的?为何不早派人通知我?”严恒一边加快脚步,一边低声急问。
“来了约有半个时辰了。弟子当时就想派人去给您报信,但被摄政王带来的侍卫拦下了,根本出不去。”
严恒心里“咯噔”一声。
——摄政王亲自上门,还封锁消息,显然是来者不善。
......
“在家里做得好大事啊。”赫连昭坐于堂上,手中正翻阅从他家中搜出的文书。一双上挑的凤眸含笑看他。
虽然是在严府、在严恒的地盘上,可身后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加上赫连昭摄政王的威名,根本没人敢阻止他。
严恒额角沁出冷汗,只庆幸那些重要文件,他都随身携带,并未留在家中。
“严大人近来颇为忙碌啊,府中频频有人被派往外地,”赫连昭朝他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在忙什么?”
果然还是被他察觉了,但幸而严恒早有准备:“陛下有意充实后宫,又不想让群臣知晓,所以赐臣密诏,命臣暗中于民间网罗品貌端庄、家世清白的适龄女子,以备日后择入宫中。”
赫连昭忍俊不禁:“陛下这么早就筹划起选秀之事了?若本王没记错,先帝一年孝期可还没过呢。”
孝期不食荤腥,却暗中搜罗美人。小皇帝这道德底线倒是灵活得很。
“皇室凋零,仅余新帝一人。陛下急于开枝散叶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赫连昭不置可否,只是漫不经心地朝他伸出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诏书呢?拿来给本王瞧瞧。”
严恒当初为求稳妥,专门请楚瑢写过一道选秀的圣旨。今日果然用到了。
他当即从袖中取出那道明黄色的绢帛圣旨,双手奉给摄政王。
赫连昭近乎粗鲁地展开圣旨,自上而下读完,确认右下角确实是用玉玺盖下的印记后,“呵”地一声笑了。
这是算到会被他发现,所以特地写了一纸诏书让他不要阻拦吗?这个小陛下啊……看着清心寡欲的,怎么把女色看得这么重。
交还圣旨,手在座椅扶手上轻轻一撑,站起身:“既然陛下有旨,严大人便照办吧。三个月可够?届时我让内务府接手这批秀女。”
三个月对于选秀已经十分宽裕了,再拖下去,势必引起怀疑。
“臣必尽力在期限内办妥。”
直到背影消失在门口,严大人才把屏住的那口呼吸卸掉。
......
手下的门客建议赫连昭:“陛下如今选妃,如果生下皇子,势必会影响殿下您的位置。不如殿下从自己的后院选一个妃子嫁过去,李代桃僵,移花接木,让殿下您的血脉继承王位,方可千秋万代,地位无忧。”
赫连昭托腮,在座位上听他说:“你是想让我仿春申君之旧事?可春申君能顺利移花接木,靠的是楚王对他的信任。和今日局面不同,我即使真有那个心思,陛下也不会像楚考烈王那么蠢。”
连选秀女都背着他偷偷进行,皇上怕是早就防备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