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蠕虫_

14、第 14 章

　　第二天一大早，谢繁英就开车回自己的老家去了。
　　坐在车上，他不由得觉得有些惆怅，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去探寻下一自己哥哥过去的经历，那不论对他还是对当事人来说，都是十分遥远的经历了，唉，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些陈旧的东西呢？原本他早已和自己的女朋友苏珊约好了，这个假期正好可以去欧洲各国旅游，去看极光，去瑞士的雪山上滑雪，唉，原本他们两个都约好了的。
　　谢繁英和自己的女朋友苏珊是高中兼大学同学，他们两个18岁的时候就开始交往了，到现在已经在一起八年了。
　　谢繁英打算就在今年年末的时候，两个人登记结婚并且在国外举行婚礼，这件事情双方父母都是知情的，柳月霜如今长期和谢繁英居住在国外，对自己的这个儿媳很是满意——她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名牌大学毕业，金发碧眼，身材高挑，性格温柔体贴又细腻，婆媳两个天天在家里面不是一起研究做什么菜好吃，就是晚上一起出去参加舞会，过的好不开心。
　　如果不是偶然从熟人当中得知了谢寒秋去世的消息，谢繁英现在一定在外面和苏珊玩的很开心吧？
　　谢繁英正在一边开车一边假设着，突然他接到了一个熟悉的电话。
　　“喂？是苏珊吗？嗯，我正在开车，什么？你现在我家？唉，你真是的，你没有出去玩耍吗？好吧，我现在已经在路上，我马上就到，你在家里等我吧，好，好，我知道了，亲爱的，你先在我家里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马上就回来，我挂了啊，再见亲爱的。”
　　电话挂断了之后，谢繁英的心中不由自主的涌上了一种甜蜜，苏珊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竟然不远万里的坐飞机从国外飞了过来找自己，这下，这个假期谢繁英就能有个伴了。
　　回到自己的家乡之后，谢繁英想了想，还是照着刘小玥给他的那个地址找过去了。
　　这一带的住宅区看起来很是荒凉，明明离县城最热闹的中心地带只有一墙之隔，谢繁英也是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哥哥之前在这种地方待过。
　　他踏上了居民楼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楼梯，在楼上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地址上与之相对的名牌号。
　　敲了半天，谢繁英才确认了里面没有人，他觉得有些泄气，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向这片社区的工作人员要到了这座房子如今的主人的电话号码，然后打了过去。
　　“哦，你是说之前那个男租客吗？”房东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谢繁英见到房东老先生的时候，他正在公园里溜自己的狗。
　　房东老先生接过了谢繁英递给他的一根烟，点燃了之后，他继续说道：
　　“你说他啊，哦，我有印象，我一个月前还见到过他呢。”
　　房东老大爷开始回忆起谢繁英提到的这个奇怪的男租客……
　　谢寒秋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基本和家里人没有什么联系了，毕竟他的亲妈和亲弟弟都已经出国去了，他和谢姜之间，实在没有什么话可以讲。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来生活的，也许是给别人做做零工，房东老大爷谈到这个的时候，很是惋惜的说：
　　这个年轻人这么年轻，长得也漂亮，做个什么不能养活自己呢？
　　可是房东老大爷很少见到谢寒秋出门，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家里忙着做什么。
　　“你哥哥啊，总是一天躺在家里打游戏，我见到过他几次，也劝过他了，可是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唉，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是这样，”老大爷感叹道，“怎么一天到玩的就知道宅在家里呢？唉，不瞒你说，我家里那个小孙子，现在也这样。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谢繁英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
　　“那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我问了我好几个亲戚熟人，他们的说法都各不相同，老大爷，你知道吗？”
　　“嗯？”老大爷转过头来，“你自己亲哥哥的事情你都不了解，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小伙子，你可真有意思。”
　　谢繁英耸了耸肩，他感到失望，他现在想弄明白的只有一件事：
　　他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也许这个问题已经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谢繁英回到家里的那幢老别墅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苏珊穿着一件漂亮的紫罗兰色的连衣裙在别墅周围的草坪上散步，自从谢繁英和柳月霜出国以后，谢姜也基本上不住在这里了——他现在已经和自己最新的一位情人同居了。
　　“苏珊！”
　　谢繁英一进家门，就十分高兴的叫出了苏珊的名字。
　　“英。”
　　苏珊见到谢繁英，也高兴的笑了，她像一只紫色的精灵一样，飞快的跑到谢繁英的身边，抱住了他：
　　“英，你回来了。”
　　两个人互相给了对方一个见面吻之后，谢繁英就挽着苏珊的胳膊一起回到别墅里面去了。
　　晚上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谢繁英还在想有关他哥哥的事。
　　毕竟谢寒秋是这个大一个人啊，怎么可能像空气一样悄无声息的人间蒸发了呢？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下一点儿痕迹呢？这个人到底是他的亲哥哥啊！
　　“唉。”
　　谢繁英叹了一口气，躺在他身边的苏珊感到很奇怪，因为谢繁英并不是一个喜欢叹气的人，他总是那么有活力，那么开朗，脸上带着十分阳光的微笑，上学的时候，苏珊就是被谢繁英的笑容给迷住了，那个时候，谢繁英可是他们学校的橄榄球队队长呢！多么了不起的一个亚洲小子啊！长的还那么帅气。
　　“你怎么了？英？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的事。”
　　谢繁英下意识的否认了。
　　“没有的事？”
　　苏珊笑了，她拉起谢繁英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安慰的对对方说道：
