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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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为何要来看你？”
卫不辞心下一沉，刚才话一出口她便知失言，可亲耳听到这般回应，还是有些伤心。总以为经历过生死关头，这人待她总会有些许不同。
“况且，”姬如晦继续说，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你身为本宫的贴身影卫，却屡屡负伤。若非本宫及时派人，你怕是要死在殷戈手里。这般不尽责，还要本宫亲自来看你？”
这话说得冷硬，甚至带着几分责备。
可卫不辞却没有生气。
相反，她的心忽然就暖了起来。
“是属下不好，”卫不辞低下头，眼尾却弯起浅浅弧度，“让殿下担心了。”
“本宫没有担心你。”姬如晦立刻否认，语气更冷了几分，“你若无力胜任此位，本宫随时可以让玄武换人。”
“是，殿下说得对。”卫不辞从善如流地认错，声音放得轻软，“属下知错了，以后一定苦练武艺，绝不再给殿下添麻烦。殿下别生气，生气伤身。”
心底有个声音在悄悄雀跃——姬如晦在意她。
或许不及朱雀、玄武或是希声那般倚重，但至少，自己在她心里已有一席之地，并非随时可弃的棋子。
所有委屈忽然都失了分量。
她甚至忘记了原本想问的那些问题——
为什么把她安置在这里？
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看她？
为什么不让她出门？
姬如晦站在月光里，不理解眼前的人为何眉眼带笑。
这人莫非听不懂话中斥责？
她正欲敛神询问正事，却被门外声响打断。
希见捧着药盘僵在门边，待看清屋内那道玄色身影，慌忙垂首：“奴婢参见殿下！”
烛火摇曳，映出姬如晦眼中一闪而过的局促。她前一日才叮嘱过希见不得透露行踪，此刻却被撞个正着。
向来从容的长公主，竟在此刻显出一丝罕见的狼狈。
卫不辞狐疑地看着这两人的神情，莫不是她们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
“无妨。”姬如晦恢复了平静，目光落在希见手中的托盘上，“药怎么了？”
卫不辞这才想起那碗凉透的汤药，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望舒大人不按时服药，非要等到凉透才肯用。上午那碗也是如此。”希见垂眸禀报。
“……！”卫不辞瞪大眼睛，恨不得跳起来捂住她的嘴。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小宫女，居然还会和姬如晦告状！
“望舒。”姬如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悦，“本宫不在，你就不听话了？”
她记得在长宁殿时，这人从不会延误服药。
卫不辞迅速解释：“方才希见提醒时属下正要喝，正巧殿下您来了，这才忘记了。”
希见在旁边点头：“是，殿下。属下刚提醒过，望舒大人说等一会儿再喝。”
姬如晦眸光微沉，视线掠过那碗早已凉透的汤药：“药凉了便失了药性，你这般拖延，伤势何时能愈？”
她说着又看向希见，语气缓和了些：“不必替她开脱，本宫交代你照看她，便是要盯紧这些。”
“不要欺负希见。”姬如晦又转向卫不辞，“她只是在履行本宫交代的职责。”
卫不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希见从小跟着本宫，最重规矩。”姬如晦本不欲多说，看看见卫不辞一副怔愣的样子，难得地耐起性子解释道：“你不按时喝药，在她看来便是失职。她向本宫汇报，也是本宫吩咐她要好生照看你。所以，不要为难她。”
卫不辞这才明白过来。
“属下知错。”她乖乖认错，当着两人的面一口闷下，苦到喉咙发酸。
姬如晦才将眉间那点不悦收敛。
卫不辞舔着发苦的口腔，忽然又想起件事：“殿下……属下似乎第一次见希见？”
姬如晦淡淡道：“她在偏殿做事，你自然没见过。”
希见适时躬身：“殿下，望舒大人，奴婢先告退。”
待门关上后，屋内的空气再次沉下来。
卫不辞抬眼，看着姬如晦的影子落在榻前的地面上，忽然脱口而出：“殿下有什么要问的吗？”
姬如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双凤眸在暗夜里深不见底，像是要把她看穿。
其实有很多问题要问。
比如，你为什么会和殷戈起冲突？
比如，那个刺客为什么要救你?
