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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夏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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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住这儿吗?”
郑秋穗踌躇着问道。
山上猛兽虫蚁多,这窑洞大约也是考虑到这些,才建在了半山腰。
“等我。”
男人点点头,转身往山上走去。
今天的月亮很圆,把整个山谷照的一片银白,仿佛白日。
男人大约是习惯了,走在通往半山腰的路上,如履平地。
郑秋穗看了几眼,慢吞吞走到火堆旁坐下。
身后,红果仍旧虎视眈眈的盯着躺在地上的大狗,时不时呜呜叫两声,却没有在往上扑。
大狗顶着一身伤,动弹不得,见状,躺平任“呜”。
“……”这狗死了?
红果吓了一跳,上前拿嘴筒子扒拉人家脑袋。
大狗转过头,冷冰冰的看着他,瞧着有几分高深莫测的。
“……!”骗子狗!
被欺骗了感情的红枣恼了,呜呜汪汪的叫了起来,那声音,在深夜里静谧的丛林中传出去很远。
“……吵死了,红果闭嘴!过来!”
郑秋穗忍无可忍,一声令下。
大红狗委委屈屈的闭上了嘴筒子,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的坐到了郑秋穗身边。
身后冰蓝色的眼睛忽闪了几下,闭上了。
郑秋穗总感觉自己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气声。
身边的大狗眼巴巴的,郑秋穗见状,有些无奈的摸了摸身边的狗头。
身后,男人下来了,拿了一个麻布包袱递给了郑秋穗。
郑秋穗愣了愣,接了过来。
打开包袱,晶莹的薄片在月光和火光的照耀下,像流动的一汪水,闪烁着温柔的光。
郑秋穗愣了一下,拿起了一片,手里的东西大约两毫米厚度,通体几乎是透明的,只角落有几团云团似的凝结。
郑秋穗透过它,甚至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掌纹。
包袱里都是掌心一般大小的方形云母片,正是郑秋穗想的窗格大小。
“……”郑秋穗有些讶异的看向面前站着的男人。
“谢礼。”
男人的声音冷冷清清的。
谢?郑秋穗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个谢字从何而来。
男人背向月光下,盈盈一握的腰身,冷冷清清的,站在眼前,郑秋穗看不清他的表情,下意识从兜里掏出一节短管,递了过去。
“也是谢礼。”
男人默了,郑秋穗无奈的笑笑。
她手里是一根巧克力色的骨笛,指节长短,雕刻着颇为童趣的画,月光下,温柔极了。
男人没有动作,但郑秋穗感觉他的一双眼睛正静静的看着她。
郑秋穗心里惴惴的。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伸手接了过去,“……我很喜欢。”
不知何时起风了,血腥味、木柴燃烧的味道,伴随着淡淡的冷香。
郑秋穗咽了咽口水,连忙站起身准备离开。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
“……下次进城,叫那只大狗给我带个信儿。”
身后,男人静静的站在月光下,一身浅色的衣服……他仿佛在发光。
郑秋穗应下,手忙脚乱的跑下了山。
身后,大红狗疑惑的看了看心神不宁的主人,和地上被丢着的野鸡,歪了歪头,叼起来,跟着下山了。
不知何时,山上响起了一首小调,清脆悦耳,听得出,演奏的人心情愉悦。
太晚回家,还空手,郑秋穗被集体讨伐了,随后回来的红果叼着一只肥大的野鸡,收到了家里人一致欢迎。
郑秋穗满口保证下次再不会晚归,此事才按下不表。
晚上,郑秋米瞧见了妹妹包袱里的东西,惊奇的赞了几句。
两天后,正是族老给看好的“黄道吉日”,老郑家新宅的破土仪式要开始了。
老宅已经拆除干净了,地基下的石块尽数挖了出来。
眼下,空地中央再次摆上了香案,香案上摆上只肥大的猪头。
郑母和王师傅站在香案前,焚香祷告,敬告土地神,祈求工程顺利、居住平安。
然后,郑母拿起铁锹挖了三锹土,象征“破土”仪式完成。
紧接着,郑秋穗姐妹也挖了三锹土。
工人和来帮忙的族人们,正式开工了。
午饭是高粱米饭,配着蘸酱菜和炖的烂糊的鸡肉,炖肉里放了不少粉条、土豆、白菜、豆腐之类的配菜。
肉炖的软烂,咸香咸香的,汤汁醇厚,土豆绵密。
郑秋穗只觉得连平日里难以下咽的高粱米,都好吃许多了。
开工破土就上硬菜,一群人直道老郑家厚道,大伙儿吃的肚皮溜圆,干活干的热火朝天。
饭后,郑秋穗躺在炕上消食。
吃的满嘴油的郑春苗扛着拐棍寻了进来,这孩子腿本来就没断,养了几天能跑能跳的。
奈何家里老爹坚信自家孩子遭了大罪,动不动就泪眼婆娑。
不得已,在老人跟前,郑春苗只能杵着拐杖,当然,背过去直接拿这玩意儿当棍使。
眼下,郑春苗给了炕上仰躺的郑秋穗、郑冬枣一人一棍子。
“人冬粒儿放下碗就去给你干活去了,你倒好,藏屋子里躲懒啊?还有你冬枣,白吃白喝啊?干活去!”
