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放虎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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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殷戈，有本启奏。”
百官最前列，一个身着蟒袍的男子正缓缓起身。那个声音温润如玉，却让卫不辞脊背一寒。
她循声望去。
殷戈。
原著中的男主，此刻正站在朝堂中央，面容英俊，神情恭谨，浑身上下都透着“忠臣良将”四个字。他的站姿笔直，目光沉稳，仿佛真的是那个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战神。
他先向龙椅上的姬抱朴深深一拜，然后才侧身，向姬如晦行礼。
大殿正中，龙椅上坐着一个少年。
姬抱朴。十二岁的小皇帝。
他穿着明黄的龙袍，面容清秀，但那身华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像是孩童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他坐得笔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但眉宇间那股难以掩饰的怯懦和郁结，却出卖了他。
在他身侧稍低一些设着一张紫檀木御座。姬如晦就坐在那里。
她的位置，既不在龙椅之上，也不在百官之列。她像一道屏障，将幼小的皇帝，与那些虎视眈眈的群臣，隔绝开来。
“讲。”姬抱扑的声音带着少年的稚嫩，却努力想让自己听起来威严。
而姬如晦，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卫不辞站在阴影中，清楚地看见姬如晦指尖的微颤。
真是疯了——昨夜才熬过那般折磨，还没得片刻安眠，现在天还没亮透，她就要拖着这副残破的身体，在朝堂上与这些虎视眈眈的群臣周旋。
卫不辞自己也一夜未眠，此刻浑身疲惫，恨不得立刻躺下睡觉。姬如晦究竟是如何年复一年地熬过来的？
卫不辞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卫不辞蹙眉，她竟在担心姬如晦。
她深知这位长公主绝非良善之辈，可看着那人如此糟践自己孱弱的身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还是涌了上来。
是了，如今她们的命绑在了一处，她不得不担心。
“近日臣收到北境军报。”殷戈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穹明国因……卫氏之事，与我朝生出嫌隙。虽未兵戎相见，但商贸、使节均已中断。我国北境，等于少了一道屏障。”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重：“若穹明国与金方部、西戎等国联合，我朝将腹背受敌。”
卫氏。
卫不辞的心猛地一紧。
卫家……原主卫不辞的母亲，正是穹明国的公主。
也是她现在的……母亲。
“臣斗胆，请陛下派遣使团，携重礼前往穹明国。”殷戈这次，又看向了龙椅，“一是为‘卫氏之乱’向其致歉，澄清此乃卫氏个人之罪，非我朝有意羞辱其公主；二是重提旧好，商议联姻结盟。”
话音方落，立即有几位大臣出列附和：“殷将军深谋远虑，此策可安北境！”
一位老臣颤巍巍地反对：“陛下，老臣以为，致歉有损国威，联姻更需慎重啊！”
“王大人此言差矣。”另一位官员立刻反驳，“如今北境不稳，与穹明修好方是上策。”
姬抱朴的眼睛倏地亮了。
帝师曾和他说过，“婚姻”与“盟约”，是君王最快联结强援的捷径。而“致歉”，大晟国如此强大，不会有需要致歉的地方。
“殷将军所言甚是！”他声音带着振奋，“致歉不必，但联姻结盟，彰显气度！朕准了！”
他带着一丝终于能践行“圣王之道”的得意，迫不及待地望向姬如晦，目光灼灼。
卫不辞看着这一幕，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原书中姬抱朴最终被殷戈蛊惑，成了推翻姬如晦、推翻大晟的帮凶。
而此刻，这个十二岁的少年，眼中那股对“做主”的渴望，对殷戈的崇拜，已经初现端倪。
“陛下。”姬如晦的声音平静，“联姻关乎贵女一生，关乎国家太平。不知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姬抱朴愣住了。
让谁去？
皇室宗亲？还是……
他的脸色一点点变白。
而殷戈，则是适时地开口：“此事关乎重大，臣不敢妄言。唯陛下与殿下圣裁。”
他又把球踢回去了。
姬抱朴的手心渗出汗水。他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殷戈在看，百官在看，皇姐也在看。
他不知道该怎么决定，求救般地看向姬如晦。
卫不辞看着，只觉得这大晟王朝当真要走到了头——皇帝稚嫩不懂事，权臣包藏祸心，满朝文武各怀鬼胎。
偌大一个王朝，竟全靠御座上那个病弱的女子独自支撑。
而姬如晦，只是平静地说：“联姻之事，本宫会考虑。但修复邦交，不必等联姻。”
她顿了顿，看向殷戈：“殷将军既然忧心北境，那么……着封殷戈为北境巡边使，全权处理与穹明国一切交涉事宜。”
殷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臣遵旨！”
卫不辞看着这一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姬如晦这是在……放虎归山？
她想起原著里“自己”正是死在穹明与殷戈里应外合的宫变中。当时读到影卫望舒为护幼帝血溅宫门，连自己真名都未曾留下就消失于历史中，她便兴致索然地合上了书页。
虽未再细读，但简介写着：殷戈在政变成功后不仅背弃盟约吞并穹明，更接连攻陷金方、西戎诸部……最终一统天下。
何其荒谬！
一个刚愎暴戾之徒凭什么凭着“重生”先机，就能让天下英豪都变成任他摆布的提线木偶？好像其他所有人都被强行降智了一样。
虽对穹明国并无故土之情——原主自幼长于大晟，从未踏足那片土地——可既然承了这血脉肉身，听闻故国将被如此小人算计，终究……难以平静。
“既如此，今日便到这里。”姬如晦看向姬抱朴，“陛下，可还有要事？”
姬抱朴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无力：“退朝。”
