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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画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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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她堆着笑走到钟寒山身边:“你比赛打完了吗?怎么突然来我们班这儿了?”
钟寒山身上的装束没换,之前剧烈运动后的红晕早已褪去,整个人沉静的像一摊湖水,只有微潮的发尾,显露出水面下的波澜。
他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语气稀疏平常道:“腿不疼?”
果然是被看见了,杏秋水在心里骂了一句。
她蔫蔫的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但我的伤口确实才结痂。”
“我只是想每天和你一起走,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杏秋水不敢抬头,只紧紧盯着鞋尖,等待判决的时候就像身侧迟迟不落的铡刀。
“你哪天没和我一起走?”声音从头顶传来,大赦天下的圣旨终于宣读,问斩的犯人看见了曙光。
杏秋水抬头眼睛噌的一下亮起来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后都能和你一起走了吗?”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杏秋水开心的扯了扯他的上衣下摆,注意到他垂下的右手里拿着一瓶未开封的水。
“这是给我送的水吗?谢谢你呀。”
杏秋水伸手抢过来,赶紧拧开水往嘴里送,钟寒山默默收回阻止的手,“这是我给陈阳的。”
“他有水了。”
杏秋水满足的喟叹了一声:“这是什么神仙水,喝完腰不酸腿不痛了。喝完我还能打一百场篮球!”
钟寒山看着咕噜咕噜灌水的女孩,好像不经意的说道:“那你说送我的水呢?”
杏秋水喝水的动作一顿,差点被呛到。
“咳咳咳,当时是准备给你送水的,但事发突然我急着回班,水我放在那边了,我现在给你拿。”
水早就给陈阳喝肚子里面了,现在也能偷偷从班里买的一箱水里拿。
杏秋水作势就要去拿水。
钟寒山拦住了她,“不用了,我不渴了。”
杏秋水悄悄松了口气,心安理得的喝着抢过来的水。
钟寒山在原地等了一会,她没有任何继续的动作,压下心头不知名的情绪,他开口:“那我先走了,等会还有比赛。”
“拜拜,我等会有空去看你。”杏秋水笑着挥手。
……
篮球比赛结束了,一班止步于八强,但是从学生到老师都特别开心,是班级里体育方面里程碑似的地位,李飞华还大手一挥写了个奖状给陈阳。
比赛过后就快期末考试了,班里笼罩着一股沉重的氛围,连多话的户依文都埋头苦学。
“怎么办啊,我感觉我都没有好好复习,我会不会这次要被刷下去了。”
“不会的,我给你俩都整理了重点。”杏秋水从桌屉里拿出了厚厚两打资料,“拿去吧。”
“秋水你怎么这么好啊,我要爱死你了!亲一个亲一个。”户依文激动着抱着杏秋水。
“我去,这么多!我得学到猴年马月啊,我不用担心成绩,我就不用了吧。”陈阳趴在桌子上粗粗比了比厚度。
杏秋水严谨道:“学校没给你定目标,我可给你定目标了,这次没到前500,你下学期的每日任务要翻倍。”
“啊——”
几个人正聊着,忽然感觉“扣扣”两声,桌子被敲了几下,杏秋水抬头,是乔林玉。
“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找你。”乔林玉温和的说。
杏秋水跟着乔林玉走到了教室外面,他直接开门见山说:“马上要到暑假了,我这有一个可以天天见到钟寒山的机会,你想要吗?”
杏秋水喜欢钟寒山这件事不是个秘密,有心观察者都能看出来。
“什么条件?”杏秋水也很干脆。
乔林玉虽然书香门第出生,表面上善解人意,温柔待人。但是接触久了就知道,家里熏陶出的那点温润如玉的气质,全被堆砌在表面。他本色是一个冷血的商人,鼻梁上那架文气的眼镜也只是为了遮挡后面闪烁的精光。
“七月的那次数学竞赛,我需要冠军。”
“你想要我放弃名额?”