　　“英，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让你烦恼的事，你就告诉我吧，多一个人总是多一种办法，不是吗？”
　　谢繁英笑了，他摸了摸苏珊的脸，对她说道：
　　“谢谢你，苏珊，但是，这件事……唉，我该怎么和你说呢……”
　　就这样，谢繁英和苏珊两个肩并肩躺在床上，谢繁英向苏珊说起了他和他哥哥的故事……
　　我和我的哥哥小的时候是一起长大的，只不过他要大我整整七岁，很不可思议吧？我们两个是同一天生日哦。
　　小的时候，自从我记事开始，我总是喜欢跟在我哥哥的屁股后面，我觉得我的哥哥酷极了！不过小的时候，我还没有这样清楚明晰的想法，我只是喜欢黏着我哥哥，叫他每天带我一起玩。
　　……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我哥哥长什么模样了，听我妈说，我长得和他很像，但是有一个地方我们长的很不一样，那个地方就是眼睛。
　　对，我们两个的眼睛生的很不一样。
　　我的哥哥长着一双很漂亮的丹凤眼，哦，苏珊，你没有见过丹凤眼，那是一双很细长，很明亮的眼睛，你见了，你也一定会觉得很漂亮的。
　　小的时候，我就很喜欢我哥哥的眼睛，我会用我的小手去抚摸它——这些都是后来我的哥哥告诉我的，他说我小的时候很是调皮，他把我抱在怀里的时候，我总是喜欢用手抓他的脸，有的时候，我还经常流口水，我的口水打湿了我的妈妈给我围着的布兜，然后打湿了我哥哥的衣服。
　　后来我长大一点儿了，学会了走路，你知道吗？我走路也是我哥哥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用心教我的，起初的时候，我总是摔倒，我妈心疼我，就要抱着我走，但是我哥哥说这样是不好的，他就亲自拉着我的手教我，我跌倒了，他也不扶我，而是鼓励我自己努力站起来。
　　唉，我知道，我小的时候，一直都是在家里人的庇护下长大的，妈妈和爸爸都很疼爱我，哥哥呢？哥哥对我也很好——好极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们之间会如此生分，我不知道，唉，苏珊，我真的很难过……
　　谢繁英说着说着，忽然有些哽咽起来，苏珊安抚似的，抱住了谢繁英，握住了他的手。
　　谢繁英哽咽了一会儿，又缓过神来，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们之间会变得如此生疏，他不了解我，而我也对他一无所知……唉，我们这家人真是有些奇怪，唉，苏珊，我该怎么和你说好呢？
　　现在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唉，我坦白的告诉你吧，苏珊，我哥哥死了，但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甚至连他到底死没死也不敢真的确定，我什么也不知道，有关于他的很多事情，我都是道听途说知道的……苏珊，我是不是真的很糊涂，可是我哥哥和家里人断绝关系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么多年里，我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们找过很多人了，连公安局也去问过了……可是我们所做的这些事情，好像一点儿用都没有……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所做的这一切，根本就在做无用功，一点儿用都没有……
　　算了，有的时候，我都会产生一种怀疑，就是，我的哥哥根本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苏珊，苏珊，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是怎么想的呢？我以前也跟你提起过有关我哥哥的事情，你觉得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我是不是应该彻底的把他给忘掉呢？
　　苏珊，苏珊，你告诉我吧，我现在也只有你，也只能和你说这件事了。
　　苏珊漂亮的金棕色头发散开在枕头上，她长得很是温婉可人，又是极体贴文静的性子，这个时候，苏珊用她的纤纤玉手抚摸着谢繁英的脸颊，安慰的对他说道：
　　“没有事的，英，有的事情，是不可以强求的……你尽力就好了。”
　　“不！”谢繁英说，他的脸紧巴巴地皱成一团，“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对有一些事情视而不见，特别是那些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一些事情……苏珊，我觉得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我想要了解有关我哥哥的一些事情，有的时候，我感觉的到，我感觉的到——我和他是紧紧相连着的。”
　　“这么说也许你会觉得奇怪，但是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我觉得哥哥他就像是我的另一半——我生命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不可以割舍的一部分。”
　　“我这么说很肉麻是吗？苏珊，可是我找不到更恰当的形容了，我爱我的哥哥，但是，”谢繁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我现在觉得我的心好像空了一块，我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苏珊，你会有这种感觉吗？”
　　谢繁英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爱人，苏珊低垂着眉眼，她想了想，对谢繁英说道：
　　“有过的，英，最疼爱我的父亲，他去世的时候，我也有过类似的感受，你知道的，我告诉过你，他得了老年痴呆症，他在某一天离开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我们都很爱他，他也深爱着我们，但是自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过家门了，他也不再和我们联系了——他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苏珊停顿了一下，又接着继续说道：
　　“直到我再次得到他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我去世很久了，我和妈妈是在尸体认领网站上找到他的，英，我那个时候，就是这种心情。”
　　“但是，”苏珊看着谢繁英，对他说道：
　　“但是，英，我们总要习惯亲人的离开的，你知道的，有的人，总是不打招呼就走了，你哥哥他，可能也，原谅我这么说，可能也并不想见到你。”
　　“……唔，我知道。”谢繁英现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们睡觉吧，苏珊，我们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我觉得累了，我想睡觉。”
　　“嗯。”
　　苏珊应了一声，把自己身上的杯子盖好，靠着谢繁英，闭上眼睛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