百官行礼，鱼贯而出。
卫不辞依旧站在阴影中，目送着那些人离开。
殷戈经过她身边时，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
卫不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殷戈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在思考什么。然后，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她所在的阴影。
殷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前世，直到姬如晦积劳成疾呕血身亡，她身边都从未有过如此贴身的影卫。反倒是那愚蠢的小皇帝身边一直有个贴身影卫，让他几次欲行暗杀受到阻碍。
这人是男是女都辨不清，可那模糊的轮廓，竟让他心底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熟悉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强烈不安。
是变数吗？
一丝阴霾掠过殷戈心底。照理说此刻姬如晦应已病入膏肓，难以支撑这般耗神的朝会才对。
是强弩之末的硬撑，还是药效出了问题？看来，需不需要再添一把火？
殷戈的目光，重新落在那片阴影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继续向前走，消失在殿门外。
“皇姐……你、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又难受了？朕……我觉得殷将军他……”一直沉默的姬抱朴站了起来。他在原地踌躇了片刻，还是走到姬如晦身边，声音带着一丝怯怯的依赖与不易察觉的试探。
姬如晦缓缓睁开眼，看向他，目光里带着深深的疲惫：“陛下，有些道理，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姬抱朴脸上掠过一丝不服，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反驳。可最终，他只是低下头，轻声说：“皇姐说得对，那我先回去温书了。皇姐多注意身体。”
他看向姬如晦那苍白得惊人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担忧，但这担忧很快被倔强所覆盖。
他转身离去，明黄的袍袖在空荡的大殿里划出一道孤寂的弧线。那背影明明还是个少年，却已经学会了把心事藏在别扭的姿态里。
姬如晦望着弟弟离去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痛楚。
偏殿里，只剩下姬如晦和卫不辞。
卫不辞站在一旁，时刻观察着姬如晦。她总觉得，小皇帝离开后，姬如晦的脸色似乎更不好了。
姬如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那动作很轻微，若非卫不辞全神贯注地盯着，几乎无法察觉。
几乎是本能快过思考，卫不辞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搀扶。
然而，她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姬如晦衣袖的刹那，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虚弱，没有感激，只有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以及随即涌上的冰冷与恼怒。那目光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将卫不辞隔绝在外。
卫不辞猛地清醒过来，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竟敢触碰摄政长公主！
卫不辞讪讪地收回了手，低下头：“属下失礼。”
她的声音有些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憋屈。明明她可以帮她，明明只要她上前一步，姬如晦的痛苦就会减轻。但她不能。她被这个时代的规矩，死死地束缚在原地。
一阵后怕混合着尴尬涌上心头，她像被烫到一般，重新将自己埋进阴影里，
姬如晦凭借那一瞬间的惊醒，硬是调动起残存的气力，五指死死抠住了扶手，稳住了身形。她没有摔倒，只是呼吸略显急促，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看着卫不辞这番举动，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那只伸向她的手，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方才那瞬间的反应，倒不似作伪。
可在这深宫中，又是一个才见第二面的人，怎会对她生出这般纯粹的关系？
姬如晦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这影卫身上还有太多未解的谜团，焉知这不是另一种更高明的伪装？
她缓步走下御阶，逐渐靠近卫不辞。
一股极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感觉悄然拂过心头。并非昨夜那般清晰的暖流驱散寒毒，更像是一阵清风吹散了些许浓雾，让她沉重如铁的头颅和疲惫不堪的精神，似乎轻松了那么一些。
是错觉吗？
姬如晦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连续的精神耗损与身体透支，让她已无法完全信任自己的感知。她将这归咎于自己太多疑，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卫不辞，转身欲走。
卫不辞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姬如晦虽然疲惫，但至少没有大碍。
【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精力消耗加剧。当前寿命：363天。】
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