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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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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凌空,洒下点白。江如璋注视前方低低的沙丘,玄色衣摆沾着不容忽视的桐油渍,长袖被风高高吹起。墨绿璎珞褪去本应有的颜色,慢慢摩挲。
断崖旁一株雨薇含苞,“此地,距离郎翦大帐还有几里。”
“大人,约是不足十里。”
远眺前方,“那,距孟听的大军呢。”
“同样不足十里。”
江如璋扔掉身上的蓑衣,拍拍“走吧,是时候该回去了。”
“找人通知孟听。”
旌旗顺风而动,来时无影去时也无尘。空留下一排脚印,这其中发生了件大事,就是那场无名大火。
水苏抑制不住兴奋,“主子,多亏有这一场大火,咱们打起来才这么顺!”
因为这场火,将郎翦费力得来的十五石粮草,烧得一干二净,一时间孟昕的大军势如破竹。
“嗯,”孟昕却是若有所思,捻着从地上拾起的土块,嗅嗅,果然是油。这场火,确实不太对。
漫漫黄沙卷起层层灰蒙蒙的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骨的萧瑟,是来自沙场的肃杀,亦是来自地狱的哀嚎。
“水苏,收兵回营!”号角声吹响,浇熄了水苏心头的火,丧丧地回了军营。
押粮回来的孟岳,正盯着粮车,这次的粮车非常不对劲,“将军,以前送来的粮都是十石,这次我估摸着怎么着也是这个数。”竖起拇指,比了个二,又比了个十。
孟昕将手中的兵器扔给水苏,淡淡道,“押粮官呢?”
孟岳挠了挠头,尴尬地笑笑,“听说,是跑了……”
关于押粮官江如璋跑了这件事,一共流传着两个版本。其中流传最广的,还是江如璋在战场上看到厮杀的场景,吓得屁滚尿流,丢下粮草就直接跑了。
军中众人,纷纷感慨,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小兔崽子,让你去采药,你倒好躲在这里偷起闲了。我今天不打你一顿,你还真能翻了天了。”邹承一把抢过手里的扫帚,对着邹棠的脑袋,就是一记棒槌,“走走走,赶紧给我干活。还有你们,有几条小命够你们在这里妄议朝廷命官的,干嘛干嘛去。”
众人悻悻散去,邹承眺望着远方。毕竟那可是四使李国,成就四桩和谈的丞相江如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尽管江如璋官拜丞相,舌灿莲花,也搞不定自己的亲妹妹——乐漪乡君。说起乐漪乡君,可真是位神人。
“爹?爹?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啊?没什么,小事小事。”邹承看着一旁安心捣药的儿子邹棠,他长得可越来越像他娘了。
“爹,你说这次战事什么时候才会可以停。”
邹承摸了摸胡子,“不知道,你爹我是大夫,又不是神算子,好好捣你的药。”
“哦,”邹棠一面锤着草药,一面低低地望着邹承。
门帘随风席卷开去,带上了点尘土气息。邹承瞧见来人是水苏,不怀好意地摸着胡子,“苏副将,何事劳您大驾,莫不是将军他又不好了?”
水苏轻抿着嘴唇,似笑非笑,良久才开口说:“邹大夫,将军无事,我是来找邹公子的。”
“邹公子,这是你要的东西,明天申时凭着这样东西,来校场训练就好了,一会你的盔甲和衣物我会差人送来的。”
水苏看着脸越来越黑的邹承,心里打了个寒战,眼皮猛得跳起来,脚底一抹油,“我突然想起将军找我有事。”
“苏副将,将军的药还没喝呢,我现在就送过去。”
邹承咬牙切齿,拦住邹棠,“慢着邹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夜入深,孟昕的帐子里还亮着光,显然还没有睡下,手里捧着一卷军书,“回来了,东西给邹棠了?”
“给了,不过邹大夫好像不知道这件事。”
“嗯,”孟昕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军防图,水苏将灯芯仔细挑了挑,“邹棠武学天资极高,只让他捣药,实在可惜。”
良久,孟昕一直抱着军书不肯放下,水苏忍不住开口了,“主子,你觉得郎翦会在哪里埋伏?”
依旧没有抬起头,只淡然回答,“暂时不清楚,郎翦被烧了粮草,会先蛰伏两天,我们只能从暗中行事。”
不知想到什么,孟昕紧锁眉头,手指蜷曲抵在唇前,“水苏你去一趟北庭卫,把李瑜洲请过来,我有事跟他商议。”
烛光跳动,照得影子长短不齐,好像也在无端控诉,“南齐皇室目前内部分为两派,一派是以郎翦为首的主战派,以也烈为先的主和派。”
李瑜洲似笑非笑,继续说下去,“北庭卫在南齐的探子传来的讯息来看,这场战役看似只是一场普通的战事。”顿了顿,看向孟昕,“却是,南齐两派的正式交锋。同样,对于我北闵也是一样。”
“李庭司,有关那场火,北庭卫查的怎么样。”
李瑜洲扁扁嘴,似是对孟昕深夜派人请他,这件事很不满,“不知,只知道在大火前,郎翦的人好像在找人。”
“孟将军深夜找李某,有什么话不妨明说,皇帝陛下派吾来协助将军,可不是来研究什么大火的。”
孟昕舔舔早已干涸的嘴唇,“爽快,那孟某便向庭司讨要两个人。”
“谁?”
