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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夏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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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明氏的安排,杜砚一大早就往明安妻主家去了。
不比明家的篱笆土坯院墙,眼前是一座宽敞的农庄建筑,透着股踏实过日子的朴实劲儿。
听闻明安嫁的人家,是个有着一百多亩地的富户,杜砚撇撇嘴,不服气的紧。
迟早他要嫁个秀才,让这群狗眼看人低的泥腿子看看。
“……你找谁?”
院子里,一个年岁还小的男孩子见这人观望半天还不走,皱着眉问道。
“我是明安的表弟杜砚,来探望他。”
杜砚笑道。
托亲妹妹整日读书的福,他受了些熏陶,再加上这人又是个惯会做表面文章的,眼下看起来,竟莫名的多了股子书卷气。
院子里的冬枣弟弟被唬住了,过去给他开了门。
只是……他爹向来不喜欢姐夫家里的人,用他爹的话形容,“一帮子讨债鬼!”
男孩儿顿住,回头瞧了瞧堂屋,有些后悔给这人开门了,想了想,压低了声音。
“……呶,就那个屋。”
抬手示意一下,男孩怏怏不乐,转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
这村子的人都怎么回事?懂不懂啥叫礼数?
杜砚被这随意的态度惊呆了,不是村里的富户吗?怎么都不招待一下?退一万步讲,怎么连杯茶都不上?
不可置信的,杜砚环顾一圈这院子,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人家,想了想,往那人方才指的东屋方向去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透着股子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冷意。
炕间里,一人正坐着,杜砚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手指翻飞间,一朵娇艳的牡丹逐渐在帕子上成形。
“……明安表哥?”
闻言,男人转头一看,见自家人过来,皱起了眉。
“家里出事了?你怎么过来了?”
“……也过来村子里几日了,我甚是想念表哥,求了爹爹,爹爹打发我过来瞧瞧。”
“……坐吧”,明安拍拍炕沿,放下手里的针线笸箩,打炕柜里拿出些瓜子红枣点心的。
杜砚看的眼前一亮,他可好久没吃到过点心了。
“家里如何?”杜家来的匆忙,家里住不开了,明安只得匆匆离开。
“啊,挺好的……就是粮食不多了……”
杜砚咬了一口点心,试探道。
“大人倒是无妨,就是宁哥儿他们几个……年岁还小,却整日里吃不饱,瞧着面黄肌瘦的。”
“我不是刚叫人回去送过粮吗?”明安皱了眉。
杜砚心道那点粮食够吃几天的,更何况还要拿出一部分换钱,给他娘抓药,不过这话,他自然不能当着表哥面说。
“小孩子正长身体呢,饭量大,我们也是来的匆忙,不过这几日也正把身上的银钱换成粮食,总不会饿着家里的,你放心。”
明安表情稍缓和了几分,这舅舅一家可怜他知道,可家里本就穷困,哪里是能再接济的了亲戚的……
“……舅母可好些了?”
“……”杜砚没说话,红了眼眶。
这下,明安未出口的话也被堵回去,不好再说了,只得起身倒茶安慰。
“……我娘自小最是疼我和妹妹,后来走失的哥哥也回来了,原想着一家子好好的,可自打哥哥回来……娘就病了,病的一日比一日重,可哥哥却是整日里不见人影……”
“……也不知他在外头做了什么,便有南风馆的去我们家要债……爹爹为了保全我们,只得卖房子卖地还债不说,拉了我们,过来寻姨母避一避……”
说着,男人眼圈又红了几分,眼泪要掉不掉的,格外惹人疼。
明安抿紧唇,“你那哥哥到现在也没个人影?”
“……总是隔个十天半个月回趟家瞧瞧娘,想来人总是平安的。”
杜砚一副忧心母亲,担心哥哥的好弟弟模样。
“我没有担心他的安危,我是说,他惹这么大乱子,还整日里不着家,着实太不规矩!”
明安对那个素未蒙面的表弟多了几分厌恶。
“……我现在就盼着娘亲的病快好起来,还有哥哥,能早日回心转意,回来踏踏实实跟我们过日子。”
叫了这么多遍哥哥,杜砚心里直犯恶心,不过好在效果不错。
“他既然不爱回这个家,你还管他做什么?”明安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
“……左右已经来了,先在村里住下,我得空就回去瞧你们。”
杜砚状似伤心的靠在这个表哥身上,心下暗喜。
明家的粮食全靠这位表哥接应,他是知道的。
眼下得了表哥这句话,他们才能长长久久的住着。
“对了表哥,昨儿晚上,听见村子里怪热闹的,可是有什么喜事?”