春苗姑娘架势挺足,一个不放过,挨个批评。
郑冬枣笑了笑,伸了个懒腰,下炕拿起锄头干活去了,出门前还踹了春苗姑娘的尊臀一脚。
“仗着自己扛不动锄头,在这儿挑拨离间呢?”
“嘿?谁扛不动锄头?”
春苗姑娘提着拐杖要出去比试,走到门口,看到了正在厨房帮忙洗碗收拾的亲爹。
……又灰溜溜的回来了。
郑秋穗不想动弹,挪了挪屁股,让出个位置。
阳光晒得暖烘烘的,这炕头看着真舒坦啊!
郑春苗姑娘可耻的屈服了,加入了躺平队伍。
浑身暖洋洋的,外面不时传来几声说话声,东家长西家短的,两人不知何时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微微擦黑了。
郑秋穗迷迷糊糊醒来,正听到旁边一声惨叫。
“我的亲爹呀,怎么这个时辰了?”
一旁的郑春苗姑娘正手忙脚乱的找鞋子。
郑秋穗打了个哈欠,赖在炕上不想起,淡淡道。
“迟就迟了呗,你回家又没事做。”
“这个点儿我奶肯定回去了,她……对了,瞧我这脑子……”
郑春苗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你之前去找她那事儿,我奶和族老们最近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明儿跟你再定一些细节,让我告诉你明儿早点过去我家一趟。”
“……还有,必须陪我奶喝几杯,我娘盯着呢,没事。”
小姑娘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奶这人任性的很,姐你见谅。”
“……”
郑秋穗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坐起身。
“姐你没事吧?”郑春苗有些担心,上前摸了摸她的头。
“……这两天事情太多,脑力体力严重透支了,你姐需要回血。”
见郑春苗一脸似懂非懂的,郑秋穗又补了一句,“没事。”
“好吧,那我先走了姐,明儿千万别忘了!”
小姑娘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郑秋穗听到,院子里小李氏惊讶的声音,“苗儿你腿好啦?”
没一会儿,红衣姑娘又风风火火跑了回来,拎起炕边的拐杖又冲了出去。
“……天儿暗了看不清路,你走慢点!”
郑秋穗没忍住,扒着窗子大喊。
第二天一早,郑秋穗早早起来,给自己选了了一件浅绿色的吊带,一件颜色有些深的暗绿色襦裙,和一件带有竹叶纹样的短衫。
想了想,又给用发带自己梳了个大辫子垂在脑后,她时长上山下地的,带着簪子总是掉。
……想上辈子那些以假乱真,甚至还青出于蓝的鲜花簪子了……
族长家的院子一如既往的漂亮,墙角的花开了,瞧着就让人心喜。
要不她家也种些花吧……郑秋穗想着。
屋子里,左手边的炕上坐了三个谈话的女人,右手边的书房里坐着一个奋笔疾书的女人,就是堂屋里的八仙桌空荡荡的。
……郑秋穗瞧着,又想把她家的八仙桌也撤了……
“穗姐儿来了?快来坐。”
炕间里,族长唤道。
“来了奶。”
见郑秋穗走过来,族长表情自豪,“看看咱郑家屯的闺女,俊俏又聪明,孩子,早饭吃了没?”
“奶,我这一进门您就夸我,怪不好意思咧,临走前我爹给我揣了俩包子……”
说着,郑秋穗拿出个油纸包,笑道。
“急着往过走,没来得及吃。”
“……这孩子喜庆”,一旁白发苍苍的女人笑了笑,“一路走过来怕是都凉了,快别吃了。”
“老大家的!老大家的!”
族长扒着窗户把郑梨夫郎叫进来,叫上早饭,又把郑秋穗手里的包子递了过去叫热一热。
“正好,这群老家伙们都没吃,你呀,跟我们一块吃点。”
郑秋穗笑了笑,乖巧应下。
“快过来,我给你介绍。”
“这位是咱族里辈分最高的族老,你得叫祖奶奶的。”
族长左手边白发苍苍的慈祥老人,也是方才说话的老人。
“祖奶奶好。”郑秋穗笑着叫人。
“这个是咱族里的族老,也是账房,族里的族田、族产,都是她管着的。”
族长拍了拍右手边女人的肩膀,“她名儿里有个钱字,你叫她钱奶奶就成。”
这位钱奶奶衣着简单,发丝乌黑,很难想象是奶奶辈的人物。
瞧着郑秋穗一脸惊奇,女人好奇询问。
郑秋穗一脸认真的把自己想的说了。
屋子里的女人们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