“北庭卫新抓的那两个南齐奴隶。”
孟昕心里很清楚,知道李瑜洲迟早是会答应的。
李瑜洲抱紧了拳。下定决心,盯着孟昕的眼睛,扬长而去,“孟昕,你记着这是我最后一次欠你了。”
孟昕闭上眼睛思索,似是在听风声,“如此,明天就有劳李庭司了。”
萧萧夜凉风,卷卷漫天尘。漫天的黄沙吹动旌旗,鲜红色旌旗上“孟”字高高挂起,孟昕打马向前,为战时做着最后的准备。水苏四下环顾微微蹙额,要出发了,邹棠还不来。
只听到强有力的声音,“报告苏副将,先骑冲锋营小兵邹棠前来报道!”
水苏的眼神里满是欣赏,好样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孟昕瞧了一眼邹棠,淡淡敛去表情。“全军听我号令,出发!”
一时间,浩浩汤汤的军队朝着郎翦王帐所在的地方涌去。已是兵临城下、剑拔弩张。“水苏,李瑜洲那边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主子,暂时还没有。”
孟昕听完,拉紧缰绳,夹紧马腹,奋力朝前奔去。“众将士,随我一同取了郎翦狗贼的项上人头!”
举起当今圣上亲自赏的红缨枪,手起枪落,甲胄上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不少血污。射出万箭,像淬了毒的猛兽直朝着孟昕和她的大军扑去。
即使孟昕奋力去挡,肩还是结结实实接了一箭,所幸箭上无毒,刺入也不是很深。孟昕没有犹豫迅速将箭从肩上拔出,脸上挂有血痕,抄起长枪,就是一个回马枪。好一记漂亮的回马枪,杀得措手不及。
天边有惊雷响动,好像要下雨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孟昕这么想着,手上那个的功夫确实一刻也不敢停。弯弓搭箭,咻咻几下就将敌方几个士兵射落。
伴随着一声声鼓点声,南齐的士兵纷纷乱逃,嘴里哇哇乱叫,旌旗倒的倒、横的横,城门此刻却大开。
“主子!是兰陵王入阵曲!”
看来李瑜洲那边,得手了。孟昕跃上马背,踩着马背再次腾空跃上城墙,城墙上一根粗壮的绳子已经准备多时。孟昕借助绳子一跃而上,站到城墙边上,放眼望去哪还有有什么南齐士兵。
只有李瑜洲穿着盔甲,一缕头发漏了出来,上面粘着血,凝固住了,用长茅对准最后一个南齐士兵刺去。收手,干脆利落。
孟昕笑笑,想要擦去脸上的血痕,可惜血凝得快,“干的不错嘛,李廷卫。”
李瑜洲却是一脸冷漠,“彼此彼此,孟将军。”
“孟昕你听着,我欠你的两条命此刻就算是还清了。”
以后,我可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孟昕顺势将带有鲜红色“孟”字的旌旗插到城墙上,闻言笑笑,轻轻说着“好”。“进城!”只可惜士兵们的喊叫声盖过了孟昕的声音,一个字都听不见。
用一个酷似也图的的士兵和一个奴隶,引得蛇出洞,从而调虎离山。既算了天时,又算了人心。
李瑜洲纵身跳了下来,“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理城里的百姓。”
“沐阳城已归我北闵所有,那沐阳城的百姓自然就是我北闵百姓,又从何谈处理呢。你说是吧,李廷卫。”孟昕眯着眼,那一脸自信从容深深刺痛了李瑜洲的眼,偏偏又不好说什么。
“是,我自会向陛下禀明。”
“什么时候?”
李瑜洲此刻脑门上飞过一大片乌鸦,“我都说了早晚,反正不是现在。”
孟昕笑笑,得意的嘴角要咧到天上去了,“要不就今天吧!刚好把其中一个南齐奴隶一并送过去,晚了可就跑了也不一定。”
谁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是两个奴隶,更不会有人知道其中一个是南齐太子也图。
李瑜洲表示.....你是真的狗。
自此,困扰北闵国北境长达五年之久的战役,最终以孟昕少胜多攻下沐阳城落下帷幕。
沐阳城,城墙边,士兵排排站好,目送廷卫司一行人离开。
水苏刚拦下正打算为李瑜洲击鼓鸣锣的孟昕,便瞧见李瑜洲好似锅底灰的脸,又是一个寒战,“将军,李廷卫的脸黑的这么吓人。”
“他那是太高兴了,”孟昕一本正经地胡编,揉了揉水苏的圆脸,“水苏,咱们打了胜战,很快就要回去了,你高不高兴。”
水苏无奈,看着远去李瑜洲的背影,这个瑜亮情结,看样子李廷卫一时半会是解不开了。
这时,廷卫司的人穿着深黑色甲胄,刀柄统一摆在左边,雪白的刀口统一佩戴在右。彼时登上城墙,直挺挺地站着,“禀将军,廷卫大人走时让属下将信转交给将军,请将军务必按照信上所说的去做。
孟昕展开书信,脸色很快沉了下去。摆摆手,“劳烦转告你家大人,他会如愿的。”
等那个人走后,孟昕把信狠狠甩在地上,又是往上踩了好几脚,心满意足地拾起,递给水苏,“水苏,去。把它找地方烧了。”
《闵志》言,成宗七年秋,明德将军孟听以敌诱敌,兼北庭卫配合。一千勇敌南齐三万,一举收沐阳、怀河等六城,称怀阳之战。南齐献上和书,南齐太子一并入闵为质,自此签订十年条约,北境平。成宗悦然,于成宗八年春宣明德将军进京,举宴而独封明德将军一行人,其中将军正式受封靖边侯,居正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