杜砚好奇道。
“……族里买了族田和山地,大家都欢喜,过去拜祠堂了……”
明安的表情很奇怪,杜砚愣了下,好奇缘由,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还有穗姐儿……也买地了……”
那个奇怪的表情是后悔、是悲伤、是愤懑……杂糅在一张清秀的脸上,看着格外狰狞。
穗姐儿……他这位表哥好像很关心这人,看来关系匪浅啊!杜砚默默的想。
“还说呢,嫂子是出去了?”
“不知道。”明安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两人坐一块儿说着话,明安不是个话多的,可在杜砚想尽了办法找话题迎合的情况下,两人自是聊的挺投缘。
快到中午了,杜砚丝毫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难得过来一趟,自然是要蹭顿饭的,便是再不知礼数的人家也是要留饭的……吧?
可杜砚又高估了这家人。
院子里炖肉的香味顺着窗纸飘了进来,眼瞧着明安没有动作,杜砚试探了几次,这人也不接话茬后,只得跟着在炕上坐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冬枣弟弟端了饭走了进来。
杜砚赶忙笑着下去迎,“还特意劳烦送进来,这多不好意思……”
话没说完,杜砚看到了托盘上的饭,愣住了。
四个大包子、一盘子蘸酱菜……他明明闻到了炖肉的香味!
“……”冬枣弟弟也很无奈,他爹跟他姐夫对上了,当着他姐面儿好像一切都好,背过身去……
他提过反对意见的,但他爹是这么说的。
“空手上门,一帮子讨债鬼,你打算给他吃肉?”
一句话给他怼的哑口无言,同时对这个不知礼数的表弟难免有几分怨言。
也不知道怎么了,自打这个姐夫进门,他家整日里一脑门子官司,姐姐也不爱回家了。
“……今儿正好娘和姐都不在,爹就随意做了些……”男孩儿也知道有些失礼,努力给自己爹找补。
“……挺好的。”杜砚强笑着,“姨夫的手艺闻着就好。”
那位表哥依旧稳稳的在炕上坐着,表情不变。
从头到尾,这位表哥就没下过炕,没出过门!
杜砚不由自主,一双眼睛总往人下半身瞅……崴脚了?
咬一口包子,还是素馅儿的!!??杜砚惊呆了。
吃了一顿不怎么舒心的饭,好在临走前,明安给他装了很多零食。
回去后,杜砚偷偷藏好零食,然后这样那样的和明氏说了。
明氏也纳闷的紧,不过……
“想必你表哥的妻主定是很喜爱他的,一般人哪里敢跟妻家这么甩脸子,早让人撵回来了!更别说,人家还养着这一家子了。”
“爹,那个穗姐儿是谁啊?”
杜砚着实好奇这位“穗姐儿”。
“……倒是听过这个名儿,好像是村里的混不吝,辞了县里的活计回来种地了。”
“……好吧。”
他那位表哥八成脑子也不正常,杜砚暗暗吐槽,不然怎么会跟这种八成脑子有病的姑娘有纠葛。
反正以后也无缘再见,杜砚对这个“穗姐儿”的好奇心也慢慢散了。
不曾想,几日后,这姑娘的家里人却托人上门拜访了,那人刚走,明氏就得了信儿。
“给砚哥儿相看?”
听到姐姐的来意,明氏一愣,这郑家屯一帮子泥腿子,哪个能配得上他家砚哥儿?这不纯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明氏正要拒绝……
“……穗姐儿可是了不得的,小小年纪已经给自己挣下一份家业,家里有一百多亩地不说,自己又有手艺……”
女人红光满面,兴奋的说着。
“砚哥儿嫁过去纯等着享福,这样好的亲事,真是老天爷给掉的馅儿饼哩!”
“……砚哥儿还小呢,我还想留几年。”借住在人家家里,明氏不敢把话说死了。
“唉……这样好的亲事,你可得把握住了,眼下你妻主患病在床,还有个女儿要读书……”
女人皱眉看着自己弟弟,片刻后又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我也看明白了,子女亲事都是老天爷给的缘分,强求不得,若是我那安哥儿再等等……兴许也能如愿了……”
明氏一愣,“安哥儿……”
女人摇摇头,“事情都过去了,冬枣对咱家不错,咱不能忘恩负义。”
“我去。”
门开了,杜砚站在门外抬头说道。
表哥喜欢的人?杜砚对这个穗姐儿前所未有的好奇。
另一头,郑秋穗要么泡在柴棚里研究新品,要么下地帮忙,一天天忙的团团转,丝毫不知道,自己爹给自己找了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