“你的金牌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这个条件对你百利无一害。”乔林玉推了推眼镜,“而且只是一个小小的比赛,我不认为你有拒绝的必要。”
杏秋水玩味的笑了:“你的对手可不止是我,各省的尖子可都要去。没有我去,这枚金牌可不一定是我们学校的。”
“况且,”她慢悠悠的说,“你来找我,不就相当于把这个机会双手奉上吗?钟寒山是要去你外公那学习吧?乔老先生家的入场券,我还是能拿到的。”
乔林玉的外公乔松泉是声名海外的大师,书画造诣极深,一画难求。钟寒山多半是暑假拜师学习去的。
“别说这点消息不值当,就算是钟寒山本人在这都没用。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属于我的东西。”
乔林玉不恼,顺着台阶下:“那我要一份你整理的重点不过分吧,毕竟我也算给你提供了消息。”
“你还需要这个东西吗?”杏秋水有些诧异。
乔林玉耸了耸肩:“无可奉告。”
……
期末考试完了,杏秋水不出意外的又是第一,户依文和陈阳进步很大,一个32,一个485,两个人在家手舞足蹈了几天,就差给杏秋水跪下了。
杏秋水数学比赛忙完,又一枚金牌丢入书房,去拜访乔老爷子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中旬了。
乔松泉妻子早逝,一个人居住在郊外的小别院里,周遭绿茵环绕,拔地而起的大树将房子遮蔽,只影影绰绰的看见个轮廓。
别墅通体雪白,墙壁上绿意勃发,缀着许多叶子。进门处有一座小拱桥,桥下方蓄着一湾池水,绕着中间的庭院,水里还有好几条胖嘟嘟的金鱼。
杏秋水到的时候,钟寒山已经在后院支着板子画了许久了,他专注的画着,连后面来人了都没发觉。
阳光在他身上洒下一层金色,比起画,执笔的人才应当是被框在画布中的。
杏秋水静静欣赏风景,还是立在旁边的乔松泉先发现的她:“小秋啊,你来了。”
乔松泉穿着青色中式盘扣短衫,下面是同色长裤,身材精瘦。虽然满头银霜,但精神矍铄,声音也很沉稳洪亮。
本以为这种大师多半会有些怪脾气难相处,但面前的人和普通的老爷爷没什么区别,脸上一直挂着和蔼的笑。
钟寒山听见动静看了一眼,没什么波动。
怎么看见我一点反应都没有,杏秋水失望的收回目光,还以为能在那张万年不变的冰脸上看见裂痕。
她点点头:“前几天去外省竞赛耽误了几天,今天才回白茳,不然我肯定早早登门拜会。”
乔松泉拜拜手:“我听林玉说了的,不妨事的,他也是今天回来。”
“这位是钟寒山,和你一个学校的,也是我的学生。寒山,这个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小秋。”
“我知道,我们是邻居。钟寒山,好久不见呀。”杏秋水打着招呼,钟寒山回以冷淡的点头。
乔松泉抬了抬眉毛惊讶道:“邻居?难怪,我说怎么一把老骨头了,还有人争着要当我的学生。”
“老师您可别这么说,这全国喜欢书画的,谁不想当您的学生,也就是我们捡着漏,才有幸拜您门下。”
乔林玉打趣说:“你可别哄我这个老头子开心了,我看过你以往的书法作品,你上一个老师已经把你教的很好了,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好能教给你了。”
“老师您也太谦虚了,我这才哪到哪,您能教给我的地方海了去了。”杏秋水恭敬的说
“那行,我今天就教给你一个‘静’。”
“刚好也让寒山练练人体,小秋你就坐在那个地方,让寒山画画你吧。”乔松泉指了指钟寒山正对面那个地方。
“啊?”
“什么?”
这个走向两个人都没预料到,乔松泉笑道:“啊什么啊,坐着一动不动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啊。”
“漂亮的人难画,越漂亮越难画,我那个时候可没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当模特。”
杏秋水简直要高兴死了,这老师怎么这么上道!
“好了,你们先画吧,我就不在这影响你们咯。”说完他就离开了。
杏秋水迫不及待的搬着小板凳坐到指定位置。
七月气温居高不下,但这院子里还蛮凉快的,周边栽了许多垂柳,将她照拂在一片绿茵处,风吹在脸上也没什么热度,只带来草木清香。
“钟寒山,你怎么看着我一点都不意外啊。”
钟寒山磨了磨手中的笔,换了张画纸,“你前几天就给说过,要去一个学大师那儿学书法,白茳就那几个大师,乔林玉又是你同学,很难猜吗?”
“原来你把我说的话这么放心上啊。”
“我要开始画了,可以安静了。”他没理会这个问题。
杏秋水哦了下,也没再说话,乖乖调整了姿势,双手搭在膝盖上,端正的坐着。
一时间安静的只有时有时无的蝉鸣,和身后涌泉石咕噜咕噜的水声。
钟寒山捏着笔,迟迟未落。
第一次见面见到杏秋水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张脸很适合被画下来。
而如今自己成作画的人,才知道他有多难画,下笔总要慎重再慎重,一丝不好的笔触都仿佛是亵渎。
他正式,仔细,认真的端详女生的长相,从眉间描摹到嘴唇。
这整个房子都是乔松泉亲手设计的,每一处景观都相得益彰,见过的人无一不赞叹。
而杏秋水坐在这里,万般好颜色都落了俗,再美的好景也成了陪衬,只化作一片落叶,点缀在美人发间。
“哎呀。”杏秋水小小的叫了一声,“什么东西掉我脑袋上?”
“叶子。”
她稍稍安了下心,不是虫子就好。
杏秋水很有做模特的职业素养,她没有乱动,先谨慎的问了下:“那我现在可以动一动,把叶子拿下来吗?我头发很敏感,感觉怪怪的。”
“等等。”
钟寒山起身,在杏秋水不解的目光中一步步走来,挺拔的身躯逐渐把日光吞没,强势的把她笼罩在阴影里。
一瞬间,杏秋水的鼻子里盈满雪一样的冷香。
头发被手指轻柔擦过,被碰过的地方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杏秋水觉得半个头皮都麻了。
“好了。”好风碎竹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面前沉重的山移开,风重新流动起来。
等她缓过劲,钟寒山已经捻着叶子退回画架前了。
“你——”杏秋水捂着头发,想质问钟寒山怎么招呼不打就碰她的头发,但是一想人家也是举手之劳,自己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她支支吾吾半天,只能不高兴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在杏秋水看不见的架子后面,钟寒山很轻的勾了一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