比如，你和穹明，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有那封密信，那些疑点，那些她查到的蛛丝马迹……
但姬如晦最终摇了摇头：“没有。”
卫不辞怔住。
“好生休息。”姬如晦转身，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本宫给你放个长假，连着上次的伤也一起养好了再说。”
她走到门口，忽然又顿住。
“还有，”她没有回头，“伤没好之前，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出这个院子。”
就在前一刻，卫不辞心头还揣着一团灼热的火，急于向她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与殷戈从无勾结，与刺客更非同党，从未背叛穹明亦从未背弃姬如晦。
解释的言辞已在喉间翻滚，只待一个询问便能倾泻而出。
但姬如晦说“没有”。
没有问题要问她。
那天殷戈分明是存了杀心的，自己却和那个刺客一起死里逃生。殷戈一定不会放过她，说不定已经用那封伪造的密信做文章，甚至可能已经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姬如晦。
那么多疑点，姬如晦却不问她。
卫不辞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这是信任。
相反，也许正是因为不信任，所以才不问，才要亲自查证。
但无论信与不信，到现在殷戈还没找上门来，那就说明——姬如晦在护着她。
这禁足，既是防止她与外人联系，也是保护她不受殷戈伤害。
虽然她还没想明白，自己对姬如晦到底有什么用，值得她这么做。
但不管姬如晦信不信她，只要姬如晦的行动表明她要保下自己，那她卫不辞，就选择相信姬如晦。
“殿下，”卫不辞的声音轻快了许多，“您也早些歇息。不要熬夜，注意身体。”
姬如晦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卫不辞。目光在她含笑的脸上流连，试图找出丝毫勉强或伪装的痕迹。
方才的意思说得足够分明了吧？
她是在变相囚禁她。
怎么这人……似乎还挺高兴？甚至比平日受赏时更添几分鲜活。
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她越是冷言相向，这人反倒越是……欣然接受？
“本宫知道了。”姬如晦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推门融入夜色。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卫不辞倒回枕头上，心里那块大石头彻底落了地。
“系统，我这伤什么时候能好？”她在脑海里呼唤。
【根据伤势评估，大约需要1个月。】
【特别提示：本次受伤虽非直接护卫目标，但殷戈对目标具有明确敌意，且此行为目标指派。根据“间接保护”条款，可获得5%属性加成。】
卫不辞想了想：“全部加到攻击力。”
【警告：选择攻击力将延缓伤势恢复速度。】
“我知道。”卫不辞在心里解释，“但我不能每次都只能当肉盾。要是我足够强，许多危险，或许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她想起和刺客、和殷戈交手时的无力感。
自己以前在地下拳场好歹也是小有名气，怎么来了这里，就变得谁都打不过了？
不行。
她要变强。
强到能真正保护自己和姬如晦的程度。
……
日子在西暖阁的四方天地里，被拉得又慢又长。一晃，竟已十来日。
卫不辞把点数全加了攻击，身体恢复得就慢了些。新肉顶着痂壳生长，那种钻心的痒意简直比疼还难受。
这期间，姬如晦再也没有来过。
卫不辞渐渐也习惯了与希见相对的日子。她就像个尽职尽责的狱卒，除了送饭送药，平时就站在门口当门神。
卫不辞有时候闲得无聊，就逗她说话。
“希见，你这名字谁起的？”
“殿下。”
“有什么讲究？”
“‘希见’，意为少见、罕见。殿下说，真心难得，如希见之珍宝。”
卫不辞愣了一下。真心难得……姬如晦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殿下近来在忙什么？长宁殿的灯火，似乎总亮到深夜。”
“奴婢不知。”
“那你去问候殿下，顺便帮我问问我好转许多了，可否出院走走？”
每次提起出门，希见都摇头，也不答应去问。
终于，在她提起第九遍的时候，希见妥协了。
希见回来时，脸上竟然带着一丝笑意：“殿下说，可以去后花园走走，但不能离开坤和宫范围。奴婢需时刻跟随。”
卫不辞大喜过望。
后花园要穿过坤宁殿才能去。
起初，她总刻意在殿外徘徊，想瞧一眼那人。可每回姬如晦都在处理政务，希声守在殿外，半步不让。
哼，倒也不是非见她不可。
只是系统近日提示，姬如晦的寿命正以近两倍的速度流逝——过去一日，便折去两天。她难免着急。
她问系统，难道就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总不能全靠她一次次挡刀、一次次劝她歇息，用一身伤痕去换那十天半月的增量。
要真这样，只怕她千疮百孔，也未必能护那人平安到老。
系统只说不久后将有一劫，若能助她安然渡过，便会有转机。
几番试探未果，卫不辞也死了心，只安心逛园子。
她沿着小径慢慢走着，刻意绕开了长宁殿的正门，往僻静的竹林深处走去。
不料，运气这东西，偏在人不经意时，撞个满怀。
“为什么？”
一声带着哭腔的怒吼突然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卫不辞脚步一顿，立刻拉着希见闪身躲进了一块太湖石后面。
竹林深处，两个身影正相对而立。
一人身着明黄龙袍，正是少年天子姬抱朴。另一人青衫素净，竟是多日未见的姬如晦。
“皇姐！”姬抱朴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激动和愤怒，“殷将军已查明，她就是穹明派来的细作！你为何要包庇她？”
姬如晦冷静地回答：“朴儿，我不是包庇她。”
然而姬抱朴并未被安抚，他上前一步，龙袍在日光下有些刺眼：“你不让三司提审，也不让任何人接触她，这不是包庇是什么？你为何宁可信她也不肯信……朕和殷将军？”
太湖石后，卫不辞屏住呼吸。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姬抱扑一样，在等一个答案。
姬如晦静默一瞬，答道：“陛下，细作这一身份，恰恰才是她最大的价值。”
卫不辞的指尖猛地刺进掌心。
“如今穹明在暗，我们在明。若此时杀了她，线索便断了。本宫留着她，是要用这根线，钓出她背后藏着的大鱼。”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进卫不辞的心口。
“况且，”姬如晦的话锋如毒蛇吐信，继续缠绕上来，“殷将军急于杀她，正说明她身上有殷将军惧怕被本宫知晓的秘密。或许是关于穹明，或许是关于他自己。陛下，您难道不好奇吗？”
原来，自己的作用是这个。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鼻腔，她下意识地舔了舔突然变得干涩的嘴唇，尝到的，却只有比凉透的汤药更苦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虚情
