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灵》桑桃

1、重生

　　方钰一睁眼，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巴掌迎面而来。方钰被打得头一偏，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跪着的。

　　方钰抬头，身着华服的女人端坐在太师椅中，两人视线对上。

　　秦夫人见方钰正看着她，嫌恶地挪开了目光：“怎么，还不认错？”

　　“夫人，大少爷就是不觉得自己错了才会抢二少爷东西。”站在秦夫人身后的老嬷嬷出声道。

　　方钰目光看向这个老嬷嬷，刚才那一巴掌就是她打的，满脸褶子，尖酸刻薄相，这张脸和久远的记忆中的那张脸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方钰低头看自己的手，小巧，柔软，小孩的手，体内没有灵力，毫无修炼过的痕迹，这是过去还是幻境?

　　看到方钰无视自己，秦夫人微微皱眉，端起茶盏：“夫子教你友爱兄弟，可你却跟琮儿抢东西，还丝毫不知悔改，既如此，我身为嫡母就好好管教管教你。”

　　秦嬷嬷得了秦夫人暗示，再次走到方钰身边，抬起手，刚要打到方钰的脸上，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一时动弹不得，看方钰居然反抗，老嬷嬷怒了，抬起另一只手。

　　方钰不等秦嬷嬷另一只手落下，一抬肩膀，全力将人推了出去。

　　秦嬷嬷被突然这么一推，本身就是年纪不小了，后退了两步实在稳不住，“哎哟”一声，往后倒去，头直直跌进了端坐喝茶的秦夫人怀里，秦夫人被老嬷嬷的头那么一顶，茶杯磕到了牙，手一抖杯子滚落，一杯热茶不仅喂了那身织金裙子，还给那老嬷嬷洗了个头脸。

　　“夫人！”
　　一旁侍立的丫鬟们一下子慌了神，急忙过来拉起秦嬷嬷，掏出手帕给秦夫人衣服擦拭。

　　秦夫人拿出手帕捂住嘴，看自己一身的茶水，又看到秦嬷嬷被人扶着，手按着自己的头，一副晕头转向的样子，对丫鬟说：“别擦了，去给嬷嬷看看烫伤没有。”

　　秦嬷嬷听到秦夫人的声音，才一副回过神来的样子：“夫人，我没事，您没伤到吧？”然后推开扶着她的丫鬟，跪到秦夫人面前，“大少爷突然推了老奴一把，老奴没有防备，冲撞了夫人。”

　　“嬷嬷，不怪你。”秦夫人扶起秦嬷嬷，眼神凌厉地看向方钰的方向，然后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呆滞片刻，瞬间怒火高涨，“这个小贱种！”

　　方钰趁着房间里一片混乱，直接离开了，一出院门，一个穿着蓝布短打的少年就迎了上来。

　　“大少爷，你……没事吧？”张顺小心地问，他自小就跟着方钰，每次方钰被夫人叫过去都要受点伤，今天出来得挺快，他猜应该没出什么事。

　　方钰戳了一下自己的脸，一个凡人的一巴掌居然这么痛。那个打他的老嬷嬷他有印象，她是方钰嫡母秦夫人的奶娘，算是秦夫人的亲信，方钰小时候总是被秦夫人挑刺，一找到机会就行使她嫡母的权力教育方钰，大多数时候，秦夫人不会自己动手，都是让秦嬷嬷来，所以秦嬷嬷的脸在小时候的方钰眼中比秦夫人更可怕。

　　大概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后，方钰也慢慢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但是比起回到过去，还是幻境更可信，上一瞬他还在冥渊，一眨眼就变成了毫无灵力的凡人，还被人打了一巴掌，这幻境未免太厉害了一些。

　　“少爷?”张顺看方钰发呆，有些担心。

　　方钰细细端详张顺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啊？少爷您别吓我！”张顺惊慌道。

　　方钰扫了一眼周围，人多眼杂，还是先去个稍微安全的地方：“你带路，回我的房间。”

　　张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下了。

　　顺利回了方钰的院子，方钰看院子里有一套石桌石凳，走过去坐下，慢慢说：“我刚才被里面那个老嬷嬷打了一下，有点晕，想不起一些事情了，你给我说一说。”

　　张顺也不过十一二岁，方钰说啥他信啥，以为方钰被秦嬷嬷打了头，当即害怕地说：“大少爷，要不咱们还是请大夫看看吧。”

　　方钰安抚地对他笑了笑：“没事，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张顺。”

　　“张顺……”方钰回忆了一下，没印象，“你今年多少岁？”

　　张顺觉得方钰说话很怪异，但还是乖乖回答道：“少爷，我今年虚岁十二了，我比您大两岁。”

　　“哦，那就是说，我今年才十岁。”方钰低头看自己的身体，难怪小胳膊小腿的，然后抬头看向方顺，“你是绝对听我的话的吧。”

　　“当然的少爷，我对您忠心耿耿。”张顺一拍胸脯。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会被打。”

　　张顺小声说道：“这次我也不知道，从家塾回来夫人就突然派人叫您过去了。”

　　张顺的回答没什么问题，反应也正常，方钰小小一个，坐在石凳上，脚都沾不到地，他抬起两只胳膊，趴在石桌上，头放在胳膊上思考对策。

　　思考无果，方钰突然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他跳下石凳，对张顺说：“不用跟着我。”然后自己跑进了房间。

　　方钰走到房间中的铜镜前，镜中人长着他最熟悉又最陌生的脸，只是五官稍显稚嫩，个头也小小的，方钰按捏了几下身体各处，闭眼运行纳灵的功法，一个好消息：能修炼，这个幻境是以凡人生活为背景，那大部分物件都是没有灵力的，既然如此，方钰只要找到哪些东西有灵力，阵眼就多半在其中。

　　方钰又噔噔噔跑出房间，冲到张顺面前说：“你走前面，沿着这个方向每个地方都挨个走一遍，我要回忆回忆。”

　　张顺真心以为他家少爷被打坏了脑壳，可怜的少爷，但是少爷不让他找大夫，他只能乖乖听少爷的话，带着少爷在方府转了一圈，边走还边给方钰介绍。

　　“少爷，那边是几位小姐的院子，那边是花园，前面是二少爷的院子……”

　　张顺认真带着方钰，连厨房和茅房都没有落下。方府来来往往的丫鬟家丁看着两人奇怪的行为，虽然没有指指点点，但眼神中的怪异分外明显。

　　方府这片地对方钰的小短腿来说还是有点难度，张顺稍微好一些，毕竟他经常需要跑腿，最后张顺带着方钰回了他自己的院子，方钰微微有些喘息，走了那么一圈，不能说是全无收获，只能说是一无所获，方钰一路运行纳灵诀，没发现任何有灵力波动的地方，而且从路过角门的时候看到有采买的仆人进出就知道，这个幻境并不只有方府这一个地方，靠他现在毫无灵力的身体根本不可能走个遍。

　　但方钰有些不甘心，正常来说，如果这个幻阵是为了困住他，那他出现的地方肯定有特殊，方钰思索片刻，转身。

　　“少爷，你要去哪儿？”张顺急忙问道。

　　“水里。”方钰回答道。

　　两人来到府中唯一的水池子，池中有一群锦鲤游弋，水面浮着几片荷叶，方钰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张顺来不及伸手，连他少爷的衣摆都没摸到。

　　“少爷！！”张顺一声尖叫，然后自己也跳了进去。

　　附近的家丁听到喊声跑了过来，一看方顺在水里扑腾，赶紧准备救人。

　　还没等家丁下水，方钰拖着张顺游了回来：“你不会水，跳下来做什么？”

　　有丫鬟拿着毯子过来给方钰裹上，擦头上的水，方钰扒拉了两下，将毯子丢给方顺。

　　“我得救你啊，少爷。”张顺回答，如果方钰真的出事儿了，张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少爷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游水?”

　　“行吧，没事儿了，回去。”水池就是普通的水池，方钰确认靠现在的自己是找不出阵眼的，折腾这么一遭，他也累了，准备回去休息。

　　“大少爷！”从月洞门出来个老头，“大少爷，老爷叫你去前院。”

　　“现在去？”方钰捏着自己湿透了的头发说。

　　老头看了看这一片乱糟糟的样子：“大少爷，你去换身衣服吧，老奴先去回话。”

　　回房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头发绞干得差不多了，方钰慢慢去了前院，到得刚巧，前院正准备摆饭。

　　主位坐着方老爷，秦夫人在方老爷左手边，秦夫人旁边坐着两个五六岁年纪的小姑娘，方老爷右手边坐着一个小男孩，男孩旁边空着的想来就是方钰的位置。

　　方钰很自觉地坐了过去，顺便观察这几个在方府能上桌吃饭的人。

　　秦夫人他见过了，秦夫人旁边那两个小姑娘应该就是方顺说的大小姐、二小姐，个头小，夹菜都夹不到，两个小姑娘旁边都有丫鬟服侍。方钰旁边这个小豆丁就是他弟弟，小家伙正襟危坐，看到方钰来了，偷偷对着方钰眨眼睛，方钰回以微笑。

　　“我和你母亲坐在这里，你来得这么晚，不应该打声招呼吗？”上方的方老爷开口道。

　　方老爷是个面容俊美，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

　　方钰坐直身体：“父亲、母亲。”

　　看方钰听教，方老爷容色稍缓：“既然人齐了，就摆饭吧。”

　　等菜上齐，众人安静吃饭。方钰才不管这氛围好不好，挑着自己喜欢的菜吃了个爽，上辈子自从辟谷后他就没吃过凡间的饭菜，现在肚子又饿，吃着那叫一个香。方磐看了自己这个儿子两眼，倒也没说什么，他不开口，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待残羹剩菜被撤下，为主子们奉上热茶后，丫鬟仆妇们依次退出。

　　“听说你今日在静兰轩顶撞嫡母还出手伤人，可有此事？”方老爷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上，开口问道。

　　方钰看向秦夫人，秦夫人此时正拿一方帕子捂着嘴，方钰挑眉：“顶撞嫡母、出手伤人，从何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